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天空，乌云密布。
苏月冷坐在小山村的制高点，一双眼睛黑洞洞的，望着远方，却没有聚焦的光点。
不管她看向多远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
放在腿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指甲在掌心刻出一道道白色的印记。
听到小心翼翼的脚步声，苏月冷微微皱了皱眉，转头看向来人的方向，黑洞洞的眸子照映不出身影。
“阿叼。”苏月冷笑着，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好像这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
她被慕容冰凌的魔气侵袭四肢百骸的时候就做好了魂飞魄散的准备，现在只是失去了一双眼睛，没什么。
阿叼怔了怔，眼里满是不忍，“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吧。”
邻着她坐下，阿叼看着她，又回想起那天千钧一发救下苏月冷时的画面。
当时的苏月冷，或许是自知逃脱不得，索性释放了所有的灵力，想用自爆的方式与敌人同归于尽。
无声地叹息，他到底去晚了一步。
要是他没有那么多顾虑，早点去找苏月冷，她就不会因为灵力失控而伤了眼睛。
“阿叼，你在自责？”苏月冷轻轻牵起阿叼的手，摇摇头。“要不是你，我别说眼睛了，魂都没了。”
“况且，我的修为高，完全恢复后感官会异常灵敏，到时候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苏月冷的声音轻飘飘的，一点难过也听不出来。
阿叼没说话，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自责，他同样也能感受到她的伤心难过。
只是看到如此坚强的她，再多安慰的话，他说不出口。
“阿叼，你当时在山洞里有没有感应到苏嫣然的气息？”苏嫣然三个字再次被提起，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好像这个人在上辈子就已经死了。
阿叼仔细回想。“似乎是有熟悉的气息。”
“但是我只见过苏嫣然几次，已经记不得她的气息了。”
他只要记住自己的主人是怎么样的就行。
苏月冷点点头，陷入沉思。
当时的记忆因为灵力的暴走已经模糊，她分辨不清对自己下杀手的到底是慕容冰凌还是苏嫣然？
难道只是死亡临近时，她的错觉？
“小月冷，你在这啊。”秋霄云找上山头，“我抓了只山鸡回来给你补身子，来尝尝吧！”
“好啊，娘。”苏月冷站起身，脚下踩空，直接往前跌去。
好在阿叼眼疾手快接住她，金色的眸子里闪了闪，果然瞎了就是瞎了啊，怎么可能会像正常人一样？
“多谢。”苏月冷愣了下，很快就将心情收拾好。“不用扶我，我自己可以。”
阿叼犹豫着要不要松手，秋霄云上前直接去拉苏月冷。
“我说我自己走！”苏月冷浑身一颤，突然吼出声。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阿叼看向秋霄云，两人都蹙紧了眉头。
“我自己可以走。”苏月冷抿着唇，声音又降了下来，伸出手臂自己摸索着往山下走去。
秋霄云无奈，只能紧随其后，看着她磕磕绊绊，心都跟着七上八下的。
“主人好强，我们还是不要逼得太紧了。”阿叼轻声说道。
秋霄云眼色暗了暗。“君久黎那小子……如果我女儿的眼睛一直好不了，我一定杀了他！”
阿叼赶紧比了个嘘的手势，对他挤了挤眼睛。
“别在她面前提这个名字。”
他不希望苏月冷再受伤害。
秋霄云撇嘴，好吧，是这个理。“彩鸡，我发现你现在很懂女人心嘛！是不是我不在的这几年你找了很多母凤凰？”
阿叼皱眉。“没有。”
“还有，我们称异性的方式同你们凡人是一样的，母凤凰多难听。”
阿叼无语地看了眼秋霄云，自顾自先走一步。
掌心变幻出一枚细长的梧桐神木，阿叼的眼色变了变。
这么多年真的能走进我心里的人只有你一个，你不知道吗？
山脚下，苏月冷终于踩在了平地上，松了口气。
灵力暴走导致她的灵根受损，灵力恢复起来比普通的修行者还要慢，她如果想要靠其他的感官来弥补看不见的缺陷，不知道要等多少年？
“好香。”循着鸡汤的香味走去，苏月冷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娘，你什么时候厨艺那么好了？”
她记得秋霞云是厨房杀手，烧什么出来都是黑炭。
“生活所迫。”秋霄云瞥了眼厨房角落的青绿色身影，见她冲自己摇头，叹了口气。
小月冷连孔雪瑶的气息都感应不到，看来这次伤得真的很重。
“彩鸡，你陪着小月冷先吃，我还要再弄两个下酒菜。”秋霄云等人出去在，关上厨房的门。
