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贵妃已经醒转过来,只是因为精神虚脱,没有一丝力气,不得不依然倚靠在染染身上。
刘知荣又为云轩把了一次脉,沉着回道:“回圣上,确实!王爷所中之毒,确实是清灵草,此毒难解难捱,但是,只要给微臣时间,微臣便可确保王爷贵体安然无忧,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江雨良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又反问道:“刘爱卿,你可敢以你刘氏全族的性命来担保,云轩所中之毒,确实是清灵草。嗯?”
他的这话饱含深意,聪明的人都听懂了,他是要刘院使以他刘氏全族的性命,来保守云轩中了寒冰丹的秘密,若是敢泄露出去,他必死无疑,还会牵累他的族人。
“微臣愿意。”刘院使战战兢兢,却又干脆利落的回禀道。
江雨良点点头,又将眸光转向其他人:“你们都听明白了吗?记住了吗?”
在场的人,无不是牵挂云轩的人,自然回说记住了。
江雨良松了一口气,揉了揉酸痛的额头,又转头看向杜染染,问向云轩:“中毒的事,朕回头和你单独谈。你方才说,你和杜染染已经拜堂成亲?”
云轩点点头,柳贵妃一把推开染染,伏地拜道:“皇上,云轩的婚事,若没有皇上做主,是算不得数的。”
染染紧紧咬着唇,低头不语,云轩转眸看向柳贵妃,又回禀道:“父皇,方才儿臣说了,染染为了儿臣可以牺牲一切,儿臣此生最爱的,也只是她。按照我北江的习俗,有婚书有聘礼有主婚人且拜了堂入了洞房,便是夫妻了。如今,儿臣斗胆向父皇讨一个旨意,给染染一个名分,让她正式成为儿臣的王妃。”
江雨良的眸子转向染染,染染却含泪凝眸看向坚定的云轩,她眼底的浓情尽数落入江雨良的眼中,让他忍不住就在心底轻轻叹息。
他从前见过这个女子,但那时她对云轩是没有这种眼神的,一直淡淡的,熟悉却又没有依恋。可是,此刻的她眼神中的含义,明明白白的是依恋和深爱。看来,这样一个曾经冷如冰霜的女子,如今也确确实实被他的儿子折服了。这,便是真爱的力量吗?
他想成全他们,可是,又清楚的知道,也许时间未到、因为云轩这一走,又一中毒,他的力量等于忽然就减弱了,若是再失去了背后的支持——柳家,即便是他这个天子最器重他,他的未来也是艰难的。他不想让柳家独大,在这个时候,却又必须给柳家一点希望,以让他们继续支持和依赖着云轩,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另寻其他靠山,那样的话,云轩就更危险了。
瞬息之间,江雨良心中已是百折千回。儿子的性命和江山大业面前,女人再爱,也不是排在第一位的,所以,这个王妃的名分,他现在不能给,至少,表面上不能给!他是为了儿子好。
柳宰相忙禀奏道:“皇上,若是个个皇子都如此草率成婚,成了婚不管什么样的女子便是王妃了,皇室血统就乱了。从来,王爷的正妃,都必须是身份高贵的女子,最起码,无论贫富,也要是嫡出,而不是庶出,且还是个私……”
“柳大人!”云轩带着怒气喝道:“父皇在此,岂容臣子逾越?本王的婚事,上有父皇母妃,下有本王自己,多谢大人关心,还是听圣意决断吧!”
柳贵妃忙说:“皇上,柳大人是为了皇室声誉,且也是为了云轩好,请皇上体恤他的一片赤诚之心,莫要怪罪。并且,云轩私自成婚,未曾得皇上首肯,不能作数。”
江雨良沉吟了片刻,转头问向云轩:“你的婚书呢?呈给朕看看,聘礼是什么?主婚人又在哪儿?”
云轩忙从怀中掏出婚书,又解下自己的玉坠,染染也解下自己的玉坠,一并呈给皇上。
江雨良细细将婚书翻看了一阵子,又将玉坠打量了一番,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并蒂莲和两个人的名字,在心底默默叹息着。
自古情关最难过,他的儿子,英明沉着,冷静睿智,却也心甘情愿为了一个身份卑微的女子,不惜以身犯险、私定终身,他若是不能成全,他的苦不是白受了吗?可是,他又不能不顾及柳家的感受,同时,也不能让这个女子左右他的人生。
选择,两难啊!
