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准备出发时候,蓝念却被一个意外的电话绊住了。
“三叔的电话?”她蹙着眉头,狐疑地冲辛闻扬了扬手机,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虽然尽量克制,但辛闻的身子还是震了一下,不安地嘀咕了一句:“这么快?”
“你说什么?”敏锐的蓝念马上竖起了耳朵,扇子般的长睫毛带着一丝紧张的颤栗,“你,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早就知道了什么,对不对?”
蓝念多么希望辛闻的回答是‘不’啊,可是,她失望了,辛闻一点都没有否定的意思,而是示意她赶紧接听依然在响的电话。
深呼吸了一口气,蓝念鼓足勇气,忐忑地摁下接听键:“……喂,三叔,什么事?”
“……念念,念念,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看望你妈妈呀?真是的,阿闻呢,让他死过来听电话!我非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臭小子不可,让他通知你早点过来,结果你们竟然……”
‘啪’的一下,蓝念茫然地挂断了电话,缓缓地看着辛闻,一脸的失落,失望。
“念念,你听我说,妈的身体忽然恶化,我原本是想早点告诉你的,只是……”辛闻满脸的愧色,第一次感觉到言语的匮乏和苍白。他走过来伸出手想要拥抱安慰一下蓝念,却被她生硬地躲开了,然后她愤然地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辛闻僵在半空中的手,忽然狠狠地砸在了门框上,幽深的眼神中波澜起伏。一直小心地想找一个好的时机再告诉她,一直努力制造气氛,不想让她已经惊慌无助的心再受惊吓,结果却是……辛闻现在只想祈祷蓝妈妈能再多坚持坚持,坚持到她们的心结解开。
悄悄地推开了病房门,蓝念像一个在外玩耍忘记了回家的孩子一样,忐忑不安地往里看。
“来,雨熏,吃点粥吧,念念他们马上就来了,你不用担心。”三叔体贴地端着粥碗,柔声劝慰。
“……”蓝妈妈半睁得眼神空洞无物,更加苍白枯瘦的面容,让她的容貌都明显变形了。
“……唉,你不吃东西,念念来了一定会心疼的……雨熏,可歆,我已经也找人通知了,所以……”向来善于言辞的三叔,第一次给人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蓝念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展现出一个开心的笑容,然后笑吟吟地走了进去:“三叔,我来吧。”
“……念念?!”蓝妈妈的手倏地一把抓住被单,转向蓝念的眼神中,瞬间就蓄满了眼泪。
蓝念的鼻子一酸,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轻松自若,她拼命地笑着,不过从三叔和妈妈心疼的目光中知道,自己的笑一定很难看,很狼狈。
“老妈,不好意思啊,我刚回来……你看你,又不听话了吧,把自己瘦成这个样子,真不像话!”蓝念一边数落,一边接过三叔手中的粥碗,哄小孩子般地说,“来,要乖一点,把粥吃完,张嘴,啊——”
可是,分明有什么东西不争气地啪嗒啪嗒地往下滴,蓝念赶紧扭过头,使劲地擦了擦,干笑着解释:“来的时候太急了,风沙眯了眼睛,呵呵,老妈,你是不是又准备教训我像个马大哈啊!告诉你,我现在翅膀硬了,可没那么好听话了……所以,你要赶紧吃粥,把自己养好,然后才有力气收拾我,知道吗?”
蓝念不停地说着,她害怕自己一停下来眼泪就会漫延整个病房,那双端着粥碗的手,很没出息地哆嗦着,像一个现场被抓的贼一样紧张。
“唉……”蓝妈妈干涩苍白的嘴唇,艰难地发出了一声轻叹,轻得仿佛风一吹就会枯萎,她努力伸手握住了女儿无措的小手,三叔眼疾手快地赶紧接过了蓝念手中的粥碗。
蓝念的心顿时一惊,这是一双怎样的手啊?皮肤干枯松弛,骨节突出僵硬,像一把经历了太多风吹日晒的耙子!
“……念念,别这么辛苦自己了,妈妈,妈妈知道你心里委屈,妈妈对不起你,你放心,妈妈不会再反对你们了,只要你能过得开心,妈妈也就……”
“妈,你说什么呢?是念念不懂事,辜负了你这么多年的谆谆教诲,要不……给你打一下pp解解气吧?”空气压抑得要命,呼吸艰难的蓝念不得不努力调节气氛,只是她的努力太过了,让人更加心疼。
“咳咳……那个,你们母女好好聊,我,我出去买点吃的。”三叔抹了把眼角干涩的湿痕,赶紧找借口溜了。
蓝妈妈虚弱地微笑着,手,一寸寸地抚摸着女儿的脸颊,心疼中带着欣慰:“念念,你比妈妈勇敢多了,妈妈这一辈子都没敢迈出去那一步,让你三叔白白耗了二十多年,唉,一个人一生的最好时光啊,妈妈欠他的……”
“妈,三叔真心喜欢你,他不会在乎这些的,只是,”只是可怜了天堂中的爸爸了,倾尽一生来给你幸福,却……蓝念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爸爸对她来说,就是一座永不逾越的丰碑,高大,厚实。
蓝妈妈苦笑一下,眼神中忽然充满了乞求:“……好在,这么多年的纠结很快就要落下帷幕了,可妈妈还是不放心,不放心你们,你们……”
“妈,你放心,可歆一定会生活得很幸福的,真的!”这句话脱口而出,把蓝念自己都吓了一跳。
蓝妈妈的手顿时萎顿了下来,不忍地侧过脸,哽咽地说:“唉,她和你不同,你有着男孩子的粗犷豪迈,大气,果敢,洒脱,就算天塌下来,你也会照样活得像个样子;可她,她不同,太像年轻时候的妈妈了,虽然一直伪装得很骄傲,很清高,但心里却很苦,很脆弱。她敏感,无助,却又倔强得不可思议……唉,我真担心这孩子,会这么一直,一直封闭消沉下去,听说她……”
“妈,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她!”心里压抑得要死,蓝念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作势就要往外走。
大气?洒脱?是的,就是因为太脆弱太自卑太害怕受到伤害,所以才不得不让自己浑身带刺。蓝念苦笑着,眼睛不知不觉已经模糊了。
不顾身后妈妈的劝阻,蓝念猛地拉开了房门,却正对上一脸忧心不安的辛闻。
“念念?”
“你来得正好,妈想见可歆,拜托你赶紧把她找过来吧。”蓝念没有表情地说。
“……”辛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蓝念就掩面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