“有什么新的消息？”
孔雪瑶从角落走出来，成天到晚都要躲着不被苏月冷发现，她真的有够难的。
“查清楚了，凌云国的增援是完颜家，而且是完颜冽亲自送物资过去的。”孔雪瑶吐了口浊气，也是无奈，“不知锦容手里的有完颜家的金铭令牌，完颜冽作为少主，不能拒绝。”
“金铭令牌？”秋霄云想到了什么。“秋芈音手里有一块，难道她死之前将令牌给她儿子了？”
孔雪瑶不置可否，“总之现在大盛国的情况不容乐观，不出两日完颜家的先驱铁骑就集结完毕，禹州的地势你清楚，对他们极其有利。”
“你是要我回去？”秋霄云回头看了眼门的方向，压低声音；“我女儿现在这样，我不能离开。”
“当然，也不能将她带回去，否则苏烨那家伙肯定要分心。”
虽然苏月冷时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但她不得不承认，苏烨疼苏月冷比自己疼得更多，这么多年养在身边的情谊，毕竟不是她靠思念就能比拟的。
“我都差点没忍住要去杀了你儿子，更何况我家男人？”秋霄云说这话完全没顾忌孔雪瑶的身份。
孔雪瑶也是无奈，错在她儿子，她这个当娘的只能给他背锅。
但是她这些日子吃的苦之后一定要那小子好好偿还！
秋霄云挠挠头，她也不想逼得孔雪瑶太紧毕竟错不在她。
“雮云灵珠有着落了吗？”
孔雪瑶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牛皮纸，这是雮云灵珠的下落，我遵循师命永不踏足那个地方，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
秋霄云赶紧摊开看，“竟然是那里……”
将牛皮纸收好。“我知道了，明日我就回禹州。”
“那月冷呢？”孔雪瑶傻眼，这和她想的不一样。
“雮云灵珠会自行认主，我要是同去反而会坏事。”秋霄云将孔雪瑶准备好的小菜端出门。“小月冷，加菜啦！”
孔雪瑶看着秋霄云的背影，眼底荡起浓郁的暗色。
……
禹州。
秋霄云回到城内，迎上来的第一人不是苏烨，而是楚暮羽。
“秋夫人，苏月冷呢？她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吗？”楚暮羽往秋霄云身后看，没有见到意料中的身影。
“她有事要去一趟东海。”秋霄云上下打量一圈楚暮羽，这小子不错啊，那么紧张小月冷。
“她去东海做什么？”楚暮羽惊了。“东海与我们才交过战，正是关系紧张的时候，她一人前去太危险了！”
“她一个人是去挺危险的。”秋霄云一把勾过楚暮羽的肩头。“怎么，你想陪她一起？”
楚暮羽噎住，立即严肃起来。“战事当前，我不能擅离职守！”
秋霄云挑眉，“小子不错嘛。”
“我倒是对你刮目相看了。”
楚暮羽不置可否，只觉得秋霄云对自己笑得无比诡异。
他总有种入了圈套的感觉！
秋霄云没再多拿他打趣，找到苏烨，召集了诸位将领，将雨花楼收集到的情报公布出来。
另一边，苏月冷坐在草铺上入定疗伤。
空中突然炸出一片刺眼的光晕，甚至穿透屋顶照射在房中，很是刺眼。
“站住，不要出去。”苏月冷将准备出去一探究竟的阿叼叫住。
苏月冷依旧闭着眼，但是她的感官已经逐渐在恢复中。
更何况，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知，是无法用常规解释的。
“你现在出去，会曝露我们的踪迹。”
阿叼收回脚，回头看向苏月冷，主人看不见，又怎知这闪光是在寻人？
不远处，秋无痕站在山顶上，看着自己释放出去的闪光又绕了回来。
“九黎，她不在这。”
感应石的另一段沉吟了半晌，“再找。”
秋无痕无奈，他这是摊上什么事啊！
刚准备偷个懒，感应石中又传来冷凝的声音。“找不到就不要回来。”
秋无痕汗颜，君久黎这个大冰块，伤得那么重不好好疗伤，还管他那么多做什么！
“你专心疗伤，我会再把这附近搜寻一遍的。”
微微的叹息从石头中传来，须臾，君久黎又道：“多谢。”
“恩恩，那是当然，等回去后你要给我准备……等！君久黎你刚才说什么？”秋无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绝情的家伙竟然会说谢？！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君久黎你再说一遍，我刚才没听——”
感应石的链接被切断，秋无痕的声音戛然而止。
黑暗的石洞中，君久黎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滴滴落在石缝上。
打开另一个手掌，当中躺着一块泛着紫色光晕的感应石。
这是他与苏月冷的。
“苏月冷，你到底在哪……”
苏月冷皱了皱眉头，她感觉到心口好热。
伸手探去，是一块发烫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