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5日,距离春节还有一个星期左右,穹苍处理完手上的工作,不得不开始思考起一个严肃的问题――她觉得贺决云变了,变得奇奇怪怪的,已经到了她无法忽视的地步。
这并不是什么男女交往之后的病态错觉,而是基于缜密观察后的合理推测。
因为贺决云的邀请,穹苍暂时留在三夭帮忙进行后期测评工作,同时继续维持与公安系统的顾问合作。这样一来,她跟贺决云见面的机会就不可避免地增多了。
除却平时工作相关的交接,一有空,贺决云还会过来找她聊天,拉她吃饭。他这种明显没事找事、故秀恩爱的表现,激得宋纾等单身狗嗷嗷直叫,险些影响了团队之间的和谐关系。
但是这两天,贺决云鲜少主动来找穹苍说话,而是用一种试探跟观察的眼神,在穹苍办公室的门槛瞎晃悠。
穹苍好几次看见他了,想跟他打招呼,但贺决云始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要么不在状态,要么返身就走,表现极为反常。
还有一次,穹苍路过贺决云的办公室,想给他送点水果,推门进去的时候,正碰上贺决云打电话。
他的声音急促而紧张,故意压着声线怕被外人听见,一手手掌在桌上不住轻拍,焦急跟电话对面的人进行解释,并在发现穹苍出现的第一瞬间,立即将手机挂断,丢到桌上。
……分明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穹苍问他刚才在聊什么,贺决云抬手挠了挠头发,随后风轻云淡地说甲方脑子有坑,又来给他提不合理要求,他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为了保障员工的正当权益。
穹苍露出一个略带怀疑的表情。
贺决云不知道自己说谎的时候,脸上的每一处线条都会跳跃。
当然穹苍没有要打探贺决云的意思,她认为就算是男女朋友也可以保持一点距离,只是贺决云的举动实在是太过鬼祟,她很难装作熟视无睹。
回家之后,穹苍认真翻找了许多的资料,无果,又找方起做了咨询。
方起给她的答案是:“是有毛病,闲得慌啊?”
穹苍皱眉:“你说q哥?”
方起木然挖耳朵:“我说你。”
穹苍:“……”这果断是不正确的。
穹苍求知的心无法停歇,于是又上情感论坛做了匿名询问,寄希望于广大网友的情感智慧。
网友多数回答都是:出轨了,劝分,不分不是人。
――这是不可能的。
穹苍相信贺决云不会干那么道德沦丧的事。
在热心网友五花八门的回复中,穹苍找到了一个相对靠谱的猜测。
这可能就是男性的正常焦虑吧,穹苍心想。毕竟在晋江,三十岁的主角已经要被年轻读者嘲讽作老男人了,贺决云正在逐渐步入这个阶段。
穹苍对此表示了理解、关怀,以及宽容。
她觉得这种时候不能过度刺激贺决云,所以她选择装不知情。
穹苍关掉电脑,淡定起身,往养生壶里加了点枸杞跟党参,等着贺决云回来。
晚上九点半,贺决云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临近年关,公司的事情尤其多。他除了要忙新副本上线的事情,还要策划新年活动。
贺决云瘫软在沙发上,身心俱疲。穹苍给他端了杯枸杞养生水,又听见他捂着扬声器,在那里神神秘秘地打电话。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去看你的,你别找穹苍!”
“交给我,我知道我会!我跟她好好说。你千万别冲动!”
“……我知道要负责,但是我也不想刺激她。这是两码事。你知道的,穹苍成长环境比较特殊。”
穹苍把杯子放下,朝他笑了笑,而后回了卧室。
晚上睡觉的时候,贺决云一直在床上辗转反侧。
穹苍睡得浅,就算贺决云动作放得很轻,依旧被打扰到了睡眠。一直到后半夜,实在抵挡不住困意了,才阖眼睡去。
她睡了没多久,不甘寂寞的贺决云又晃着她的肩膀叫她的名字。
“穹苍,穹苍。”
穹苍迷迷糊糊的,听着那一声声呼唤,感觉魂儿在头顶飘扬。耐不住他烦,皱起眉毛,囫囵应了一声。
贺决云贴在她耳边,轻声道:“穹苍,跟我回家过年好吗?我想带你见我爸妈。他们人很好的,一点也不凶,特别喜欢你。过年的时候俩老寂寞,我们回去住两天。你看怎么样?”
