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溪亭做了个很长的梦,梦中无邶,亦无楚洄。
再睁眼,是一片漆黑,她迷茫地伸了伸手,依旧不见五指。
她听见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是沈清棠半急半喜的声音,“浮欢,你醒了。”
纵然此刻有数不尽的疑惑缠绕心头,可顾溪亭轻启薄唇,只觉嗓间g疼不已,竟讲不出一个字节来。
她想问,问扶桑身在何处,问眼下自己身在何地,问沈清棠如何将自己从火中救出,又是如何离了邶g0ng。
沈清棠瞧出了她的急切,轻轻将她扶起,送了些温水至她唇边,“莫急,你睡了许久,需先润润嗓子。”
囫囵咽下几口清水,顾溪亭呛得清咳几声,“扶…咳咳扶桑可在?”
“你…你又为何不点灯?”
这话叫沈清棠一愣,她望着顾溪亭水润却略显失神的眸子,下唇轻颤,“你…瞧不见我?”
“黑些无妨,我晓得是你。”
顾溪亭0索着攥住了她的袖摆,在那些颤意传来之际,顾溪亭心底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她强忍着心慌,又问了回,“扶桑可在?”
“浮欢,你且听我说…扶桑她…”
沈清棠于心不忍,她不知该如何将扶桑之事告知顾溪亭,她担心顾溪亭的身子再受不住这刺激。
“扶桑有事外出,过些日子便回来了,你便在此处安心休养。”
“你说谎。”
顾溪亭小脸煞白,连唇也开始了轻轻的细颤,“沈清棠,你骗我。”
沈清棠闭眼,无奈叹息一声,“她替你,留在了邶g0ng。”
无需再言,顾溪亭已然明了。
她要在邶g0ng中留下的,是被烧至面目全非的尸首,而沈清棠说,扶桑替了她。
扶桑Si了,替她Si在了那场大火中。
顾溪亭渐渐将头埋下,她的脸上不见悲意,却又有泪水不断落下,像是在自言自语,“她怎的,就是不听我的话。”
“阿棠,我有些怕,将灯点起可好?”
周遭漆黑一片,甚至连一丝光亮也没有,顾溪亭的嗓音虚弱中带着些许沙哑,这般对沈清棠说着。
沈清棠望着屋内一片亮堂,瞬时哑口无言,她不明白为何世间难事为何偏偏都要落在顾溪亭身上,她从未做过任何错事,她分明是那般的好。
“屋子里点了灯,对吗?”
起初顾溪亭真当只是屋内昏暗,可直到她听见了窗外鸟雀啼叫,才晓得眼下正是清晨。
并非沈清棠未点灯,而是她的眼睛,瞧不见了。
顾溪亭自嘲般轻笑一声,“阿棠。”
“我在。”
“为何要救我?”
沈清棠轻轻扣住了她的肩,将她脆弱易碎的神情尽收眼底,“我以为你晓得。”
“纵然我肮脏至此,如今又目不能视,你也不悔吗?”
顾溪亭被圈着半倚在沈清棠怀中,身形瘦削,那JiNg致无双的面容此刻写满了苍白,曾经沈清棠最喜Ai她的眼睛,清明透亮,又有着不服命运的倔强,可现如今…已是灰蒙蒙的失神一片。
沈清棠无声叹息,满心满眼皆是心疼,“浮欢,那不怪你,莫要这般说自己。”
“无论从前,如今又或是将来,我沈清棠都不会后悔。”
“我会医治好你。”
顾溪亭未语,只是在心底这么答着,你不该,不该救我。
是她顾溪亭不想继续苟活于世了。
“阿棠,我想替扶桑立个衣冠冢。”
可扶桑豁去X命换来的她,又有何资格说出这种话。
她要活,要好好的活,要带着扶桑那一份一起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