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染坐下后便有些后悔,因为她居然伸手扶了身边的伤兵一把,她可是眼睛受伤应该看不清的啊!
好在,云轩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将拐杖还给伤兵之后,便又和另外一名伤兵说话了。这个营帐内的伤兵很快便探望完了,他转过身又向外走去,经过染染身边的时候也没有半分停留,甚至看也没有再看一眼,很明显,他对她并无特别的关注。
陪着云轩的何冰松了一口气,离开营帐前转头看了一眼染染和燕平,淡淡一笑,大概是想要安抚紧张的她们。染染的眼眶又湿了,她真的舍不得云轩离开啊!她站起身想要追出营帐,却被燕平死死拉住了。
染染将头靠在燕平肩头,忍着没有哭出声,眼泪却将纱布浸湿了。燕平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想要给她一些安慰,却听得周围一片抽气声。
燕平和染染眼角一抽,赶紧离开了营帐。那些人一定是把她们当成断袖了!这个男人窝里,寂寞太久了,什么稀奇的事都会出现的。
染染夜里怎么都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将燕平也吵的不能睡,干脆翻身坐起来,眸光盯着她问:“又在想他了?”
染染诚实的点点头,轻声说:“我还想再看他一眼。”
燕平叹了口气说:“他若是认出你来就麻烦了。”
染染沉默不语,燕平又摇摇头说:“服了你了,赶明儿我再去问问姓何的,看看有没有别的机会,实在不行就给你弄张人皮面具吧?然后把眼睛那儿拉长一些,大概就不怎么像了。”
染染腾的翻身起来,惊喜的问:“真的可以吗?”
燕平点点头说:“可以是可以,我当年训练的时候是学过易容的,只是手边没有素材,我得去山下寻找,也不见得一天就能找到,我若离开了,不放心你。”
染染忙说:“你放心,这里军纪这么严,他们又都知道我是杜小七,是男人,没有人会动我,你快去快回。”
燕平冷哼一声说:“姓何的不一定同意呢!”
染染忙说:“我去跟他说。”
燕平又躺下,翻身向里,幽幽的说:“嗯,他倒是听你的。”
染染眼波一转,偷偷一笑说:“是啊!因为我是他妹妹嘛!若是江云轩那厮,他才不会听我的呢!他只会惹我生气。初初我也挺气不过的,后来那厮居然说就是因为喜欢我,待我与别人不同,才故意逗我的,要是换了他不喜欢的女人,他才懒得和她斗嘴斗气呢!因为不觉得有意思。”
燕平沉默了片刻,缓缓转过身,轻声问:“他真的这样说?那也不是每个男人都这样吧?我看姓何的对你有想法。”
“瞎说!他才不会对我有想法呢!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他又是我爹最得意的门生,若是我们有可能早就在一起了,我如今都嫁人了,就更不会有什么了。哎!”染染惊叫:“我发现何大哥总是和你斗嘴斗气,他不会是……不会是喜欢你吧?”
燕平红了脸,又转过身去,气恼的说:“瞎说!”
染染笑了起来,一拍手说:“那就是你喜欢他?”
燕平一把将身边的蒲扇扔了过去,气恼的呵斥:“谁喜欢他,别乱说!太阳从西边出来我才会喜欢他,天下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喜欢他。”
染染点点头,恍然大悟:“若是天下男人都还在,你就会喜欢他?”
燕平羞得脸更红了,捞起自己的鞋子扔了过去:“滚!污蔑!”
染染咯咯笑了起来。
云轩从大帐中走了出来,沿着江边慢慢走着,隋青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随着。
“王爷,您认出了哪个是王妃?”隋青微笑着问道。
云轩缓缓回头,淡淡一笑,反问道:“你说呢?”
隋青也笑,不答,云轩咬着牙说:“本王要让她知道,欺瞒本王的下场是什么,绝不会这样轻易就饶过她。猫捉老鼠的游戏刚刚开始,这回本王要玩疯她!”
隋青忍不住笑了起来,云轩瞪了他一眼,他嬉笑着低声问:“王爷,孤枕难眠吧?”
云轩一脚踢了过去,冷喝:“滚!”
