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小的一点点声音,依然惊醒了伏在她手上哭泣的云轩,他猛的抬起头,在看到她微笑的眼眸时明显震惊了一下,瞬间便清醒过来,颤抖着痛呼:“染染!”
他的呼唤声惊醒了翠浓和燕儿,也惊动了在廊下候着的众人,门被嘭的一声推开了,黑压压的下人们涌了进来,染染的眼眶瞬间便湿了。
她能够看到,人人双目红肿,他们一定又为她而担心哭泣来着。她何德何能,让这么多人为她而揪心,让她拿什么来回报?
云轩紧紧抱住她的手臂,激动的一声声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她一时还说不出话来,便用那样软软的笑容,去回报大家,用她如从前一样温暖的笑脸,告诉他们,她还活着,她舍不得他们……
这便是人生,你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却在失去了希望的同时,有一扇门又为你打开了,在这扇门里,你又看到了更多的温暖和希望。
娘亲,现在的女儿,多幸福啊!虽然我没有了我在乎的第一个孩子,可是,我身边有爱我如生命的这个男子,有远在边关的父亲,有好朋友,有关心我的家人,他们虽然身份卑微,如今却也一样是我朝夕相伴的亲人啊!娘亲,您现在可以放心了!几次磨难女儿都没有倒下去,您就该知道了,女儿有九条命,无论遇到什么风雨,女儿都会好好的活着!活的快乐,活的自在,比任何人都幸福!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皇上和柳贵妃脸色沉重的走了过来,染染的眼眶更湿润了。这么晚了,高高在上的天子,她最爱的男人的父亲——如今也是她的父亲,竟然亲自来这里等待着她醒来。她曾经以为最讨厌她的婆婆,也红肿着眼眶,一定是也在等她。
染染笑的愈发灿烂了,转头迎向他们,微微咧开嘴,笑着流出了眼泪。
活着,真好真好啊!云轩,有你真好真好啊!娘亲,染染如今有个温暖的家,真好真好啊!
太医和医女给苏醒的染染诊脉的时候,云轩始终紧紧蹲在床边,任谁说,他都不肯移开半步,就那么一动不动目不转睛的紧紧盯着她。
医女给她检查下体,丫鬟们放下帘幔,扯起红布阻挡着,云轩也不肯离开,就执拗的陪在她身边,倒让她红了脸庞。父皇母妃都在呢,也不知道避讳一些,这么厚脸皮!
孩子果真没了,翠浓遵守承诺,没有对他们说是子钰来过说了什么,而是说好端端的就突然肚子痛了。太医也没敢说她曾问过解药的事,一是染染交代过,二是,他也担心孩子没了和这件事有关系,那么他的罪责也大了。
染染也同样想得到,此刻在宫中的子钰,也一定异常的自责和痛悔,只是现在她不敢来看她。
得知染染没有大事,翠浓遣退了大家,柳贵妃坐在床沿,轻轻叹息了一声,低声说:“染染,母妃今儿没白来,也看明白了一些事。你知道吗?就在你昏迷的时候,云轩说了让你们府中所有人都去歇息,可是,没人肯走,他们就站在夜风里等待,每个人都在为你流泪为你祈福。所有王妃里,能让下人真心这样的,只有你!”
染染脸色还是苍白的,额发湿湿的黏贴在脸上,她努力堆起一抹笑容,轻声问:“那现在,他们都去歇息了吗?让他们快去吧!天都这么晚了…父皇母妃也赶紧去就寝吧!儿臣已经没事了,不要守着了……”
“染染,我陪着你。”云轩蹲在床边,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轻轻捧在唇边,低低的央求着。
染染转眸看着他,便再也移不开视线,低低的问:“你不累么?你不困么?你若累倒了,谁来陪着我?”
柳贵妃也劝说道:“你已经守了大半夜了,去歇一会儿吧!母妃在这儿看染染一会儿,不是还有翠浓和燕儿她们呢吗?”
云轩摇摇头,执拗的不肯松开手。柳贵妃无奈,只得劝道:“那让人给你搬一把椅子,你坐着行吗?你老是这么蹲着,腿都麻了。”
云轩依旧摇头,目光始终胶着在染染脸上,轻声问:“染染,我陪你一起痛,陪你一起熬,好不好?”
