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五河嘿了一声说:“担心什么,没人来玩,不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外婆瞪了沈五河一眼,沈五河一缩脖子不说话了,苟结巴十分贴心地帮外婆骂沈五河:“没,没客人,你,你喝西北风去呀。”
小青打着伞出去了,苟三又重新开了啤酒,拿瓶示意顾衍要不要也来一瓶,顾衍摇摇头,他便和沈五河几人碰了一下瓶,又喝了起来。
顾衍顺眼打量了一下自己不认识的四五个人,为首的是个光头,明显比苟三、沈五河大了不少,年纪至少在三十岁左右,大家都称他为龙哥,另外几个似乎都特别听这个龙哥的,但龙哥这几人话并不多,一直都是吃东西,不停地吃,好象挺久没吃过一样。
沈五河喝大半瓶酒带着打探地问:“苟三,你最近发财了?”
“我算哪门子发财,听说杜瘸子才发财了。”
“别在我面前提那个王八蛋。”
“这回他可是发了大财哟,说是当年在省城搞的那块地,起了楼,一倒手,好几百万到手了,前阵子回来,还给那个丘八买了个奔奔。”
顾衍听他们海吹着,目标已经转到什么杜瘸子身上去了,就没那么别扭了,把一块粉皮放在嘴里,没想到味道挺好,当然他本来中午也没吃饭,最近还有一顿没一顿的,就是一碗干白饭也会觉得比平常好吃,即便如此,他也慢慢地嚼着。
“奔奔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只要敢在老子面前开,老子就敢给他砸了。”沈五河哼了一声,苟三冲沈五河竖起大拇指,“谁人不知道你沈老五是青石板街的这个。”
龙哥也竖起了大拇指,跟他的几个人也跟着一气夸,一通笑后,几个人又吃了一个多小时,桌上的,锅里的都被扫光光。
顾衍刚开始还保持着细嚼慢咽的优雅,后面看大家都跟狼似的,一个比一个下手快,也就没客气起来,这顿饭简直就是他父母出事后,吃得最舒畅的一顿饭。
一顿饭,顾衍也听明白了,苟三和沈五河关系好,铁哥们,有什么说什么,龙哥几人是苟三才认识的朋友,刚从外地回来,苟三就是给他们接风洗尘的,这几个人话不多,话里话外就是会带苟三一起发财的意思,这让沈五河挺羡慕的,顾衍看不出龙哥几人的从业,当然这层次的人,顾衍基本没接触过。
苟三硬塞了几百元给外婆,就带着敬结巴、林飞和龙哥他们走了。
店里早没客人了,苟三一纵人一起,沈五河打着哈欠边收拾边问顾衍:“你看上去,不象住在这条街上的?”
顾衍点点头,曲终人散,他也该道谢走人了,只得拎起包。
外婆却在昏黄的灯下开口了:“我今天腰痛,年青人帮我家老五上上门板吧。”
顾衍吃人家一顿,听有事做,自然不会推辞。
这种老式房子的门板可不好上,十几扇门板必须得对得极好才成,顾衍从没上过,费了些功夫,才和沈五河把门板全上好了。
沈五河有些纳闷,这个顾衍吧,准确来讲,一个班的,连话都没讲过,从刚才吃饭的模样看,跟他们肯定不是同类的,自己的老娘今天怎么回事,没有这个顾衍帮手,他十几分钟就搞定,外婆偏要顾衍给他搭什么手,反而花了半个多小时。
顾衍洗完手,外婆又说:“夜太深了,住得远,不好走,就先在这里将就一晚上吧。”
沈五河有不少狐朋狗,他又好客,在他家留宿的人不少,虽然他与顾衍根本不熟,但沈五河是个精灵人,这会儿,已经发现他老娘是故意在留顾衍,顾衍是怎么会认识他老娘和小青呢?
想到回去还要叫那些想讨好关筱荷的下人开门,也不是件愉快的事,顾衍点点头留下了。
小青家是老房子,房子是石灰石和木头混搭的,前面临街,后面带着院子,房间的格局不好,是上下两层,除了自家人住,还剩两间空房。
沿青石板街的房子,好象都是这种格局。
几人刚到家,小青噘着嘴也回来了,沈五河往她身后瞅了瞅:“你妈呢?”
“不回来。”
“真是,她真以麻将馆为家了。”
外婆叹了口气,默默转身回了房间,小青看见了顾衍,有三分惊奇,但又觉得七分正常,从见到顾衍第一天起,她就觉得顾衍应该有什么难言之隐。
小青和外婆一样,是个用心去看人却不多嘴的人,也没多问,便去给顾衍拿了新毛巾和牙刷。
顾衍略有两分拘谨地接过来说:“谢谢!”
