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问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说起来我良心就不安。她是我最好的姐妹,却因为我而遭了殃。”染染垂下眼眸,轻轻说道。
君庭浓眉紧皱,身体微微前倾,半晌,又问:“也许我可以帮你,但是你首先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染染含着泪反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罚到雪城去吗?”
君庭点点头:“知道,因为你对柳贵妃下毒。”
染染轻声说:“其实那不是第一次,而是第二次。”
君庭震惊的望向她,眼底写满了疑问,染染又说:“其实我第一次下毒,是在云王府。我和柳贵妃撕破了脸,她去了王府一趟,想要和我言和。我悄悄在给她的果茶里下了你给我的寒冰丹,可是……翠浓替她说了话,又侍候她很得体,她想笼络我身边的人,将那杯果茶转身赐给了翠浓…我想阻止,可是晚了……翠浓已经喝下去了。”
染染的眼泪滴落下来,许久,才哽咽着说:“我好不容易说服了翠浓,帮我瞒下了这件事,可是……她毕竟是我最好的姐妹,我怎么能不管她的死活?我想尽了办法,却还是解不了她的毒。”
君庭低低的重复着:“寒冰丹……”
“还是当日你让尹公子给我的,都怪你,竟然只给我一半的解药,所以才害的翠浓没有足够的解药,害我良心不安。”染染抽泣着埋怨道。
透过泪光,她一直在观察君庭的反应,可是,他在片刻的震惊之后,便又是那样平淡的表情了。
“杜染染,若是我给你足够的解药,你会跟我走吗?若是用你来换你好姐妹的命,你可愿意?”谢君庭不动声色,反问道。
“不知道。”染染坦然回答:“我真的不知道。”
她非常想说,好!可是,她又知道,不能!若是表现的急切,他反而越是会生疑,她还要再看看。救她在乎的一个闺友,比救云轩,谢君庭更容易答应吧?
“染染,我答应你,我给你想要的解药,你,跟我走!”谢君庭认真的点点头,眸光迫视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你为什么想要我跟你走?”染染忽然笑了,表情极其单纯的望向他。
“因为我喜欢你。”谢君庭的神态极为认真,眼底甚至闪现了几分柔情。
染染垂下眼眸,笑的更灿烂了,许久,轻声说:“真好,我应该笑,不是吗?如果你的喜欢,不是掺杂了利益因素的话。”
君庭眼神一凛,脸上忽然冷了,低低的追问:“你是什么意思?”
染染冷笑,反问道:“你喜欢我,喜欢到了可以为我不惜一切的地步了吗?”
谢君庭没有明白她心底的想法,警觉的沉默不语。
染染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你的喜欢是真还是假,可是,我想要告诉你,我其实也不是那么的在乎了。在京城,有太多的人想要我死,哪怕不去青州,我也一样是不安全的。去了青州,和不去青州,其实没有区别,因为我在云州也不能待一辈子,早晚会有人发现我。如果可以用我来换翠浓的生,弥补我良心上的遗憾,也好。”
后半句她没有说,可是她心中明了。喜欢不喜欢她,她从他的眼中已经看不出来了,因为谢君庭似乎是变了,和她感觉中的不一样了。但是她清楚的知道,他要带走她,更多的,也许是为了用她来要挟父亲和云轩,进而妄想影响整个战局。她杜染染,原来这样重要,可是,事情未必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只要她想,他们便不会永远握住这个筹码……
生不由她,死却可以有千百种方法。父亲是那样忠义的人,他绝不会因为自己的小家,弃朝廷、弃江北百姓于不顾,而云轩……她必须断了他的念想,若是能留着自己的命期待重逢还好,若是不能……
云轩,那就当做,你的生命里,我从未来过,可好?
染染紧紧闭上双眸,再睁开,已经是泪流满面。谢君庭有些震惊,他仿佛料到她已经拿定了主意,一个婢女,一个朋友,对她都这么重要吗?重情重义到这种地步的女子,他从没见过。
“你要怎么带我走?定个时间吧?前提是,我要解药,且我会让信得过的人先验证了解药。”染染垂下眼眸,淡淡的说。
谢君庭笑了,沉吟了片刻,轻声说:“我自会想办法通知你,你先离开军营,到青州和云州交界的小张庄去。不过,我得提醒你,我是死过几次的人了,不怕你们来抓,而且,你们能抓住的,也必然只会是我的尸体,如果,这是你愿意看到的。”
谢君庭离去后,染染端了杯水,将燕平泼醒了。
燕平还没有开口,她便说:“不是云轩,是…谢君庭!”
