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越来越剧烈,他忍不住就又呻吟了几声,因为太用力,手几乎就要将椅子的扶手掰断了,手背上的青筋高高鼓起,似乎随时都要穿破肌肤,喷射而出。
汗水浸湿了衣衫,就连棉衣都不能阻隔,他浑身如水洗过的一样。痛从腹部向五脏六腑蔓延,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都像是有刀子在扎,一寸一寸的凌迟着他的肌肤和骨头,他像是要碎了一样。
“染染……染染…”他不敢和从前一样呻吟、低吼,只能一遍一遍不停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像是可以止痛的药,缓解他的痛苦,给他坚持下去的力量。
可是,痛越来越剧烈,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低低吼了一声,身体一动,便从椅子上滚落了下来。
他痛得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可是还是不敢和从前一样低吼。
椅子倒地的声音惊动了门外的翠浓,她惊慌的一把推开了门,跪倒在云轩身边,焦急的唤道:“王爷……王爷您怎么样?”
“嘘!”云轩一边发抖,一边努力做了一个制止她出声的动作,颤抖着声音嘱咐:“别大声……吵……吵到了染染…”
“王爷……”翠浓的眼泪落了下来,想要把他扶起来,可是和从前一样,哪里扶得起来?
“啊……”又是一阵剧烈的抽痛,他的肚子里像是有千万把刀剑在搅动,那样剜心切骨的痛,让他又忍不住低低的吼了一声赶紧颤抖着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唇。
他的唇都咬破了,下唇渗出了血迹,触目惊心。翠浓抽泣着跑去拿来干净的帕子给他塞到嘴里,让他紧紧咬住,他的头猛地一下后仰,又躺倒地上,翠浓知道,那必然又是一阵剧烈的痛感袭来了。
他紧紧咬着帕子,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点声音来。可是,痛感还是越来越剧烈,他已经开始在地上不停的翻滚了,尽管衣裳都湿透了,可是他却强硬的不让自己再发出一声哪怕是最低的呻吟了。
翠浓又蹲在他身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看看他,又看看安静的染染,忍不住就哭出了声,喃喃的唤道:“染染,好染染,快点醒过来吧!看看王爷受的苦……”
云轩的牙缝间已经冒出了血丝,那是因为咬的太用力的缘故,他吐出口中的帕子,颤抖着怒喝:“不……许说……出……出去……”
翠浓紧紧咬着唇,不肯出去,他又低低呻吟了一声,一把抓起帕子塞到口中,紧紧咬住,伸出一只手,颤抖的指向门外,还是要让她出去。
翠浓紧紧咬着唇,一步三回头的慢慢挪到了门外,没敢关门,就那么小心翼翼的观望着。房顶的隋青也听到了动静,可是,他的任务同样也很重要,他不敢离开,只能含着泪紧紧握住拳,默默的守望。
云轩已经痛得浑身都在抽搐,可是,还是紧紧咬住帕子,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趴在地上,双手扒着地面,一步一步向床边爬去。
翠浓想要进去,又害怕越是靠近,他越是急恼,便越是痛苦,她只能和从前一样,远远的望着。
云轩爬到了床边,艰难的坐在地上,倚靠着床体,紧紧闭上双眼,不停的喘息。
好了,在染染的身边,他用他的痛陪着她的痛,他们一起都经历着煎熬。染染,你要坚强,瞧,为夫在给你做榜样呢!你会醒来的,为夫也会挺过去的…无论什么样的苦,你在我身边我在你身边,我们便能跨越过去,没有什么大不了,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
云轩痛的坐在地上,捂着肚子弯下腰,不停的颤抖着,稍稍一直腰便看到翠浓正泪流满面的站在房门前守望,他指了指,意思是要她关上门,翠浓犹豫着,他的脸色猛地一寒,翠浓赶紧将门关上了。
他又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低的闷吼,之后便后悔了。千万不要让他的染染听到,她会担心的,她会难过的……
他慢慢转身,掀开纱幔,趴伏在床上,艰难的抬起腿,蜷缩在她的身边,低低的唤她:“染…染染……为夫陪着你……醒来……我在你身边,一点都不痛……真的不…痛……”
他的呼吸因为剧痛而乱了节奏且无比的粗重,可是霸气如他强硬如他,还是咬着牙忍住了不时涌上喉间的痛吼,汗流浃背的坚持着。
红烛就要燃尽,火苗一跳一跳的,透过纱幔照在床上,一片温暖的红,暖暖的她,依然是那样的美丽。
“染染……”在红烛燃尽的那一刻,他靠近她,颤抖的吻上她的脸颊。
红烛灭了,室内一片黑暗,唯有不远处的暖炉,还发出微弱的红光。除了他的呼吸声,便是一室的静寂。
他的心暖暖的,只要有她在,再多的痛也不是痛,都是他心甘情愿承受的。
手上也暖暖的,好像有双柔软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用她的体温,给他更多坚持下去的力量。
“染染……”他轻轻唤,还在颤抖,但是没有回应,他想,是幻觉,痛到极致的幻觉。
手上的温度还在,难道是翠浓?
