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浓从房中出来,洗漱完毕,染染还没有醒来,这可是破天荒的。翠浓偷笑,手脚都放轻了。染染大概是天亮时分才睡着的吧?昨晚一直翻来覆去的,翠浓迷迷糊糊之间还听到她不停的叹气,似乎是陷入了纠结之中。
让翠浓更想笑的是,一向早起的九王爷也同样睡的很沉,丫鬟们悄悄进屋去查看他都没有醒,想必睡着的也很晚。
翠浓和隋青对视一眼,笑着各自去忙了。
终究还是云轩先爬起来的,醒来第一眼先看了看侯着的翠浓,眸光又移向门口,翠浓这回机灵着呢!弯了弯腰低声禀告道:“杜小姐还没起呢!像是天快亮才睡着。”
云轩的脸红了一下,低低嗯了一声,穿上鞋又低声嘱咐道:“不必惊动她,让她睡着去吧!给她备好饭,醒来马上就能吃。还有,她昨儿热了一天,晚上吃的又少,给她弄点好的。”
翠浓笑着应了,云轩走到门口又嘱咐道:“去跟其他人说,都不要去打扰她。”
翠浓笑着又应了,云轩又回过头来嘱咐:“熬些绿豆水,回头让她喝些解暑。”
翠浓噗嗤笑了起来,云轩的脸腾的红了,咬着牙骂道:“死丫头,敢笑本王?回头本王就给隋青纳小妾去。”
翠浓忙憋住笑意,应道:“王爷放心,一准把杜小姐侍候的好好的。”
云轩这才悻悻的到前厅去用了饭,经过染染房门前时,还特地放慢了脚步。
云轩进宫之前,又回头看了看她的房间,隋青笑了:“王爷,您回来杜小姐就醒了。”
云轩冷哼一声:“本王有问她吗?本王是看看院子收拾的干净不干净。”
隋青和翠浓都笑了,云轩的脸更红了。
明皇江雨良将密奏往地下狠狠一扔,怒吼:“看看吧!”
云轩心惊,忙弯腰将密奏捡了起来,速速扫了一眼,合上密奏没有发话,江雨良冷哼一声:“你怎么看?”
云轩恭恭敬敬的回禀道:“君庭一向多情,人又生的好,即便是他不招惹女子,女子也会招惹他,父皇莫要将这样的儿女情长惹出的是非放在心上。”
江雨良冷哼一声,锐利的眸子紧紧盯住他,逼问:“你这算是在替谁遮掩?谢君庭还是你皇姐?”
云轩镇定的回复道:“父皇,密奏上所讲,谢君庭昨日失态买醉,还在戏月阁闹事,想必也是怒火积压到一定程度才忍不住爆发的。父皇,皇姐是儿臣的亲姐姐,手足情深。可是,她屡次惹恼君庭,若不能安抚住谢君庭,小怨积成大恨,威胁到的将是我北疆江山稳固,孰轻孰重,相信父皇心底已有定夺,儿臣妄言了。”
江雨良走下龙椅,一步步走到云轩面前,冷哼一声:“轩儿,父皇一向最看重你,你是知道的。父皇为什么不要你直接参与朝政,只要你暗中学习处理政事你知道吗?”
云轩恭恭敬敬的答道:“儿臣知道。父皇是要保全儿臣,不让儿臣处在风口浪尖,不让有心的人将儿臣视作眼中钉,同时,站在局外方能将朝中之事看的更清。父皇的苦心,儿臣全都明白。”
江雨良又寒着一张脸逼问:“就是因为父皇太宠着你了,把底细都告诉你了,才让你凡事都以江山、以这张椅子为重,连你的手足都不顾念了吗?”
