幸运的是,我还没有胡思乱想多一会儿,北邙派的大师兄穆悸就亲自陪着憨憨的笑脸出来迎接我了,作揖行礼:“闻师妹来,怎么不提前派人来通知我一声,让门人怠慢了可怎生是好。”
穆悸穆木头,就是个只知道礼数的木头,和我们所习道之随心所欲的精髓相去甚远。
“我只是兴之所至。忽然想起二师妹所说的北邙派花开的正艳,于是就来了。还望穆师兄莫要怪罪。”和只知道礼数的人说话,就是累啊,还好我从戏文里学到了不少。你说,我不去看戏,学一些戏文能行吗?四师弟还总是千方百计的阻拦我,真是的。
“闻师妹能来是我北邙的荣幸,快,里面请,黄师妹在后院正等着你呢。”穆悸笑的忠厚。
叹,我这么明晃晃的一个电灯泡你都可以没有反应,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拐骗到我家厨艺世界第一棒的二师妹的。而且邀请师妹的理由都不懂得变通一下,第一世就是来赏花,这一世也是来赏花。来赏花,来赏花,赏你妹的花啊,你就不能换个别的名头吗?好歹增加一下围观群众的新鲜感啊混蛋!
好吧,我知道,人家这叫走历史轨迹,而我一个人也围不起观来。
而且北邙派秋日百花齐放的奇景也确实是人人称奇的八大自然景之一,特别是牡丹争艳最是动人,但总看就不怕审美疲劳的吗?
事实证明,确实是会审美疲劳的。
我陪着二师妹赏了一会儿花,就已经觉得无聊至极了。
但事实也证明,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
听着穆木头和我师妹二人你一句“黄师妹,你可口渴?”我一句“烦劳穆师兄关心了。”我止不住的胃疼,酸,实在是酸。
最后见二人一直保持着这种发乎情、止乎礼的酸来酸去,我实在是找不到破坏的可能性,也看不出他们进一步发展的可行性,于是决定自己在北邙派内转转,消化一下听了一下午的琼瑶对白。
至于破坏姻缘的大计,这个必须缓图之,以备适得其反、偷鸡蚀把米的人间惨剧再次上演。再次?是的,我就是这么死不悔改,第一世我的就试图破坏,结果失败过,这一世依旧。
在转到最后成功把领路的弟子和我自己都转丢了,我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偏院。
为什么说是传说中的呢?因为我来过,却没能进去过。每每在午夜梦回,它都在折磨着我的好奇心,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呢?我百思不得其解,魂牵梦绕,犹如小猫挠心一般的浑身不舒坦。
想当年,我在第一世随师父上北邙山做客,顺便来和北邙派的掌门谈及二师妹的婚事的时候,也曾经迷路来过这里一次。只不过还没能窥探一二,就被北邙派的人找到并礼貌的请走了。当时那人明显是想让自己速速离开的眼神在这一刻清晰起来。
我这个人就是有这么一个毛病,别人不让做的事情我便是偏偏要做,你不让知道的秘密,我就偏生要想方设法的知道了。其实做了、知道了与我没有多大干系,求的就是这么一种感觉。
你可以称之为一身反骨,也可以称之为没事找抽。
好比师徒恋要不得,好比由道入魔不可为,也好比不许窥探偏院。
但当年念及当面顶撞人家主人的事情不好做,怕丢了师父的面子,所以没能对这个古怪的偏院探上一探。但现在,我迷路迷着误闯,可不算是丢师父的面子了吧?反正,师父路痴的名头已经被他自己丢尽了,我这个弟子自当效仿之。
于是,那一年,北邙偏院残破的围墙青瓦之上,我御剑腾空,红衣猎猎,对上了那一双紫眸。
世现紫眸,必有大乱。天生煞气,百世魔修。
这十六个字犹如一道诅咒,横在所有修真者的心头,因为第一个修魔的那人在没有入魔之前,便就有这么一双蛊惑人心的紫色眼眸。
结果?结果你看到了,魔道相争三千年。
于是现在修真的大家都是对此避之不及,惶恐自己沾上个一星半点儿而被拖累。但我却知道,曾有过那么一个也是拥有一双紫眸、背负了相同命运的男子,可以对我笑的仿佛惊艳了时空、温柔了岁月,他对我:“师姐修真,我随之,师姐修魔,我亦随之。”
这是多么深沉的……姊弟爱啊,够义气!
我的七师弟,陆绛!
