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山绵延几十里,处于茶肆这边的恰是中段,山高林密,正逢夏季,野草也格外繁盛。
文舒一手拿着锄头,格开前头碍事的杂草,突然脚步一顿,想到一个问题,蒗草喜阴还是喜阳来着。
昨日她没有亲去,蒗草都是红影帮她摘回来的,她还真不知道蒗草原本长在什么地方?
如今红影不在身边,她也没办法问。而且就是问了,以红影目前学到的知识来看,恐怕也分辨不出阴阳来。
罢了,还是各寻一处种点试试。
不过,想在山中种“药材”,这地方可有得讲究。既不然太浅,一下就被人发现,也不能太深了,一来采摘不便,二来太深了容易碰见野兽。
就扛着锄头走了许久,半个时辰后,文舒终于在东南方向发现一处不错的地方。此处周边都是野桂树,桂树不够高,所以阳光比别的地方要充足些,算是喜阳的好地方。
桂树林往西是一片松树林,大大小小的松树长了一片。大的高达七八丈,小的才半人高,地上堆了一层厚厚的松叶,踩上去软软的。扒开一看,底下的泥土呈黑色,看上去十分肥沃。
文舒立马决定,就这了。
松树林茂密阴凉,土地肥沃,适合种植喜阴的植株。桂树林阳光充足,适合种植喜阳的植物,二者皆得,挺好。
选定地方,文舒撸起袖子就干了起来。
她在一株偏婑的桂树旁圈出一块地方,先将里头的杂草全部拨掉,再用锄头将土地翻松,最后还得砍些树枝把做个简易篱笆,否则容易被野鸡之类的小兽给祸害了。
树林里最不缺的就是树枝,文舒力气大,置物篮里又藏有斧头,没过一会,便砍回一大捆树枝。将树枝散开间隔的插在“药田”周围,再拨些藤蔓绑在树枝上,一个简易的篱笆就做好了。
文舒从置物篮里取出三株带根系的蒗草、瑶草、以及岗草小心的种在土里。又用水瓤里的水浇了浇了,这才拍拍手,往松树林里去。
山下官道,随着太阳渐渐升高,回程的百姓和商旅也渐渐多了起来。没多久,茶肆门口便聚集了不少人。
赵娘子拿着大铁勺,又要问询,又要打饭,忙的那叫一个不可开交。有些领饭的百姓觉得白拿人家的饭,不好干看着,都提出帮忙。
可因为饭的种类颇多,又有其特殊性,赵娘子怕他们打错了,根本不敢叫他们帮忙,顾自忙得满头大汗。
好在领饭的人都不催促,自觉排队,一番忙碌下来,还算顺利。
她们这边忙忙碌碌,另一头的文家也极是热闹,一大早就陆陆续续的有人上门换饭。
文老爹没想到这种盛况,煮得饭根本不够,后来一想,干脆将文舒昨天做试验多余的蒗草饭也一并送了。
因为知道那饭吃了对孩子好,他就净捡家里有孩子的送,当然他也比较小心,像是家里有孕妇的,他也没敢送,毕竟孕妇要忌讳的东西太多。
因此就是孙和平家来换饭,文老爹给的也是普通的饭。
巷尾赵大家,张娘子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一起便问她家二郎可换饭了?得知没换时,骂了声小免崽子不省心后,就自己端着饭出门换了。
住在她隔壁的林家,是开杂货铺的,家里两个小子,大的十一,小的才四岁,比她家二郎还小两岁,不过小哥俩平时倒是常在一处玩。
张娘子端着饭碗出门,正要往林家去呢,就见好几家的娘子端着饭碗从文家出来,林家的婆娘也在其间。
张娘子赶忙迎上去笑道“大娘子起得早啊,这就已经换好了。”
平常从不往文家去,现下眼看着人家要富贵就去,难免让人觉得有攀龙附凤的嫌疑,林家娘子有些不好意思,嚅嗫着解释“嗯,我原本是不想去的,可看大家伙都去了,咱不去显得好像对人家有意见的似的,就也去换了一碗。”
就算不攀附,也不能让人家记恨嘛。
张娘子什么人物啊,最是会看眼色了,闻声忙道“是这个理,我也想去换一碗呢。不过看咱两家离得近,就想着先来你家换了,就不知道大娘子有没有给我留饭了。”
“你这话说的,我哪年没给你留,就是少谁的,也不会少你的呀,走,跟我家去。”
张娘子端着碗去林家换了饭,然后又回了自家重新打了一碗饭往文家去,却不知文家的饭已经全部送完了。
文老爹一脸歉意的说饭送完了,还说若她有需要的话,他就再煮些。
让人家特意为自己单煮一锅,这多不好,张娘子这点人情还是知道了,闻声忙道“够了,够了,家里已经换了好几份了,这不是想多沾了一些喜气,没想到来晚了。”连连表示不用麻烦了。
其实饭不饭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态度。
她来了,表示自己家也是想换饭的,并没有别的意思。日后富贵了,能提携的提携一把,不能提携的也不至于因为误会反坑自家一把。
有权势的人家就算不巴结,也不能得罪。
做为游走于人情事故中的张娘子,深刻明白这个道理。
与此同时,隔了一条街两条巷子的范家,范夫人谢氏看着窗前正襟危坐,一心读书的范正清,摇头叹气。
这孩子,这是跟谁犟呢。
日后你就会知道,娘都是为你好!
那文家小娘子再好,能好不过宰相女婿,锦绣前程!纵是有神鸟,那也是一时的风光,哪比得高门闺秀带来的广大前途。
以她儿的品貌才华,只要明科及第榜上有名,到时被宰相看中,榜下捉婿也不是不可能。就算未被宰相看中,被其它高官看中,或者自结一门良缘,也总好过娶一商户女。
还是一母早丧的“丧母长女”
自从范正清第一次和她提及这位小娘子的时侯,谢氏就派人去打听了,可打听回来的消息却让她沉了脸。
母早丧,与父亲相依为命,除却一家寿材铺外,家无余财,这样的家境如何配得上她儿子?!
再说品貌,除了长相不错外,品性更是让她难以接受,都说“丧妇长女”没有母亲训导,通常都缺乏家教,细细打听后,果然如此。
什么力气大,伶牙俐齿,淘气跟温、良、恭、俭、让,一点边都不沾,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勤快了,可是勤快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有什么用。
虽然她自己也只是继室,可也是书香之后,而且由于带子出嫁,所以范正清在范家也属于寄人篱下的状态。
可正因为如此,她才更想儿子找一门好亲事,日后前途锦绣,好好的打一打这满府众人的脸。所以不管从儿子的前途考虑,还是从她自身出发,她都不希望范正清娶文舒。
哪怕他昨天回来告诉她,那位文小娘子也参加了雅集,并且还是神鸟的主人后,她也没动摇过。
结果就是儿子暗暗跟她较劲,以读书为名,拒绝参加今天的家宴。
“走吧。”看了一会儿,谢氏扶着丫环的手离开了范正清的院子。
不过是一场家宴,不参加就不参加吧,今日她若是低了这个头,日后便有更多的头要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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