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钰带着宫女太监走出自己的寝宫,正要拐上去往思玉轩的路,阳太后的宫女青月便迎面走了过来,见到她恭恭敬敬的下拜,轻声禀告说:“公主殿下,太后娘娘有请。”
子钰便先随着青月去了阳太后的佛堂。
“母后,唤儿臣是有事么?”子钰轻声问道。
不知道怎么的,阳太后最近的情绪和身体都很不好,脸色越来越憔悴,让太医来瞧,又说没事。子钰觉得,也许是因为父皇身子不好,母后便跟着担心,自个儿心情也不好,才会这样的吧?
“你这是要去哪儿?我看你的宫女手里还捧了许多的东西。”阳太后看了一眼门外,轻声问。
“儿臣要去看染染和晨歌,那是给晨歌寻来的一些好看的小衣裳,还有一些民间的小玩意。”子钰想起可爱的小侄女,便笑意深了。
阳太后双眼微眯,看了一眼外面,沉吟了一下说:“母后也没准备什么,这一次就不让你捎过去了,下次母后也准备些小玩意,让你一并带过去。母后自从满月宴后,还没见过小丫头呢!倒是有几分想念。”
子钰笑着说:“是啊!小家伙别看小,可是机灵着呢!又漂亮又可爱,见到谁都甜甜的笑,你说,谁能不喜欢啊?母后若是没事,今儿咱们一起去?”
阳太后摇摇头说:“今儿先不去了,母后头有些晕,歇息一下。”
“那母后唤儿臣前来,可是有事?”子钰忙扶她坐下来。
阳太后摇摇头说:“也没什么事,只是没这两天没见到你,想看看你可还好。”
子钰笑着说:“儿臣一切都好。儿臣这几日一直呆在思玉轩,染染一个人不能出门,也是孤单,儿臣陪她说说话。”
阳太后点点头:“你们俩感情好,多陪陪她,帮帮忙也是应该的。只是,你也知道,宫里人心险恶,小公主又是大家的掌上明珠,你该疼的要疼,该避讳的也要避讳,若是有什么事,反倒沾惹上了就不好了。”
子钰愣了一下,问:“母后的意思是……”
阳太后垂下眼眸,轻声说:“你忘了你当年是如何中毒的了?”
子钰惊了一下,轻声说:“儿臣没忘。母后这么一说,儿臣见了染染,还真得提醒她一声才好。”
阳太后摇摇头说:“不用你提醒,她身边多的是能干的人,皇上和柳太后都想着呢!他们在深宫这么多年,是白活的么?你说多了也不好,尽自己的心意疼便是了。”
子钰点点头:“是!儿臣知道了。”
“你父皇怎么样了?”
“父皇这些日子身子越来越好了,太医都说了,小公主比灵药还管用,她一看父皇,父皇比吃药都好的快。”子钰一提起晨歌,便笑开了花。
阳太后轻叹一声,低低的呢喃:“你小的时候,也没见你父皇这么疼爱过。”
子钰不以为然的说:“隔代亲嘛,有数的,有一个说一个,爷爷奶奶都比爹娘更娇宠着一些。再说了,父皇打小便偏爱我一些,若不是他从前这样宠着我,我又怎么会过那几年糊涂又任性的日子?”
阳太后脱口而出:“你若是没中毒呢?他还会对你这般好吗?可记得你没中毒之前,他待你和云轩之外的其他皇子公主也没有什么区别?”
子钰笑着说:“那儿臣这毒中的倒是还值了?又没死,又没落下太大的毛病,还让父皇一直迁就着。”
阳太后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子钰笑着说:“母后,您好好歇着,儿臣明儿来看您!”
阳太后叹息着说:“你到是看染染比看母后的时候还多。”
子钰哭笑不得,轻轻摇晃着她的肩膀说:“哟,儿臣怎么听着母后像是吃染染的醋来着?儿臣不是怕打扰您清修么?”
阳太后不再多说,嘱咐道:“看完染染再去看看你父皇,然后回来跟母后说一声,母后好知道你父皇的状况如何了。”
子钰点点头:“母后放心,儿臣一定来禀明母后。”
目送子钰离去,阳太后转头看向青月,青月会意,将房门关上,走到阳太后身边,阳太后微微闭上双眸,轻轻捻动佛珠,低声问:“杜瑶瑶那边怎么样了?”