好人啊!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在这里遇见他。北邙派,禁忌一般却又偏要装饰的仿若寻常院落的偏院,刚刚进入修真界六十年的我,和大概只及我膝高的小小的他,提前换了一个地方相遇了。
他在用那么一双充满戒备与敌意的紫眸看着我,却又好像在控诉着这个对他冷漠又不公的世界。
所以只能由我笑着安抚他说:“你的眼睛真漂亮。”
不可否认,我当年入魔的理由里绝对是有“在这个没有美瞳的年代里,我却很向往能够拥有这么一双紫色眼睛”的原因在误导。后来入魔了我才知道,魔修的眼睛一水的如火如焰的血红,只有七师弟特立独行,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虚假广告什么的,真的是信不得啊信不得!模特都是骗人的/(ㄒoㄒ)/~~
……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呢,0到18个月是一个人从母亲那些学会信任感的时候,而18个月到四岁,是一个人从父亲那里学会开始建立自主人格的时候——
——也许吧,我猜,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我当年读大学时确实是辅修了教育学的,但是,你知道的,大学的课程嘛,就是那样,就是……我教育心理学这个纯混学分的选修课从来就没有仔细听过,又或者根本是就没有怎么上过。=_,=
咳,据我“因为选修课要临时点名,而匆匆赶来听的某一节课上,玩手机的空挡”听来的来看,如果在一个人这至关重要的两个人生阶段,并没有出现父母又或者类似于父母的人物,那么这个人必定会是对这个世界、对身边的人极度缺乏信任感,冷漠而又多疑,不会主动与人交流,极易产生偏激的性格。也就是说我们俗话所说的,童年有阴影,心里有障碍。
而真不巧的是,我七师弟陆绛刚好符合以上全部的情况。
我第一世第一次见陆绛的时候,是在二师妹即将嫁入北邙之前。陆绛随北邙的聘礼一起入莫寻。他穿着一身如师父常穿的青衣,孑然一身的站在大红的聘礼仪仗之旁,好像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
当然了,以上那是文艺的说法。单就我个人而言嘛,当年的陆绛其实就是个怀揣远大梦想,手捧过去不放,准备报复社会的中二少年,欠缺的也就仅仅是报复社会的实力。
而当时的我正在为二师妹准备带走的嫁妆心疼。
为求一个风光大嫁,也为了二师妹不在北邙受欺,我和师父真的是下了血本的。不过……下血本归下血本,心疼归心疼,我们不仅赔了最好的厨娘给北邙,还折了那么多的丹药、法器、宝器、灵器甚至还有一件仙器在里面(灵感来自“赔了夫人又折兵”,我知道,如果四师弟在,他又会说我乱用成语了)!
看着流水一般的花销,当时管账还不算一把好手的我真的是快要愁死了。
而就在我挣扎于“到底是继续算账,还是冲去二师妹房间里阻止她嫁入北邙”这两个艰难的选择中抉择的时候,一眼我就看到了和聘礼扎堆的陆绛。
谁让他穿着一身青衣,跟师父一样,对于这个色彩我一向是敏感一些的;而且他还待在那些能够填补“师妹带走的嫁妆”亏空的聘礼堆里,就像是那些聘礼中的宝贝一样闪闪发亮。想不看见他,真的很难。
于是,我冲他勾勾手让他前面回话。
“识字吗?”我问。
“略懂。”他答。
“会算账吗?”我又问。
“会一些。”他答。
“太好了,快来,帮我算账。”我一把抓过他,就像是在看一个我生命里最伟大的救星。
陆绛明显的一愣,用那双紫色的眼眸紧紧的盯着我,一字一顿的问:“你不介意我的眼眸颜色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当时埋首在礼单里的我敷衍的抬起头来扫了他一眼:“哦,很漂亮。那么,你可以开始干活了吗?”
后来?后来,我为我们莫寻派找到了一个数学很棒的账房。~(≧▽≦)/~
再后来我才知道,我的账房先生其实是我的七师弟,师父亲手教会了他拥有了报复社会的实力,他也是我师父一眼相中的真媳妇预备役,也就是我未来的师母。我讨厌这个说法,就像是我讨厌七师弟总穿青衣一样,我总以为只有师父才是最适合青色的人,如松如竹,有着这个世界上最高洁的品质。
不可否认,谁都有那么一段年少无知喜欢师父喜欢到识人不清的青葱岁月,到最后我才明白,师父只不过是一个披着仙风道骨的皮,喜欢打劫丹药、抢劫宝物的死基佬而已。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谁年少的时候没爱过一两个渣。
而也喜欢穿青衣的未来师母陆绛,我却在后来的相处中没再那么讨厌他了,他又会算账又会做饭,重点是,他做饭真的挺好吃的,解救我于二师妹离开之后的饮食危机,所以我也就没那么讨厌他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学会一手好厨艺是多么的重要啊!
唔,也许有一手好厨艺也不好,起码当年的师父就更加坚定了要让七师弟当他媳妇儿的决心。我总觉得这就是七师弟当年入魔的真正原因,为了他的小菊花着想,在有了足够的实力之后,果断欺师灭祖,跑路之。
师姐箴言五:箴言什么的,不是什么时候都会有的。=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