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染惊了一下,迅速从沉思中惊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拍了拍胸口,忙将这个可怕的念头压了下去。可是,念头一旦在脑海里闪过,便如点燃的枯草,一转眼便可燎原。这个念头从此便不时的在她脑海里闪现,让她想压也压不下去。
这样的想法,她对谁都没有说,因为太冒险,也许能够顺利离开,却输掉了他们永远的幸福,这样的代价太大了,她舍不得。
云轩回来的时候,染染忙又追问:“边关有消息了吗?”
云轩接到的急报说因为水土不服,军中有许多将士病倒了,他刚刚和皇上及几位重臣商议完毕,安排了十几位京中名医立即出发,带了药草在兵部派出的将士的护送下,前往边关会诊应对。
可是,他并没有对染染说这些,只说还好,风平浪静,依然是对峙状态,谁也不敢轻易乱动。染染早已不信他的话了,情知问了也是白问,聪明的她,只是在她刚刚问完之后,看他的第一反应和表情变化,来判断到底是有事没事。这条狼,为了怕她担心,已经敷衍她许久了,只是她为了不让他担心,假装没看透。可是,她还是从许多途径打听到了许多的消息。
比如子钰。子钰是个直肠子的人,对她又信任,自然知道的全都会告诉她,因为子钰关心君庭的情况,自然对前方的战事和他的消息也颇多关注,得到的信息也多。
又比如她的亲妹妹杜瑶瑶。她总是会趁云轩不在的时候来,在他还没有回来便离去了,看起来,是刻意避开云轩的,仿佛她早已放下了对云轩的感情。可是,聪明如染染,又焉会看不透她打的什么主意?
杜瑶瑶每次来,她故意不问不提父亲,可是,瑶瑶总是那么好巧不巧的故意提及父亲,天知道,她可是从来对父亲的事不放在心上的。而且,她给染染的消息,总是负面的。比如,双方几次小的战役,胜利的时候她从来不来,只有朝廷这边输了的时候,或者遇到困难的时候,她才会来告诉她。
最初,染染听了很担心很难过,可是次数多了,她便看透了她,知道她是故意来让她难过的。染染便刻意做出悲伤的样子掩面哭泣,从指缝中便可以看到瑶瑶的目光落在她尚未隆起的肚子上,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嫉恨。染染长了心眼,一次次的提醒自己坚强,她还需要妹妹来给自己传递消息,便仍旧刻意做出万分悲痛的样子,其实她心里已经过去了这样艰难的坎。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不是一个小孩子了,她已经是一位母亲,她必须坚强,必须保护好自己的肚子里的孩子。
可是,尽管她万分小心,吃的用的每天都仔细检查过,可孩子的发育还是不理想。太医一开始还安慰她说没事,但是他眼底常常一闪而过的忧虑,她还是看在了眼里。染染趁云轩不在,悄悄乔装出门去看了京城的名医,按照大夫的说法,这个孩子的发育和带来的脉象,似乎都比一般的孩子要弱一些,所以,也要比一般的孩子都更娇贵一些。
他的话让染染吃了一惊,也冒出了冷汗。再三追问下,大夫说,也许她在怀孕之初或者怀孕之前服用或接触过什么不利于胎儿的药。染染冥思苦想,也没想到自己用了什么服了什么呀。难道,是那次中毒的后遗症?算一算日期,孩子恰恰是中毒之后不久才有的,难道……
这个结果极大的打击了染染,她脸色难看的回到了府中,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除了跟着她出去的翠浓知道。
按照大夫的意思,孩子若是小心照顾着,也许是可以顺利出生的,但是出生之后是否和正常的孩子一样健康,不能肯定。而且,即便是小心照顾着,也未必就一定不会有事。
染染回来之后便瘫倒在床上,捂在被子里泪流满面。眼看临近午时,她还是强打着精神爬了起来,重新洗了脸,梳了头发,又化了淡淡的妆容,以便不让云轩看出她的难过来。
她决心赌一赌,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这是她的亲骨肉啊!第一个骨肉,她怎么舍得不要他?即便他出生之后不是健康的,她也要好好的把他抚养长大,她要他和所有的孩子一样,享受父亲和母亲的疼爱。
刘知荣禀奏完毕,江雨良一脸沉痛,静默了许久,才低低的开口说:“你起来吧!”