“翠浓……”他颤抖着唤,依然没有回应,他想,果真是幻觉。
手上的温暖消失了,缓缓移到了他的脸上,软软的,滑滑的,很慢很慢,抚上他的额头,轻轻抹去他满脸的汗水,又轻轻勾住了他的脖颈。
“染染!”他的心忽然就冲破了身体最剧烈的痛,用尽了力气,大声吼道。
门被从外面嘭的一声撞开了,他也整个人虚脱了,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染染,你睡不醒,我便去梦里陪着你了……
江雨良在寝宫里来回踱着步子,他已经换上了寝衣,却依然没有要睡的意思。
“皇上,夜深了,早些歇着吧!”李德林小心翼翼的低声提醒道。
江雨良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又转过身去来回踱着步子。
李德林眼中一转,又轻声禀奏道:“皇上,贵妃娘娘也睡了,比您早。”
江雨良顿了一下,冷哼一声:“她倒是能睡着,还睡的早?哼!”
李德林低着头,暗暗一笑,又抬起头,正色应和道:“是啊!按说,贵妃娘娘有罪在身,应该吃不下睡不着的,可是她自从软禁在宫中,只有头一天哭啊哭啊,呆呆的不说话,这几天倒是像没事人一样了,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奴才就琢磨啊,人家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想必这贵妃娘娘,还真是冤枉的?”
江雨良冷哼一声,咬着牙说:“朕恼的不是冤枉不冤枉,她冤不冤,九王妃醒来便知道了,朕恼的是,她怎么不求饶?怎么还吃得下睡的着?她……”
江雨良冷冷一拂袖子,在榻上坐下,不说话了。
李德林也蔫蔫的说:“是啊!往时皇上在贵妃娘娘哪儿就寝的时候最多,这皇上几天没去,她居然也不问,真是有些薄情了。”
江雨良指了指他:“你大胆!敢诋毁朕的……”
李德林马上自己轻轻掌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瞧瞧奴才这张嘴!奴才就是想啊,贵妃娘娘有错在身,怎么能够这样不思悔改,不体谅皇上您的一片苦心呢!皇上,看来,您应该去亲自给她讲讲利害,让她知道错在哪儿了!”
江雨良咳嗽了一声说:“朕那日不是给她讲了吗?”
李德林又说:“讲是讲了,可是您那么快就出来了,只怕是娘娘光顾着害怕了,还没记住呢!皇上,为了后宫安定,为了江山稳固,你不能不管,您得再多给贵妃娘娘讲讲。”
“讲讲?”江雨良微微探头,看了他一眼。
“讲讲!”李德林认真的点点头。
江雨良扭头看了看窗外,低声说:“是不是太晚了?”
李德林严肃的说:“讲道理不分早晚,况且,皇上勤政,这个时辰尚不算晚,您平时都就寝的比这还晚呢!再说了,贵妃娘娘既然是有罪之身,岂能让她睡得如此舒坦?”
江雨良也认真的点点头:“有道理!嗯,很有道理!不能便宜她,要给她讲讲道理,朕要看看她知道错了没有。”
李德林马上弯腰说:“皇上圣明。”
在一旁候着的青华唇角轻弯,江雨良眼睛瞟到了,冷哼一声:“青华一向聪明,今儿突然变笨了!李德林,拿着,这枚白玉如意环赏你了!青华没有!”
说着,站起身,高声唤道:“更衣,朕要去看看贵妃知罪了没有。”
青华和李德林皆偷偷笑着,取来了他的便衣换上,又将流金披风仔细的给系上。
柳贵妃躺在床上,静静望着帐顶,眼泪无声的流下,又渗入枕中,那里早就已经染湿了一大片。
入宫二十多年了,在云轩刚刚出世之前,眼泪流了很多,在云轩出世之后,她便在心底对自己说,从今天起,为了儿子,她再也不要流一滴眼泪,她要挺起脊背,为儿子遮挡住一切的风雨。深宫多算计,她的眼泪帮不了他们母子,她唯一可以倚靠的,便是自己的坚强。恩宠是很重要,可是皇上的恩宠,能带给他们荣耀和富贵,也能更快的要了他们母子的命。女人的嫉恨,皇位的诱惑,足以让任何一个善良的人,变得疯狂。她也是吃了一次次的亏,流了一次次的眼泪之后,才明白,在这个后宫之中,没有真正的情。就连那个男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