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家师法号妙慧!”
“你是国师的弟子?碧云寺我去过,那是皇家敕建的寺院,庄严巍峨,很气派呢!”珑儿怯怯的觉得,自己在迦叶面前变得非常的词穷,既想跟他说话,又不知该怎样表达。
迦叶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听她说话,珑儿有种被诸天神佛居高临下俯视的感觉,提议道:外头有些冷,进殿里去吧!
“好”
两人一起进得殿来,在佛堂外间静室中的蒲团上坐下,宫女进来奉上香茗,袅袅茶雾缓缓飘散开来,珑儿手上捧着茶杯问道:
“既是来拜见太后,为何你却一个人站在外头?”
“每年的这个时候,师尊都会来拜见太后为太后讲经,我很喜欢那株菩提树,每次来都会去看望一番,上次我来,怎么没有见到你。”
“看望!你把那棵菩提树视为朋友吗?”
“是”
“我是今年才寄养在太后/宫中的,我叫玉玲珑,你叫我珑儿就好。”
“寄养!你也没有父母吗?”
珑儿:……!
“我有父母,只是父母回边关去了,我寄养在太后/宫里。”珑儿觉得自己有些解释不清楚这件事,于是问道:你刚才说了“也”,你没有父母吗?
迦叶平静地答道:嗯!我还是婴儿时被遗弃在碧云寺山门外,师尊说我与佛有缘,收留了我并收我为徒,因自幼生活在寺中,俗世的事知之甚少,不曾想冒犯了你,还请恕罪!说完合十一礼。
珑儿忙道:没有!没有!倒是我让你伤心了!
“众生欲望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即不曾拥有过,就不会失去,父母于我只是给我生命的人,我不曾得到过他们的关爱,也便没有失去,即没有失去,何来悲伤,你不必介怀。”
珑儿看着他平静的面容,平静的语气,仔细确认他确实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这才放下心来,定定的看着他,觉得内心无比的宁静,迦叶也任她这样看着自己,报以浅浅的微笑。这时,佛堂方向传来说话声,珑儿一看太后与一位年过七旬、慈眉善目、着装简朴的老和尚走了出来,珑儿与迦叶赶紧起身迎接。
太后看到珑儿说道:珑丫头回来了,你已经认识迦叶了?快来拜见妙慧国师。
珑儿紧走一步向国师合十行礼,妙慧和蔼地说道:小施主请免礼,你是玉大将军的女儿,在朔漠城长大一定去过玉峰山的无相寺吧?无相寺的寺主,是贫僧的师兄,多年不通音信不知师兄身体可好?
珑儿万没想到,玉峰山如此偏远地方的一个小寺庙的寺主,竟是大名鼎鼎的皇家寺院主持妙慧国师的师兄,这太震撼了!而且做为国师的妙慧,丝毫没有觉得他的师兄如此名不见经传他很没面子,反而主动问候,于是肃然之情油然而生,立刻垂手回道:是,国师,我在一年前去过一次,见到了妙觉大师,他身体很好,只是有些清瘦,但精神很好。
妙慧欣慰地点点头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师兄向来清瘦,年近八旬了精神很好我就放心了。说来,我们师兄弟自大相国寺一别,已经几十年没有见过面了,音信不便,也不能尽知师兄境况,今日真是要感谢小施主带来如此佳音,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珑儿忙合十还礼:国师过奖!以后若有机会回朔漠,一定替国师向妙觉大师转达问候。