穹苍从胸腔里挤出的闷哼明显带着困意,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
贺决云跟魔鬼低语似的,不停地说:“穹苍,好不好啊?跟我回家吧。”
穹苍真的是听清楚了,只是无法思考这句话的涵义。她满脑子只想睡觉,当下什么都能答应,蹭着枕头点了点头。
贺决云念叨了那么多天的事情终于解决,当即欣喜若狂,什么失眠疲惫没胃口的毛病全部不治而愈,大晚上跟打了鸡血一样,靠上去将穹苍抱在怀里。
他抱了一会儿,不满意穹苍背对着自己,又让她转过身来。
穹苍扭过头,眼睛里的迷离退散不少,已经快清醒了。她在黑暗中幽怨地盯着贺决云,说:“最后一个要求了吧。”
贺决云笑着点头,终于有了点扰人清梦的自觉:“对,抱着我,马上睡觉了。乖,对不起啊。”
穹苍转过身,挪到他怀里。
第二天大早,贺决云焕然一新,精力充沛地跑前跑后,给穹苍收拾行李。
他把穹苍的衣服全部搬过来,一件件堆在床上,一面整理一面问她:“这件衣服带不带啊?要不要买些新的?你不喜欢逛街的话,干脆都拍一件下来试试。”
穹苍靠在床上,带着事后的茫然,有种喝断片了的错觉。
贺决云浑然未觉,又把她身后的枕头抽了出来,一并装到箱子里去。
在他开始整理的书的时候,穹苍终于忍不住问:“你在干什么?”
贺决云心情很好地做着家务:“回家啊。”
穹苍茫然道:“……那我现在算在哪儿?”
贺决云抬起头,看着穹苍的表情,心里美了一下。
这说明在穹苍眼里,两个人住的地方才是家。
他很快乐地解释说:“我是说回老家,我爸妈住的地方。”
穹苍愣了下,问道:“我答应你了吗?”
贺决云也愣,随即立马大声叫道:“你答应我了!”
他以为穹苍想要反悔,急赤白脸地叫道:“你昨天自己答应我的!你说‘嗯’,你还点头了!”
穹苍脸上浮现出疑惑的表情,歪着头开始回忆。
贺决云感觉自己的青春结束了,一瞬间颓丧下去,两手垂落在箱子上方,没了收拾的动力,也没了生命的活力。
他淡淡叹了口气,眼神里是超脱于年龄的成熟,仿佛已经看破世事,只能妥协人生。
他这样子,穹苍心有不忍。她想了想,问道:“你这几天神神秘秘的,就为了这?”
“‘就’?”
贺决云扯着长音,盯视着穹苍,无形地谴责她。
“这是很重要的事!我还没带人回去见过我爸妈!我们老贺家都特别传统你知道吗?见了我家长,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
他这边担心得形销骨立,穹苍竟然一无所知。
是他家的钱不够多吗?是他给的暗示不够明显吗?穹苍能不能受一点诱惑,让他也享受一下被逼婚的快乐?
贺决云低垂着头,遮掩住半张脸的神色,语气哀伤而忧虑。
“唉,我一个大龄单身未婚青年,每到过年的时候,亲戚好友齐聚一堂,我都是他们嘲笑的对象。”
穹苍惊讶,心说你们有钱人也会有这样朴素的烦恼吗?但是她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齐聚一堂?”
穹苍不喜欢跟长辈打交道。准确来说,如果不是遇见贺决云,她更喜欢独来独往。
贺决云心里一跳,自觉失言,连忙改口说:“背着我齐聚一堂,说我坏话。家里就……我们一家四口。”
穹苍迟疑着说:“这样不大好吧?”贺决云连忙点头:“这样非常不好!我妈跟他们说你是我女朋友,他们还不相信。”
穹苍说:“这有什么好不相信的?”
贺决云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过了一会儿,穹苍思考清楚了,说:“那就去吧。”
贺决云差点叫出声来。他克制地说:“真的啊?那我继续整理了啊?”
穹苍:“嗯。”
贺决云再试探:“那今天中午就出发了?”
穹苍难免惊讶:“你那么急吗?”
“我不急。”贺决云掩饰地说,“主要是我妈急。她特别急性子你知道吗?”
穹苍是见过贺夫人的,她对那位女士的美丽跟大方都印象深刻,而这两个特点不管放在哪种情境下都不会让人讨厌。于是她蹲下身陪着贺决云一起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