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轩一手捧着她的小脸,细细的将她的泪痕擦干,又拉过她的手,一根一根的为她将手指也擦干净,看她像个孩子一样,噘着嘴不说话,还气嘟嘟的,便微笑着说:“一早的事,是我的错,可也不全是我的错。我问你,你梦里是不是梦见谢君庭来着?”
一句话问得染染开始心虚,避开他的话题恶狠狠的回敬:“关你屁事?”
她的态度就是回答,云轩心底有些酸楚,轻声说:“好了,过去了就算了,咱们都别提了,好吧?就算是我错了,我以后不那样了,行吗?你不要动不动就乱跑,很危险的,知道吗?”
染染冷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她心底在说,我梦里还梦见你了呢!可是,我就不告诉你!哼!
“对了,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跟我说实话,别误了事,若是有人想要害你,我们得提早防范。”云轩擦干净了她的手,扔下帕子,又将她拉到桌前,对着铜镜给她解开发髻,拿起玉梳,轻轻为她梳理在满头的秀发。
染染犹豫了一下,简单说了那天的情形,只是按照和芳儿的约定,改变了一些细节,隐瞒了一些真相,可是比较重点的地方,还是告诉他了。不过,没有说她是和尹公子去学功夫,而是说,她去街上闲转,被人劫持了,是一个路过的江湖豪杰救了她,又没有留下姓名,还送了她几本学功夫的书,她的功夫便是跟着书上学的。至于书,芳儿一早就放在她的小包袱里了,不怕云轩去看。
云轩何其聪明,一听就明白她或多或少隐瞒了一些真相,但是,从她脖颈上的伤口来看,遇劫的事肯定是真的,过程多半也是真的,因为她说起来的时候,眼底还有惊恐和对歹人的恨意和恶心,这个是绝对没有隐瞒的。
鉴于两个人才算是刚刚冷静下来,云轩没有点破她,只想给她一些空间,不去逼迫她完全交心。她就是个孩子,还没有完全长大,他既然喜欢她,就再给她一些时间等待她。
“混蛋!”听罢她的描述,云轩又气又怕,心砰砰乱跳。
真是不敢想象,若是没有人救她,今天的她还在不在这个世上,就冲这一点,不管救她的人是谁,他都充满了感激,只因,他不敢去想,若是真的没有了她,他的生命,还有多少勇气和乐趣。
“染染!你信我!也许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至于提到了二王爷,想必是看我和二哥交好,而二哥也深得父皇器重,才故意挑拨离间的。你放心,我早晚会查出幕后之人,在此之前,你一定不要再随便出府了,好吗?你若是实在闷的慌了,你告诉我想去哪儿,我陪你,或者让隋青护送你去,成吗?”
染染低头思量了一下,竟有些淡淡的怅惘。如此说来,她就没有机会再见到尹公子了?也没有机会见到君庭和芳儿了?
可是,她终究还是点点头,又说:“那你也答应我,不许再对我那样!”
云轩笑了,故意问:“哪样?”
染染的脸红了,伸腿给他一脚:“你别给我装!以后不许对我动手动脚,否则,我一样出走!”
云轩轻轻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染染这才稍微满意了,伸手去要梳子:“给我吧!我自己来。”
云轩将梳子递给她,却扳过她的肩膀,轻声问:“杜染染,你不是傻瓜,你也是有心的。我的意思,你当真不懂吗?”
染染红了脸,扭过头去不敢看他,故意说:“别说了!真讨厌!”
云轩叹了一口气说:“杜染染,你是个胆小鬼,不敢面对!”
这一次,染染却没有上他的当,冷哼一声:“胆小鬼就胆小鬼,我又不是大丈夫,你爱说什么说什么,我才不上当呢!”
云轩轻叹了一口气,从袖中掏出两枚玉坠,坠上还打着小小的同心结,他取了其中一枚,轻轻套在她脖颈上,低声说:“两枚同心结,玉坠上雕刻着同样的并蒂莲,你的刻着一个字:轩!我的刻着一个字:染!但愿两心同结,生死不分!”
染染有些震惊的望向他,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又轻轻开口说:“杜染染,生辰快乐!”