青月低声回道:“偃旗息鼓,按兵不动。”
阳太后冷笑一声,睁开双眸,低声说:“她不是不想动,她是在等,太多人都在等。孩子刚生下来几个月的时候,是日常查验最严格的时候,时间久了,人的意识就慢慢松懈了,到那时,她必然会动手。没有哪一个女人,能够承受失去最爱的男人的伤痛,哪怕,那个男人从来没爱过自己。”
青月点点头,阳太后垂下眼眸,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只听得她低声吩咐道:“太上皇那边……”
青月轻声说:“身子见好。”
阳太后沉默了片刻,幽幽的说:“如今这个后宫,好像只是他们一家人的天下了,其他的人,不过是一个摆设。年轻的时候,他的心里眼里只有一个柳若薇,老了,身边也只有柳若薇,恐怕本宫是谁,他都不记得了。”
青月忙问:“太后要去看看太上皇吗?”
阳太后闭上双眸,两行清泪缓缓滑落,摇摇头,低声说:“不见!我想见他的日子,他在别的女人怀里,他想见我的日子,从来就没有过,从一开始,便是一个错。”
阳太后挥挥手,青月抿了唇,不再相劝,弯弯腰退了出去。阳太后走到蒲团前跪下,敲响木鱼,一声一声,绕梁不绝。
她的背影是那般孤独沧桑,微微有些摇晃,似乎随时,她都会倒下去。
年少的记忆都还在心底,若不是因为还在,心便不会那般的疼,若不是因为心那般的疼,便不会不愿相见。避世,避的不是整个尘世,只是,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却又曾经是自己在这个尘世的一切,而自己,却不是他的一切,永远永远,也不会成为他的一切,只因,他的一切,早已给了另外一个女人。
这便是深宫女子的命运,她和柳若薇,身在同一座深宫,爱上同一个男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归属感和命运。
柳若薇,你这一生,幸运的事太多,而我,从走到他的身边起,便注定了悲剧落幕,可是,我要走,也要带着他一起,你已经拥有他太久太久,现在,也该把他还给我了吧?
子钰走到思玉轩的院子外围,照例也被御林军先拦了下来,将她们带来的东西查验了一遍,通报之后才放行。走到院子里,又被另一重侍卫和医女拦下,仔细嗅了嗅她们的周围,又净了手,才让进到房里去。
“染染,你这不是思玉轩,你这是禁地,天宫!来一次真是麻烦,来来回回检验好几遍。”子钰进了屋,先走到摇篮边,看着正瞪着眼睛蹬着小脚的晨歌,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蛋,自己先笑了起来。晨歌果然有些灵气,看到她,也裂开小嘴笑了起来,笑的子钰的心都软了。
“晨歌啊,快快长大,长大了姑姑教你唱歌,别辜负了你皇爷爷给起的名儿!”子钰笑着逗着她,又回头看向染染,挥挥手,小宫女将她拿过来的小玩意儿和小衣裳呈了上来。
染染笑着说:“每次来都给我们带穿的玩的,我们都放不下了,不如下次来什么都甭给带了,还是给银子或者金元宝更实在些,一次给上十次的,省的每回都给了。”
子钰瞪了她一眼:“呸!你倒想得美。染染啊,你越来越贪财了啊!”
染染叹了口气说:“不算计不行啊!你可知道,和江南的这一仗,云轩铁了心要打,且发誓说在今年内一定要收回江南。这打仗花钱可是像流水一样,光靠税赋也不行,必须得算计着才成。”
子钰笑着说:“染染,你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样子了,染染,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成为真正的一国之母了。”
染染一笑置之,子钰对自己的宫女摆摆手说:“来,拿我给晨歌买的拨浪鼓来,我放她手里,看她能不能摇响。”
小宫女刚要拿过去,青华一把拦住了,恭恭敬敬的的弯腰拜道:“回公主殿下,小公主该到了睡觉的时间了,拨浪鼓奴婢先给她收着,等她睡醒了再玩吧!”
说着,便将那些礼物抱了出去,径直走入后面的内室。
子钰笑了一下说:“是去查验第三关吧?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一准后面有太医和医女常驻呢!”
染染笑着点点头说:“没办法,我怀着晨歌的时候,出了两三次事儿,现在皇上发了话,下面的人怎么敢不听?你别往心里去,也不是说你送的礼物有毒,只是对谁都是一样。”
子钰点点头:“我明白,我不生气。对了,染染,你刚才说,云轩对江南,铁了心要打?”
染染点点头,轻声说:“其实已经打起来了。西蔺和南理在各自的边关捣乱,牵制住了青王等人的注意力,也分散了他们的兵力。本来我军不擅长水战,可他们兵防少了,咱们的把握就多了几成,听说,最近连打了几场胜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