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她忽然不敢再和他去谈,忽然不敢知道真相了。她怕的要命,仿佛某些东西曾经握在她的手中,又悄悄离去了。
染染将已经收起来的君庭送她的银镯又拿了出来,刷洗的干干净净亮亮堂堂,小心戴在手腕上。你心里装着你的好妹妹吧!我心里就不能装着为了我而葬送自己一生幸福的人吗?
云轩看到重新戴在她腕间的银镯,眼底瞬间布满阴霭,两个人都有心事,一度又陷入了冷战中。
云轩回来不久,杜家二夫人亲自来接染染回府。按习俗,姐妹出门,未嫁人的姐妹必须在身边相陪相送,云轩也知道,自然不能拒绝。好在,也就是两三天,瑶瑶嫁人之后,她就回来了,她公然回府,杜府人不敢把她怎么样,更何况,他曾经那样盛怒的提醒过杜夫人。而杜夫人母女最近一段时间,对染染也是特别的好,甚至对杜府的下人都变得非常好了,完全像是想通了许多事情,人也变得豁达了。
“杜染染,瑶瑶出门之后,本王即会派人去接你。还有……别听别人乱说什么…”她出后院的那一刻,江云轩忽然在她背后低低开口。
染染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若是没有做什么,别人也无话可说!
染染走后,江云轩将自己关在她的房中,躺在她的床上,呆呆的盯着帐顶沉默了许久。
他总觉得,她的心里还是有谢君庭,甚至,远远比自己要重要,谢君庭的存在,总是让他觉得心口堵得难受。他为了她,居然娶了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而杜染染,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他落泪,当他江云轩是什么?透明的么?
她还故意又戴上了谢君庭送她的手镯,这不是表明他还在她心底么?戴了那个男人送的东西,那么,自己送她的玉坠,她是不是就不戴了?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要了?
云轩忽然想了起来,腾的站起身,翻箱倒柜的在染染的屋里寻找那枚他送的玉坠,他就是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没有戴。
将一间房翻得乱七八糟,连带着将翠浓的东西也翻的一地,他也没有找到玉坠,却意外在箱子最底下发现了一个极小的小包袱。
包袱打开,竟是几个大大小小的瓷瓶。云轩挨个将瓷瓶打开,轻轻嗅了嗅,脸色忽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无一不是毒药和解药!大部分毒是他所熟悉的,尤其是其中一件,是他追寻良久,却一直不得的,他知道,那种毒,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有!谢君庭的师傅——江南毒圣木良烟!而这种毒,现在也只有一个人有,那便是谢君庭自己!
云轩紧紧握着那两个瓷瓶,怒火在眼底熊熊燃烧!他竟然把这世上绝无仅有的奇毒送给了她,若是普通的关系,他岂会这么舍得?而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他竟一直被蒙在鼓里。
云轩将两个瓷瓶塞在衣襟里,将包袱又原样放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等她找不到了,他倒要看看,她会是个什么反应!
杜染染回到杜府,心里很忐忑,可是杜夫人却温柔的拉住了她的手,遣退了所有人,柔声说:“染染,母亲今儿要先跟你说声对不起。”
染染大惊,忙扑通跪倒说:“母亲何出此言?染染万不敢受。”
杜夫人将她扶起来,低声说:“你妹妹就要出门了,母亲的心里忽然就空了,也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儿。我的女儿不喜欢她要嫁的人,就像你父亲当年不喜欢他要娶的我是一样,悲剧的产生,总是有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我从你妹妹的身上,便看到了自己的当年。若不是因为我,你父亲和你娘亲,又怎么会生死两分?染染,当年的事,真是我的错,我明白的太晚了,对不起……”
杜夫人说着,便落下泪来,染染忙轻声说:“母亲不要难过了,过去的事不管是谁的错,都过去了,瑶瑶出门后,还有染染,染染没有了娘亲,必会将母亲当成自己的亲娘来孝敬的。”
杜夫人伸出手将她揽在怀里,哭着唤道:“好染染,是母亲明白的太晚了…从今以后,你妹妹有什么,你便有什么,你妹妹没有的,你也一定会有!”