染染拉下了脸,摇摇头:“不好!你若是还这样,我也不睡了,扶我起来,我到院子里坐会儿去……”
柳贵妃眼神闪动,静观不语,云轩忙压下她的手臂说:“好染染,别动,我坐着,坐着……”
染染轻声说:“这会儿都后半夜了,你去隔壁厢房睡一会儿,脸前头有人,我睡不着。”
云轩不肯,染染便不依,又闹着要起来,云轩自然不舍得,但还是不肯离去,久久静坐未语的江雨良轻声开口说:“云轩,去睡会儿吧!难不成你想染染还没恢复好,就要爬起来去照顾累倒的你?若是不想让她担心,便去睡一会儿,到天亮没几个时辰了。”
云轩还是拖拖拉拉的不愿离去,江雨良烦了,冷喝一声:“石头一样硬!隋青,把他给朕拖出去,天不亮不许他进这个门!”
云轩懊恼,转头看了父皇一眼,江雨良冷哼一声,反问:“看什么看?染染是受了苦,可是,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苦,你母妃当年也承受过,后来不是一样生下了你?你越是太过于紧张了,染染越不能静下心来休养。快滚!”
云轩回眸,紧紧盯着染染,一步一回头,实在不放心,磨磨蹭蹭的样子,又将皇上激怒了,摸起桌子上的一个鸡毛掸子就扔了过去:“滚!”
染染噗嗤一笑,柔声说:“父皇莫生气,他是腿蹲的麻了,这不是去了么?”
云轩被隋青拉扯着,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房门,江雨良挥挥手,遣退了所有人,房中便只剩下了他和柳贵妃还有染染。
“染染,跟父皇说实话,好好的,孩子怎么说没了就没了?可是受了什么刺激了?”江雨良放轻了声音,忧心的问。
从刀光剑影里走出来的他,皇子之间明争暗斗的事,焉能一无所知,若是有人故意谋害皇嗣,他定然不会轻饶。
“多谢父皇母妃关心,可是,这个孩子从一开始便弱,时不时的就脉象不稳,或者哪里不适,倒也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孩子掉下之前,儿臣心情还好着呢!儿臣想,大概是注定了无缘吧!儿臣先前中了毒,王爷也中过毒,虽然他那毒对生孩子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可儿臣那次所中的毒,影响就大了一些了。孩子离开了,大概是去了极乐,对他倒是一个解脱。儿臣对不起父皇母后的殷殷期盼,都是儿臣的错。”
江雨良倒没有说什么,柳贵妃叹了口气,伸出手将她额头黏着的发丝挑开,轻声安慰说:“不要担心,以后还会有的。虽然父皇和母妃都想要这个孩子,可是,如你所说,大概还是缘分不够。好好调养身子,日后定然还会有的。”
“谢母妃!”染染轻声说,又转头看了一眼江雨良,压低声音说:“儿臣有事,想要趁着王爷不在,禀明父皇母妃。”
柳贵妃和江雨良相对看了一眼,又转回到她身上,染染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轻声说:“儿臣想离京为云轩去寻找解药。”
云轩被隋青押到了偏房,虽然心里放心不下,可是一想到染染所说的,他若是垮了,还怎么来照顾她呢?便咬着牙和衣躺倒在床上,在懊悔和自责中,努力让自己睡去。
天朦朦亮的时候,云轩便醒来了,匆忙跑出厢房,见皇上和柳贵妃早已离开,而染染还在熟睡。云轩放了心,仔细交代了一番,见染染不醒,便转回厢房又睡了一会儿,睡前再三叮嘱下人,若是染染醒了,必须要叫醒他。
他刚刚离开,染染便睁开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不停颤动着,一双晶亮的眼睛不停转动,似乎在想着什么。
她是故意装睡的,不过是为了让他放心的多歇一会儿。
云轩离开后,她一直那么静静的躺着,眸光盯着帐顶,陷入了深思。她想说的话,已经跟父皇和母妃说了,他们先是反对的,因为怕云轩不同意,后来染染费了许多口舌,讲了许多理由,他们终究还是担心自己的儿子,犹犹豫豫的应了。接下来,便是染染要先探探云轩的口风了。
用了早膳,刘太医又来给染染请脉,染染挥挥手让众人暂避,眸光转向刘知荣。刘太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伏地拜道:“多谢王妃,多谢王妃救命之恩。”
染染轻声笑着示意他起来,装糊涂问:“是太医救了我,如何还谢我?”
刘太医感激涕零的回道:“昨日王妃曾问下官王爷的解药之事,如不是下官多嘴,王妃必然不会因忧心而动了胎气,王妃不曾告诉将真相告诉任何人,下官保住了一条贱命,下官对王妃感激涕零。下官的命是王妃给的,从今以后,愿听王妃一切差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