云轩的心猛地一沉,从他话中听出他的意思,仍旧是一如既往的要保全子钰,而无视君庭的反抗。
云轩咬牙扑通跪倒在地上,俯首沉痛的禀告道:“父皇既然征询儿臣的意见,儿臣绝不敢隐瞒半分。父皇,您是天子,你的肩上挑着的不是一个家,而是一个国。谢君庭代表的也不是他自己,而是他背后的青王。青王如今拥兵五十万,分据江南。隔着江,隔着南岸河山,隔着千千万万百姓,而我们的兵力长期固守北方,不擅水战,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将他的权力和兵力一举收回,国库尚没有足够的财力让我们去打持久战。现在这个阶段,我们只能以软计制约住他。谢君庭是一个内敛的人,表面风流,其实文采和智谋都很高,他是在用昨天的爆发提醒我们,他对皇姐已经忍无可忍。如果这个时候,我们还不能有所表示,让他心底的怨气越积越深,您想,他会如何自己去消解那些戾气?”
江雨良不语,深邃的眸子让人看不懂。
“更何况,父皇您不是没有查过,这次被砍了手的小宫女,已经不是皇姐犯下的第一个孽债了。这几年来,在她身边的宫女太监,伤的伤、残的残、死的死,虽然各有各的名目,不守宫规也好,私通侍卫也罢,都是借口。身边的人在她眼里,不过是她心情不好时拿来发泄的工具。父皇,不能您在前朝笼络人心,而让她在后宫兴风作浪失了人心啊!她犯下的哪一个错,若是不顾念她的身份,都是该杀头的罪啊!”
“闭嘴!”江雨良喝道:“她怎么说都是你的皇姐,你竟这样落井下石!若是将江山交到你的手中,你的兄弟姐妹还有活路吗?更何况,对你皇姐和母后,朕一直有歉疚。”
云轩硬着头皮仍旧执拗的回应:“父皇,若是儿臣犯了这样的错,父皇砍了儿臣的脑袋,儿臣一样心服口服。在江山社稷,在百姓民心面前,父皇只可有眼睛,不能有情和义!”
江雨良紧紧盯着跪倒在地上的云轩,眸中有深意,更有欣慰。
这,不过是对云轩的一个试探。一个皇子,且是他最看重的皇子,若是面对手足亲情、儿女私情,不能冷静,不能清醒,不能有明确的论断,他凭什么担当重任?而云轩此刻所说的,恰恰是他心底所想的。这个儿子,他果然没有看错!
“起来吧!”江雨良淡淡吩咐道,却不动声色,不流露半分自己的本意。
“谢父皇。”云轩低低回了一声,便站了起来。
“你说,应该怎么办?”
云轩想了想说:“父皇疼爱皇姐,自然是应该的,可是君庭必须安抚,而且要好好安抚,所以皇姐必须受到一些适当的惩罚,至于如何惩罚,儿臣不敢多言。”
江雨良想了想说:“罚是一定要罚,可是,至于如何罚,朕还要好好想一想。当年中过的毒还未能全解,她的身子是禁不住重罚的。至于君庭那里,朕会亲自安抚他。对了,过些日子朕要去避暑山庄,你也去!”
云轩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儿臣也去?”
江雨良笑了,点点头:“对!你母妃也会去,这也是她的意思。”
云轩心底有些不情愿,可是君无戏言,父皇既然开口了,他又怎么敢反对?
父子二人又议了一些事,江雨良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那个倔丫头,叫什么来着?”
云轩一愣:“哪个倔丫头?”
江雨良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就那个当年打你的那个,杜应城的三闺女,给你做丫鬟那个。”
从别人口中听到染染,云轩心里忍不住一颤,有些异样的暖流在心间流淌,忙低下头回道:“杜染染。”
江雨良点点头:“对,杜染染!前两日收到杜应城的奏折,还特地让人带了一封信来提醒朕,他闺女的五年之期马上要到了。”
云轩的心凉了下去,呼吸也乱了。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杜将军又是什么意思?
云轩头上开始冒汗了,可是皇上不发话,他便只能先等着。
“他说还有不到两个月吧?”江雨良从龙案上翻出杜将军的信,又看了看说:“杜应城的意思是,他闺女也不小了,到了日子赶快放人家走吧!还人家自由,人家就可以说媒嫁人了。”
云轩藏在袖中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他最不愿意看到的这一刻,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