燕平震惊的望向她,她垂下眼眸站起身来,轻声说:“明儿告诉何冰,我要见我爹。”
“染染!他说了什么?他是如何混进来的?”燕平惊问。
“军营里有他的人,不过,这很正常,就如他们的军营里也有咱们的人一样,可是,这些人绝不会在要害的军职上,放心,以后留心追查便是。”染染平静的望向油灯,淡淡开口。
“染染……”燕平意识到了什么,眼眶红了。
染染回头,淡淡一笑,拍了拍她的肩头,轻声说:“睡吧!明儿有很多要紧的事。”
第二日,染染去了父亲的营帐,密谈了许久,又悄悄见了皇上早就遣来的太医。
白天云轩说是去了水上巡视兵防,染染一天没有见他。入夜,她又去了云轩的营帐,隋青守着帐门口,染染要进去,他拦住,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说:“王爷有要事,不见客。”
染染还是兵士装扮,自然不能硬闯,便假装走了,隐藏在远处观望。果然见隋青不时进入营帐,过片刻才低着头出来,有人靠近便立刻赶走。
染染紧紧捂住唇,险些哭出声来,她清楚的明白,一定是云轩的毒又发了,隋青紧紧守着帐门不让人进入。
脚步踉跄的奔向自己的营帐,她抱着燕平大哭了一场。哭吧哭吧,哭完了,打起精神去做自己早就想做的事。她已经非常清楚,她在解药在,即便是抓到了谢君庭也没有用,被激怒的他,是绝对不会拿出解药来的,只有她可以换来解药,只有她!
染染抱着双膝呆坐了许久,直到后半夜,才呆呆的爬起来,在燕平的陪伴下去了父亲的营帐,又让燕平陪着何冰去替换了隋青。何冰是自己人,隋青是知道的,尽管有些放心不下,还是乖乖跟着燕平去了杜将军的营帐,留下何冰守着营帐里被绑起来痛苦忍受的云轩。
隋青一走进营帐,立刻敏锐的发现,气氛与往时不同。杜将军端坐在案前,表情极其冷肃,就连笔直站立的杜染染,也是一脸冷沉。
隋青刚要弯腰拜见杜将军,杜染染伸出背后的手,高举一副极小的明黄的锦帕,低沉冷静的开口:“云王府侍卫统领、御前一等带刀侍卫、暗影门副督使隋青听旨!”
隋青大惊,他是云王府侍卫统领是大家都知道的身份,而御前一等带刀侍卫、暗影门副督使则是只有云轩和皇上才知道的身份,染染的旨意,必然是皇上的密旨。
隋青扑通一声跪倒,以头伏地,低呼:“臣隋青接旨。”
染染眼中有泪光浮动,表情却无比的平静,缓缓将手中的圣旨打开,宣读。
“寒冰丹的解药?”黑影颤声重复。
“是,这是她的条件,而我前些日子便收到消息了,自从杜染染和江云轩、隋青等人离开云王府后,婢女翠浓便消失了,据可靠人的消息,她失踪之前,经常头疼,夜里房间里还隐隐传来痛呼声。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是毒发的痛苦。想必是江云轩为了不让杜染染承担更多的罪名,一直隐瞒着此事,而他离京之后,翠浓便隐藏起来了。”
“寒冰丹的解药和他的其他奇毒应该在一起,只是在密室,很难进入。”
“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有是有,可是一旦我拿到了解药,便等于暴露了自己,因为他的密室只有三个人可以进入。”
“不是三个呢吗?未必就怀疑到你,你拿到解药之后,立刻将假的解药放进去,他一定不会知道。”
“代价太大。”
“你要除去杜染染吗?那就不要在乎一点点风险,即便是他知道是你,你也可以假借你是怜惜杜染染,才会为她偷走解药的。”
“我再想想。”
“只要你把解药给我,我就一定可以将杜染染交到你手中。”
“我试试再说。杜染染来了之后,他不是就知道真相了吗?”
“我多问一句,你是要杜染染生,还是死?”
“先活着,以后再说。”
“我可以让她活着,但是我不能让她会说话,会思考,会表达,其中的原因,你是知道的,这恐怕也是你所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