杜夫人这一番话,说的染染的心也又软又酸,初初她还有些疑虑,杜夫人一落泪,她的心就软的一塌糊涂了。骨子里的善良,有时候便是生命里的阻碍。
染染这一次回家,才体会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小姐,吃的用的喝的,全都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就算是其他两个姐姐,也不曾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奇怪的是,她回来的时候,杜瑶瑶并不在杜府,她问了一个小丫鬟,小丫鬟说昨儿夜里进宫了,一夜未归。染染的心,嘭的一下,落入了冰窖。
果然有事!
不过过了没多大会儿,杜瑶瑶就回来了,杜染染还没有看到人,就看到杜瑶瑶的奶妈慌慌张张的捧着一盒东西穿过水榭向后厨奔去,和染染擦身而过时,染染忙唤住了她。
奶妈见是染染,忙将手上的东西藏在了背后,战战兢兢的唤道:“三小姐……”
“手里拿的什么?”染染狐疑的问。
“没,没什么……”奶妈的眼神在闪烁。
“没什么?拿过来我瞧瞧。”染染冷声吩咐道。
奶妈哆哆嗦嗦的将背后的东西拿了过来,染染接过看了一眼,闻了闻,问:“这是什么?”
“阿胶…”
“阿胶?给谁用的?”染染翻看了一眼,轻声问。
“……”奶妈还是很为难的样子。
“说!不说我给你扔进水里去,就说你自个儿掉进去的。”染染冷声威胁道。
“是四小姐……”
染染的心又是一沉。阿胶补血,瑶瑶喝这个做什么?她一向面色红润,从前虽然多病,现在早就好了呀!等等!民间似乎有种习俗,女子初夜后,要用阿胶补血……
染染腿一软,伸手扶住了栏杆,手中的阿胶掉落在地上,奶妈忙捡起来,飞也似的逃走了。
染染脑中一片空白,腿脚虚软,呆呆的站立了半天,才慢慢稳住心神,向杜夫人房中走去。
刚刚走入院中,便听到杜夫人房中传来瑶瑶的痛哭声,染染正要迈步进去,杜夫人的小丫鬟看到了,忙转身就跑,染染飞快向前,一把抓住了她,她吓得哆嗦着回禀道:“奴婢去通报夫人。”
说着,就要高声喊出来,染染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伸手点了她的穴道。云轩教她的功夫,终于派上了用场。
将小丫鬟扔在地上,染染轻手轻脚的走向房门前,刚刚迈上台阶,就听到杜夫人哭着说:“傻孩子,你们怎么可以这样糊涂?若是被世子知道了,可怎么是好?”
“可是娘,瑶瑶不爱世子,瑶瑶把自己的身子给云哥哥,心甘情愿,绝不后悔!”
“你这孩子执拗,王爷也犯傻了吗?他情知你要婚配,怎么可以还要了你?”
瑶瑶哭着说:“云哥哥说,他舍不得…他前些日子是对我生分了,可是,现在我真的要嫁人了,他才发现,他真的舍不得……娘,你去求皇上,求皇上不要让我嫁给世子,我已经是云哥哥的人了,我这样的身子,即便是嫁给了世子,世子恼羞成怒,也定不会饶了我们的…到时候若闹得满城风雨,女儿就以死明志…女儿生是云哥哥的人,死是云哥哥的鬼……”
“贵妃娘娘都不敢说,娘亲又怎么敢?傻孩子,没办法……娘亲真的没办法啊……这是你的命!这是咱们娘俩的命……你要是想不开,娘亲陪你,可是,若是闹的满城风雨,若是出了人命,你爹在边关能安心吗?若是坏了御敌大计,整个杜家都完了……”
染染眼前一黑,几乎跌倒,歪歪斜斜的扶住了身边的廊柱,才稳住了身体。
他们……他们果然……
怪不得云轩不敢看她,怪不得云轩说不要听人乱说!
江云轩,女人的身子,就那么让你无法抗拒吗?当初你对我那样,我不从,你就对别的女人,还是你曾经疼爱过的女人,便又萌动了那样的心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