“皇上,婚书只要想要,可以写一堆,玉坠随便拿一枚来,便可以说是聘礼,而没有拜堂,随便说拜堂了,谁又知道?”柳宰相将目光转向柳贵妃,柳贵妃心中一凛,咬咬牙壮胆提醒道。
“父皇,婚书是主婚人代写,玉坠是儿臣亲手所雕刻,世上仅此两件,而主婚人,父皇可以传他来见,便知儿臣和染染有没有拜堂成亲。”云轩沉声禀告道。
江雨良沉吟片刻,对殿外的人唤道:“来人!”
御林军副统领张延大步走了进来,跪拜在地,江雨良吩咐道:“你亲自带人去召云轩所说的主婚人进宫,朕有话要问。速度要快,朕没有耐心等着。”
张统领领命:“是!”
江雨良对云轩招招手:“把那人住在哪里,姓甚名谁,都告诉他。”
张统领领命而去,江雨良正要说些什么,殿外有人传来急奏:“皇上,刺杀九王爷的人招了!”
江雨良腾的站起身,大吼:“进来,拿供状来!”
小太监捧着来人奉上的供状跑了进来,江雨良接过看了一眼,一下跌坐在龙椅上,众人心里狠狠一颤,紧张的盯住了他。
江雨良脸色苍白,双手颤抖,胸口不停的起伏,状似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皇上,是谁要害云轩?皇上……”柳贵妃壮胆开口询问道。
云轩和染染对望一眼,皇上的表情已经让云轩猜到了什么。难道,果真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是他的亲兄弟们?
“皇上……”柳宰相也轻轻开口唤道。
江雨良紧紧闭上双眼,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半天都不能从那样的震惊里回过神来。他缓缓睁开双眼,将那张供状扔在云轩脚下,云轩双手捡起,目光落在供状上,双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二皇兄……”
众人皆是大惊,染染也张大了嘴,惊得说不出话来。
竟然真的是二王爷?这怎么可能?众皇子中,云轩和他及七王爷关系最为要好,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仨从小便最亲,感情远远胜于其他皇子。二王爷平时对云轩极为疼爱,小时候三个人捣蛋,云轩犯下的错,他都一力为他承担,不舍得让他承受一点点责罚;长大后,但凡有什么宴席,必然要叫上他一起;若是得了皇上什么封赏,也要和他分享;得了什么宝贝,自己再喜欢,只要云轩看上了,必然二话不说就直接塞给了他。
这样豁达的一个兄长,云轩对他也是敬重有加,他怎么会……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江雨良沉沉念道,紧紧闭上双眼,又猛地睁开,大声唤道:“杨清风!”
杨总领大步走了进来,跪拜在地:“皇上。”
江雨良扔出一枚令牌,大声喝道:“朕命你带三百御林军,围困二王府,将二王及直系家眷尽数带入宫中,暂押天牢,听候发落。”
杨总领愣了一下,还是沉沉应道:“微臣遵旨!”
杨总领领命而去,江雨良冷眸转向云轩,云轩伏地叩拜,大声唤道:“父皇,儿臣求父皇息怒。此事未必果真如表面所见一定是二皇兄所为。那些贼人原本是要服毒自尽的,足见他们并不怕死,死对他们来说,是必走之路,那么,所谓的刑罚对他们来说,也未必就是可怕的。如今才不过片刻功夫,他便早早招认,这样的结果,儿臣不敢妄信。还请父皇三思,再派人细细审查,在查出结果之前,不要责罚二皇兄,真相大白之前,一定要保证二皇兄之安危。若是果真是他所为,到时再责罚不晚。”
柳宰相却禀告说:“皇上,臣不这样认为。请恕微臣斗胆直言:您一向最为宠爱九王爷,而众皇子中,二王爷手中握有的权力最大,皇上龙体安康,无需过早册立储君,可是,储君之位王爷们谁不想要?二王爷必然也是嫉妒您对九王爷的宠爱,认为九王爷威胁到了他的地位和想要的东西,才会趁王爷独自出京之际,暗下黑手。求皇上还是要严审严查,以保证其他王爷的安危。”
云轩正要再禀奏,柳贵妃截住了他的话,跪拜道:“求皇上为云儿做主!求皇上为臣妾做主!”
江雨良沉吟片刻,冷声反问:“如何做主?杀了他?杀了朕的亲儿子,便是为你们做主了?”
江雨良的恼怒,柳宰相和柳贵妃清晰的听了出来,心底皆是一惊,便不敢再强行开口了。
江雨良将目光转向云轩,心底略略有些安慰。按说,听说这样的结果,最该恨最该恼最有理由落井下石的人,是云轩才对,可是,第一个开口为老二辩解的人,居然是他!看来,在他心底除了兄弟之情真的很重要之外,也恰恰证明了,即便是面对最好的机会,他也不会轻易对自己的兄弟妄开杀戒,只因,他心底深处存着善念,处理变故也异常的理智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