他没想到,他苦苦期盼的孙子,竟然随时都有可能离他而去。这样的结果,让抱着极大期望的他,有些难以承受。他恨死了那个给染染下毒的人,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是,他怀疑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他不能确定是谁,自然也就不能乱动他们。
最近因为打仗的事,他焦头烂额,寝食难安,若是这个节骨眼上云轩的孩子出了事,他想他真的有些支撑不住了。
这一日,云轩没有到朝中去,陪着染染坐在后花园的亭子里弹琴说话,家丁来报,说七王和八王来了,云轩忙站起身迎了出去,染染身子不方便,便嘱咐她不用去了。
染染低头轻轻抚动琴弦,自顾静心弹着自己的琴。虽然她的琴艺得了母亲的真传,可是她其实并不喜欢这个,比起这个来,她更喜欢练练功,但是身子不行了,加上云轩说孩子在肚子里便要开始培养他,她才不得不又试着去喜欢。
自从知道孩子的情况,她便凡事都不再去多想,只想努力照顾好自己,让自己心情放松,更好的保护肚子里的孩子。甚至前线的事,她也聪明的选择了不再去问。
爹,原谅女儿,若是您的外孙有事,只怕也是您更不想看到的。女儿担心您,可是女儿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女儿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让您安心的在前方作战,便是唯一可做的。爹,保重!
一曲终了,染染缓缓收回手,身后响起轻轻的掌声,染染回头,见是八王宁轩,忙站起身,盈盈一拜,轻声招呼道:“八哥!”
宁轩笑着走过来,温声说:“九弟妹莫要多礼,有身子的人了,要小心些才是。快坐!若是让九弟看到,必然要心疼了。”
染染红了脸,忙轻声又招呼:“八哥请坐下喝杯茶。”
翠浓倒上新茶,双手奉与宁轩,宁轩微笑着道谢:“多谢翠浓姑娘。”
染染微微有些惊讶。这八王果然是走南闯北豁达自由惯了,对下人也是这么客气,似乎是和她一样,是将他们平等看待的。
这一个小小的细节,让染染对他的印象越发的好了。她苏醒当日,几位皇兄看到云轩和她忘情拥吻,他曾经出言给她解围,还受了其他皇兄的奚落,她那时便觉得他是个善解人意的人,今日这个小细节,再让她对他刮目相看。
“九弟妹除夕一曲《雾里云山》震惊四座,八哥早就想再来拜访,饱饱耳福,可恨九弟总是推诿,将弟妹护的紧,生怕被人觊觎,小气的很。”老八本真半假的笑言。
染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声开口说:“他就是那样的脾气,执拗起来,像头牛!八哥想听,自然常来便是。咦,王爷呢?怎的把客人晾下了?”
“和七哥在书房讨论战事,本王听得腻歪,简直要睡着了,实在叮不住了,便偷偷溜了出来。战事政事都不是本王喜欢的话题。”老八喝了一口茶,又看了看染染的杯子,纳闷的问:“九弟妹喝的那是什么茶?怎的和本王的不一样?”
染染笑着说:“是果茶,泡的切碎风干了的果子,加了冰糖和玫瑰花瓣,是甜的。太医说我不能喝茶水,只能喝白水,王爷怕我喝的无味,便命人寻了这样的果茶给我换换口味。八哥要不要尝一尝?”
宁轩忙摆摆手说:“果茶嘛,女儿家喝的东西,本王可不喝。”
宁轩又笑着低声开口说:“若是九弟妹这个东西多,送一些给皇兄可好?”
染染故意笑着反问道:“八哥说了,这是女儿家的东西,八哥是不喝的,如今倒反要一些,是打算送给哪个女儿家啊?”
宁轩脸色微微红了,轻声说:“别告诉九弟,不然又给其他人知道了。”
染染笑着点点头:“八哥信我,我自然不说。”
说着,对翠浓摆摆手:“去给八哥装些果茶来,多装点。”
翠浓犹豫了一下,染染笑着点点头说:“去吧,没事,八哥是自己人。”
翠浓这才弯腰退下,但还是警醒着,不放心的对远处的燕儿招了招手,唤了燕儿在亭子下面候着,自己才离去了。
宁轩笑着说:“翠浓这丫头对你们倒是忠心的很,人也机灵。还不放心本王呢!”
染染笑着解释说:“没办法,是王爷事多,要我走一步她便得跟着一步,她也是怕被骂。别说是她们了,就是我要是不听了他的,他也会发脾气的,像个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