隋青笑着倒退了几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紧紧跟随着。
“岳丈大人真会装,还故意告诉本王,他安排了西北的旧部下暗中照顾染染,让本王放心,其实是他自个儿暗中照顾吧?”云轩有些懊恼的背着手望向波光粼粼的江面,低声说。
“将军这是在试探您的反应,想必我们来之前,皇上的密旨就已经到了。王爷,您想到王妃是为什么来江南了吗?”隋青问道。
云轩低下头,从领口扯出自己的玉坠,轻声说:“从一开始,便想到了。可是,即便是这样,杜染染也必须要惩罚,她骗的本王好苦!”
隋青沉默了一下,低声说:“其实,属下……属下……”
云轩回过头来,冷然命令:“说!别吞吞吐吐的。”
隋青低声说:“其实也不是王妃和皇上错,若不是您坚决反对王妃涉险,他们必然不会费这么多周折。”
云轩冷声打断他的话说:“本王绝不要为了自己的命,而丢掉杜染染的命!那本王的结局,同样不会好过。”
云轩转过头,眸光投向伙房的方向,轻声说:“今儿本王就不去了,免得他们疑心,明儿你替本王去探探。”
隋青忙弯腰答道:“是!”
第二日,染染悄悄去找了何冰,让他代自己去求父亲允许燕平下山寻找易容的素材,好让她可以更好更长久的隐藏。何冰犹豫了良久,还是劝染染下山躲避,染染哪里肯,坚持要在军营里远远看着云轩。何冰无奈,只好去禀报了杜将军。
杜将军听闻之后犹豫了,挥手让他先在外面等候着,自己转身慢慢走到床前,打开床头的包袱,小心翼翼的捧出亡妻的灵位,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个熟悉的名字,叹息了一声,幽幽的开口:“海棠,你说,我是该成全女儿,还是该理智的阻止她?”
灵牌无语,几年下来,乌木已经被他抚摸的有些发亮,微微映出他被岁月的风霜雕刻的无比硬朗的面容,说不出的沧桑和凄凉。
“海棠,云王爷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只要他多呆几天,早晚会认出染染的,易容术只能短暂的隐藏她的身份,却不会是永远。到底我该怎么做,才是为她好?那么相爱的一对小儿女,真的要硬硬的分开他们吗?如果染染顺利找到了解药,却失去了云王爷的心,这也是我们做爹娘的,想要看到的结果吗?海棠,你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何冰站在营帐外静静等着,许久,帐内才传来一声轻唤:“进来吧!”
何冰走了进去,抱拳等候着他的命令:“将军!”
“让她去吧!多派几个人保护着她,就装作是买菜买食材。”杜将军早已恢复了一贯的沉稳,沉声吩咐道。
“是!”何冰答应着,转身便要离开,杜将军忽然又唤住了他:“等等!”
何冰忙又转过身,杜将军眼中隐隐带了一丝笑意,却又装作什么事也未发生,嘱咐道:“你陪她一起去吧!”
“我?”何冰意外的指指自己,不相信似的。
杜将军点点头,郑重嘱咐:“寻找易容用的东西可不是小事,这关系到染染的安全,岂能掉以轻心?燕平虽然勇敢,可就是性子太倔,万一下山遇上点什么事,我担心她犯了脾气处理不好,反而泄露身份。你跟着去我比较放心,你一向可以制约的了她。”
何冰眼角抽啊抽啊抽,欲言又止,抓耳挠腮,就是不应话。
杜将军冷哼一声,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一脸义正言辞的训斥道:“怎么?不想去?就因为你们平时总是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便记仇了?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把个人恩怨和大事正事联系在一起,你又忘了?”
杜将军说的严肃,何冰无奈,只好叹口气应道:“末将领命。”
将军啊!她不但是个倔强不讲理的人,她还是个女人呐!还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女人,这个……唉……
何冰和燕平离开之前,分别再三嘱咐染染,一定要装病,就呆在营帐里哪儿都别去。染染战战兢兢的点点头,在他们离开后,果然窝在营帐里装病,哪儿都没去过。
因为云王爷的来临,整个军营的防御又严了几倍,尹公子暂时怕是无法再悄悄潜入,染染的心又在云轩身上,也没心思去想君庭的事了。
憋在营帐里好无聊,她不时的掀开帐帘往外张望,却一次也没有见过云轩的身影。从侧面打听了一下,他一直在忙着巡查防御,或者到前线督战,要么就是观看将士们训练,根本就不曾有过空闲。染染想,他果然没有认出自己来,似乎也没有对她不在雪城而在江南生疑。这让染染放了心,却有些失望。她多么期待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他团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