小青呵呵一笑说:“你是第一个在我们家留宿,跟我说谢谢的,他们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你家很远吧?”
顾衍不知道他们是谁,听小青在问他家远不远,他先摇头,然后又点头说:“我不喜欢。”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很直白,顾衍的意思却非常明确,自己不想回家。
小青反倒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心里啧了一声:一个聊天可以聊死的人。
顾衍除了顾忌和讨厌顾长泰一家,还怕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屋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人,他本来不是话多的人,但现在没人和他说话,他就会想父母,小青家里人多,热闹,又个个都是话唠。
所以脑袋一热,顾衍就选择了这个看上去很热闹的人家。
小青到底和外婆卖了几年串串,那客人也是多种多样的,顾衍明摆着不是个话多的人,问原因什么的,他也未必肯讲,就不讨没趣了,去给顾衍抱出新的枕头和被子说:“都是粗布的,你别嫌弃!”
顾衍没说话,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太难受了,小青不满地呀了一声:“你真不爱说话,聊天都能聊死的节奏。”正说着微信响了。
小青打开一听是宋词,立刻眉开眼笑:“宋宋,找我什么事?”
“小青,你还没睡吧?”
“没呢,我还要写会作业,我要写两份作业,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要帮沈五河写一份检讨。”
“靠,这都几点了,你是沈五河的女奴呀。”
正要出门的沈五河听见了,冲电话里一吼说:“宋词,你再挑拨离间我和小青,我掐死你。”
宋词大笑三声说:“你掐死我,小青就不用写检讨了,学校也节约出通告的纸了,人民政府直接毙了你。”
沈五河冲手机捏了捏拳头,就走了。
本来说得十分畅快,小青的手机却死了,小青不满地说:“沈五河,看吧,看吧,你俩总打嘴仗,又把我的手机打死了,这就是你给我买的手机,除了可以消豆豆,用个微信都死机。”
小青重新开了手机,和宋词聊了几句,去给顾衍把床铺好,就回了自己房间。
顾衍没想到有各种洁癖和怪癖,除了身理洁癖,还有心里洁癖,和人至少保持一米距离,否则就有各种不舒服的自己,拿起了小青送来的牙刷、毛巾去了洗手间。
和小青一家人的交情仅是发烧倒在门前,吃了人家的药,穿了人家的衣服,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在居然十分脸皮厚,也不管人家家里是不是方便,执着地就留了下来。
这种老式的平民木房,布局十分不合理,洗手间在楼下,楼道黑,只有盏微亮的灯。
洗手间倒是比想象的大些,灯还算明亮,收拾得还算干净,有热水器,顾衍每天都有洗澡的习惯,自然也想冲一下,打开热水器,发现坏的,只得冲了个冷水,折腾完上楼,见小青的房间灯还亮着,还若隐若现传来《月圆花好》的曲子。
给顾衍安排的房间在沈五河对面,小青旁边,听见小青房间传来响动,好象是不满作业太多的怪怨声,然后有东西掉地上的声音,再是小青捡东西的不满声,一看时间快一点了,小青终于中不满中把关灯睡觉了。
老式房间没有阳台,靠街那面有扇不大的窗。
顾衍坐到窗台上点上烟,往街上看去,青石板街很窄,小县城没有路灯,除了象沈五河那样的人,都睡得早,静得都能听见雨声,几户还未睡的人家,有零星几盏灯不规律地闪着,若隐若现的。
顾衍坐累了,躺到床上,很快入睡,隐隐约约,似乎有人起床的声音,他没动,很快又继续深睡过去。
顾衍睡醒的时候,外面还在下雨,安南这个地方雨特别多,反正在这里待了不到一个月,起码有二十天都在下雨。
屋子采光并不好,暗暗的,也判断不出时间。
这一夜也是失眠大半年来,顾衍睡得最舒服的:一夜无梦。
老式楼房的条件连别墅下人房也比不过,顾衍的衣服有些潮,他穿上,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老这样下雨,天也一天比一天凉了,他在S市的东西,走的时候委托了托运公司寄,但那时候他不知道地址,就与托运公司讲好,等有了明确的地址再发货。
看着自己一直没开的手机,那托运公司不知道打过几次电话了,自己是不是应该…
无意识扫到了表,顾衍吓了一大跳,居然是中午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