心中又道,这妙慧和妙觉竟然都是师出大相国寺,这可是佛教界的最高学府了,妙慧成为国师算是为师门争光,可妙觉师出名门,却心甘情愿做一个边城小寺庙的主持,不得不承认妙觉这种淡泊名利、身处方外之人真乃高人是也!上次去真是太怠慢人家了,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聆听教诲。
迦叶跟着师傅一起合十谢珑儿。
国师临走时邀请珑儿勤去碧云寺参禅,说她有慧根,心地纯良,若潜心修习说不定会有大成,珑儿谢过国师的邀请,与太后一起将国师送至宫门口才转回。
自从边关开战以来,朝中各项事务量陡升,太子没再来过南书房,朝廷的紧张气氛高涨甚至蔓延到了后/宫,经常可以见到嫔妃、宫女、太监们私下里谈论此事,猜测前方战况,当然大家只是私下里闲聊,并不会就此影响日常生活起居,更不会有人来对珑儿说什么,一来她太小,二来她一直在太后身边,还没有人敢在太后面前谈论前朝之事,但珑儿自有她获悉前线战况的途径,那就是俊熙。
转眼到了盛夏,前线捷报频传,玉疆率部出关一路向北,朝廷大军势如破竹很快收复了被鞑靼人占据的多个关隘,玉疆一面继续与敌军周旋,一面奏请朝廷派遣文武官吏到已收复的各个关防要隘镇守,安抚百姓,尽快恢复朝廷在当地的行政权。
边关的喜讯,让朝中原本还对西北用兵心存疑议的大臣开始逐渐转变观点,朝中一派喜气洋洋,皇上到太后/宫中请安时,也是一脸的喜色,珑儿现在虽可以经常见到皇上,但皇上每次也仅限于家常询问,并未多加关注,到是太子和太子妃对珑儿越来越亲热。
时间在边关不断的捷报中和珑儿对深宫生活的适应中慢慢过去,转眼珑儿进宫已有两年多,这期间,珑儿得以回过一次玉府,被秦老夫人接回太师府去玩儿过几次,跟随俊熙一起参加过两次朝廷一年一度的秋狩。
现在珑儿和俊熙已不用再在南书房读书,而是由侍读学士们直接在东宫教习。说起这事是有个缘故的,去年冬季的一天,雪下得特别大,散学后,俊熙与珑儿各乘一顶暖轿正往回走,快行至景云门时,抬轿的太监被地上的冰雪给滑了一跤,俊熙当时就从轿中被掀了出来,跌破了额角,珑儿的暖轿跟在后面,一听太监宫女惊呼长孙殿下的轿子摔倒了!赶紧叫驻轿,跑过去一看俊熙满脸是血,甚是骇人,太监宫女们乱作一团,珑儿急忙掏出手帕替他捂住,然后吩咐随侍的领班太监小伍子马上差一人去请太医,再差一人立刻去给太子妃报信,又指挥剩余人等赶紧把俊熙抱进离得最近的乾清门里间躺下,叫人从轿中取来毯子给俊熙保暖,又叫太监从外面捧来一捧雪包在手帕中给俊熙冰敷,以尽快止住出血,太子妃得到信报很快便到了,一看俊熙的样子被吓坏了,等太医赶到时,血已经止住,太医为俊熙简单包扎后叫移回东宫。
此事很快惊动了太后,太后来时,俊熙的伤口已经重新包扎完毕,脸也擦干净,衣服也已换好,但看到俊熙脸有些微肿时还是心疼坏了,重重惩罚了抬轿的太监,待听到太医回禀说不碍事,只是皮外伤,幸亏当时处理得当很快止了血,吃两济安神补血散瘀的药就没事了时,这才放下心来,随后吩咐太子和太子妃道:以后就不要让俊熙总往南书房跑了,哪儿读书不是读啊!回头若再有个好歹那可如何是好!叫侍读学士们到东宫来教便是。
俊熙问道:老祖宗,那珑儿呢?珑儿每天要从庆元宫跑到东宫来也很远很不安全啊!
太后道:也是,那以后珑儿冬天就不必住在庆元宫了,就在东宫陪你,这总可以了吧!