染染愈发震惊了,闹了大半天,她都忘了今儿是自己的生辰了,难为他倒是还记得,还送了这样一份礼物给她。
“你给我戴上!”云轩将自己那枚递给她,染染接过来,他弯下腰,蹲在她腿边,她轻轻给他戴好,看了看,笑着说:“玉是上品,只是雕工有些粗糙。”
云轩的脸微微红了红,冷哼一声:“别不知好歹了!独一无二,天下无双!因为这是本王在避暑山庄,特意让玉匠教给本王方法,然后自己雕刻的。你喜欢吗?
染染看了看,故意逗他,点点头说:“这么难得的好玉,我当然喜欢了。不过,我最关心的是,能卖几两银子呢?”
云轩的脸黑了,眯着眼睛有些危险的盯着她,她继续不怕死的点点头:“哪天姐姐没钱了,就把这个卖了,虽然雕工不好,好在玉好,估计还是可以卖个……”
“杜染染……”
“干嘛?”
“你要是敢卖,哼哼……”
“那姐没钱了,你给我点银票花!”
“贪财的女人!给你!”
“二十两?抠死你!”
“我是怕你钱多了又溜走!先花着,没有了再给你!”
“小气鬼喝凉水!还有没有?”
“多的是,以后都是你的,现在不给你,得管着你点!”
“呸!不给我就卖玉坠!”
“你敢!”
“我就敢!”
杜染染是敢,可是此刻的她并不知道,有那么一天,哪怕已是山穷水尽,哪怕是就要饿死渴死的地步,她也没舍得卖掉这枚她曾经不是那么重视的白玉坠。只因,这是她的生命中,第一个亲手为她而打造的独一无二的礼物。在这个男子这里,除了她,再也没有一个女人,有这样的殊荣。
东西不是最珍贵的,最珍贵的,是那个人,不知不觉中,刻在你骨子里的情……这样的情,无声无息,却已然悄悄融入了彼此的骨血,再也抹不去他曾存在过的痕迹……
当芳儿把密信交给君庭的时候,君庭长长叹了一口气,紧紧闭上了双眸。
“爷……”芳儿小心翼翼的唤道。
君庭用极其低微的声音沉痛叹道:“又将是一场人祸,又将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我最怕的是这一天,我最不想看到就是这一天,我宁愿用我一辈子的自由甚至我的命去换这一天永不到来,可是……它还是很快就要来了…”
芳儿震惊的低问:“王爷果真要决定动手了么?那世子您怎么办?”
君庭低沉的说:“父皇正加紧储备军需,而京城中,也会有一系列的计划,包括用金银珠宝打通一些至关重要的关节,甚至用卑劣的手段胁迫某些人,以保证我们平安撤离。”
芳儿担忧的提醒道:“世子须知,京城中有很多我们的人,而我们那里,必然也有很多朝廷的人,只怕全身而退没有那么容易。皇上必然也会多少掌握一些王爷的动作,那么,他对世子的禁锢,就愈发严密。”
君庭点点头:“所以,父皇要我不能动,若是万一逃不出去,或者以一己之命换青州苍生,或者选择公开与父王决裂,投诚朝廷。”
“投诚朝廷?”芳儿大惊。
君庭点点头,小声说:“即便是投诚朝廷,也看我自己的心意,可以有两个选择:一,真的与父皇决裂,在战争爆发之前,既想方设法与朝廷联姻,永留北江;二,假意联姻,在大婚时,朝廷对我的防备心最松懈的时候,伺机逃离。”
“即便是大婚时逃离,也未必就那么容易,万一被抓或者防备更严…”
“所以,父皇的意思,要我娶……”君庭忽然说不下去了,一拳捶在床褥上,满脸悲愤。
“公主?”芳儿震惊的问。
君庭点点头,一万分的不甘心不情愿:“父皇说,若是我无法逃离,娶了公主日后等于有了护身符,便还有生存的机会;若是我可以在当夜逃离,也许可以以公主为人质,多一份胜算。”
芳儿心已纷乱,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了。
“父皇还说,你们在表面和我走的近的人,也要想办法撤离,但是一定要有理由,不能凭空失踪,会让朝廷警觉,至于隐藏在暗处的人,便还在暗处,为了大局,不要妄动。”君庭低声嘱咐。
芳儿的眼圈都红了,轻声说:“世子爷在哪儿,芳儿便在哪儿!”
君庭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安慰说:“父皇也说了,为了大局,任何人不得感情用事,不能离我太近,离我近了,全都会成为目标和引线,因我一人,便会害了更多人。芳儿难道愿意看着更多人因为而送命吗?不到最后一步,皇上不会杀我。而我,一定会想办法在他杀我之前,就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