太后随即传懿旨,说冬季头风经常犯,无法教导珑儿,由太子妃代为教导。自那以后,珑儿和俊熙就没再去南书房,改在东宫读书。珑儿搬来东宫住可把俊彦高兴坏了,非要珑儿跟他住在一起不可,这怎么行!俊熙第一个就不答应,太子妃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把三个人全都安排住到了沁芳园,此园中种着四季不同的花木,四时皆有鲜花盛开,人一走进园门,就会有不同季节的花香阵阵袭来,沁人心脾,只是太子侍妾甚少,子嗣不多,这园子便一直闲着无人住,如今三人一起住了进来,一下就热闹了起来,俊熙住北屋,俊彦住东屋,珑儿住西屋,这下大家都在一起了,教习用的书房就设在北屋东面的暖阁中,这样连俊彦也可以一起读书了。
随着俊熙慢慢长大,现在不光要学文还要习武,太子征得皇上同意,让内卫千户陈英飞教俊熙拳脚棍棒等武功,本来还想再从皇室宗亲中挑选一个年龄相当的男孩子来给俊熙当伴读的,但俊熙拒绝了,说珑儿就可以,这下可要了珑儿的命了,她前世就没有运动细胞,这世自然也是不愿意锻炼的,珑儿坚决不肯跟着俊熙一起习武,说是女孩子家舞枪弄棒的像什么话!再说了若以后练得一身腱子肉那多难看啊!可俊熙非要坚持,理由是强身健体,珑儿没办法把俊彦撺掇着来跟着学都不行,只好把前世妈妈逼着自己练的瑜伽凭记忆捡起来重练,然后告诉俊熙和陈英飞,自己这是在练内功,陈英飞看珑儿练什么前屈式、后屈式、月亮式什么的倒也有模有样,而且注意观察她很注重呼吸吐纳的方式,也就不再多问,俊熙问她这是跟谁学的,她胡诌是爹爹教的一种练气方法,两人也便没有再过问。
西北,随着战果的不断扩大,玉疆采取坚壁清野战术,对鞑靼人实行步步为营的绞索政策,逼迫因常年征战已逐步失去了粮草兵源补给的鞑靼人做困兽之斗,卓力格图集结各部约十万之众与玉疆在额济纳河附近展开决战,为等此一战玉疆已做了多年的准备,正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在各路大军的围堵之下,卓力格图的六个儿子三个战死,兵马损失殆尽,只有少部分人马在大王子格杜的率领下拼死护着卓力格图侥幸逃回王庭,至此鞑靼人再难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再无还手之力,此一役朝廷一举收复了包括嘉裕、酒泉、安西州在内的沿线十数个重镇,安西州在被鞑靼人侵占了一百多年后,重新回归了大顺朝的统辖。
消息传回京城,皇上当时正要就寝,听说西北大捷,玉疆收复了额济纳、安西州等重镇,皇上没来得及穿鞋就奔下龙床,从太监李国泰的手中夺过邸报,连看了两遍,连夜亲自拟旨嘉奖边军将士,晋升玉疆为从一品靖国将军,加授左柱国将军,晋封一等忠勇伯,赐穿蟒袍玉带,仍继续任职三关总兵驻守安西州,全权处理战后事宜,战时节制安西州、肃州、甘州、朔漠四镇兵马。第二日上朝,又亲下上谕着礼部立刻拟旨,晋封其妻玉柳氏为二品诰命,赐内宫行走,赏金一百锭,银五千两,锡兰国进贡蓝宝石十五颗,五色宫缎各十匹,封其女玉玲珑为县君,赐穿凤裙,赏金珠一斛,东珠五十颗,南珠五十颗,各色首饰若干。当司礼监的太监捧着圣旨,带着赏赐之物前来宣旨时,珑儿正与迦叶在慈宁宫的菩提树下喝茶。
珑儿接完旨一直都晕淘淘的,一会儿替父亲高兴,一会儿替母亲高兴,一会儿又替自己高兴,想着终于要跟父母重逢了更加高兴,连迦叶向她道贺都没听见,直到迦叶拉了她一下才醒过神来,赶紧叫宝珠打赏传旨太监,又跟迦叶道歉,迦叶浅浅一笑道:这可是大喜了,想必一会儿还会有太后及各宫娘娘的赏赐,还不快回去准备准备!
珑儿歉意地对迦叶道:真是不好意思,改天我到寺里去寻你,给你带你最喜欢吃的茶点去。
迦叶笑着道:好!
珑儿转身与宝珠一起往自己住的地方去,还没到殿门口,刘葆从佛堂的方向一路小跑过来截住了她们,见了珑儿笑眯眯地给珑儿道喜说:给县君道喜了!太后这会子在佛堂等您呐!
珑儿忙向刘葆一福道:公公客气了,什么县君呐,您以后还叫我姑娘就好。
刘葆:这哪行啊!可是要坏了规矩被打死的,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