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也看到穆辞宿了,但是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直接绕开。仿佛穆辞宿这个人,门口这些闹剧都并不存在一样。
而孤儿院里的那些孩子看见他之后,也全都紧张的把他拉进院里,生怕穆辞宿把人拦住。
“真的别再来了。”孤儿院的大门当着穆辞宿的面关上,院长最后一次警告穆辞宿。可这其中有多少是心虚,多少是慌张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师兄原本在外面等他,看见这一幕也赶紧跑了过来。
“怎么个情况?”穆辞宿一向容易讨小孩的喜欢,被一群孩子往外撵还是头一次。也不禁十分担心。
穆辞宿简单说了说。
“要不要叫警察那边……”师兄的想法很简单,穆辞宿作为律师有些时候不能强行审问。但是他撬开一个口后,这里面的事儿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明显这孤儿院有问题,而那个和穆芝彤神似的孩子就是证据。
可穆辞宿却拒绝了,“不用再给我点时间,我自己去找穆子彤。”
“为什么?”师兄没明白。
可穆辞宿却指了指刚走的校车,“到底是孩子呢!疑罪从无,这是你说过的。的确,院长也好,穆芝彤也好,全都逃不脱干洗,可那些孩子如果并不知道呢?”
“走吧!今天先回去。”穆辞宿说完,就带着师兄往外走。而孤儿院大门处,之前那个眉眼和穆芝彤很像的小孩却扒着门缝偷听完了穆辞宿所有的对话,久久没有离开。
疑罪从无,他琢磨着穆辞宿说的这四个字,听着就知道是对他们的保护。可实际上,他,不,应该说他们这个孤儿院分明都是有罪的!
默默的回到院子里,小男孩看着其他孩子们脸上的笑容,只觉得讽刺至极。
然而他的心情穆辞宿并不知道,他现在正在想法子怎么见穆芝彤一面。
还真的挺不容易。
时望泉现在已经惊了。穆芝彤现在虽然还行动自由,可实际上几乎是被完全保护,或者说是被控制下的。
穆辞宿试了几次,都根本接近不了。最后找到机会的时候,却已经是一周后孤儿院开放日。
作为孤儿院最大的救助者,穆子彤在这一天会代表时家来主持开放日全部主持。穆辞宿托人想了办法,得到了一个参加的名额。不过用的是别人的名字。
开放日当天,穆辞宿是赶着人最多的时候到了孤儿院。在签名的时候,他大致扫了一眼发现上面有些还挺熟悉,顿时明白了这个开放日的具体目的。
说是资助孤儿,其实不过是给别人一个向时家卖好的机会。这秘书是心腹,讨好了她,自然就有和时望泉或者时景春联系的契机。
不过那都是过去,现在时家出事儿,哪怕是为了划清界限,这次开放日来的人也相当少了。
穆辞宿环顾四周,不过只有寥寥十几个人。而这十几个人里,还有四五个是常年在这帮忙的义工。
穆辞宿原本是混进来的,所以进门之后就找了个不怎么显眼的角落站下,倒是没被别人发现。
九点的时候,穆芝彤终于姗姗来迟。身边依然守着四个保镖。
她脸色不太好看,像是非常忧虑,随便说了两句作为开场白,然后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了。
院长走近,和她小声说了会话。倒是孤儿院的小朋友们在得到允许后,全都一窝蜂的冲上去抱住她。
“彤彤妈妈!”他们喊得亲密,言语间满是感恩。而穆芝彤看见他们之后脸色也好看了许多,挨个把这些孩子抱在怀里亲了亲。
好一出母慈子孝,温馨的画面只一眼就让人从头暖到心里。可如果不考虑这些足以支撑她们温馨的钱到底是怎么来的话。
穆辞宿心情十分复杂。时望泉兄弟有罪,穆芝彤是从犯,而她得到的利益却用来供给这些孤儿们优渥的生活。
乍一听像是在赎罪,可实际上却是在造下另外一重罪孽。
眼下,这些孩子们还小,并不明白他们吃的穿的用的到底来自于哪里。可一旦等他们再大一些,大到足够明白什么是三观什么是有罪的时候,又该如何自处?
而穆芝彤被抓后,这个孤儿院又该承受什么样的眼光?
到那时,怕不是连活着都觉得恶心吧。
穆辞宿叹了口气,这时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衣角。穆辞宿低头,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小男孩。
“怎么了?”穆辞宿心里一突,这孩子见过他,怕是认出来了。穆辞宿并不想节外生枝,然而这男孩却先做了自我介绍。
“我叫穆渊,我在新闻里见过你,我也知道你来这里做什么。”顿了顿,他看向那头被孩子们包围住的穆芝彤,“她是我妈妈,她是不是犯罪了。”
“你怎么这么说?”穆辞宿被他的直白问得心惊。他原本以为穆芝彤把孩子留在孤儿院,肯定是隐瞒了一切。可万万没想到,这孩子心里竟然全都清楚。
他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可咫尺天涯竟然好几年都不能相认。至于现在,他站在穆辞宿面前,询问自己母亲是否有罪的模样,更是可怜到了极点。
穆辞宿一时间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可穆渊却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那天为什么阻止你的朋友?你明知道,只要把我抓走威胁或者直接送去给警察,那样她或许什么都会说。”
“那你呢?你为什么希望我把你的母亲带走?”
“我觉得恶心。”穆渊脱下外套递给穆辞宿。
穆辞宿顺着他的暗示看,是外套的标签。是一个很有名的童装品牌,算不上奢侈品那个行列,但也是价值不菲。
“不止我,整个孤儿院都是这样的。别的孤儿去上学,都会担心会不会被人瞧不起。可我们去上学,却是被羡慕的对象。”
像是泄愤一般,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扔在地上,“就连零食,我们吃的都是国外进口的。是不是很讽刺?”
“这哪里像是无依无靠的孤儿?就是家里有点钱的都没我们过得滋润。”
“别这样说,你母亲是爱我的。”
“算了吧。我不是一无所知。”穆渊拿回外套问穆辞宿,“你相信她爱我吗?”
“……”穆辞宿不知道该怎么说。可穆渊却继续说道。
“真的爱我,就不会因为觉得养不活,就把我托付给孤儿院。真的爱我,就不会靠那种方式挣钱,导致现在连光明正大的相认都不敢。真的爱我,就不会让我像现在这样,连没吃一口饭都会怀疑是不是从别人嘴里抢来的。”
说到这,穆渊真的忍不住哭了。
“你还太小了,那些不是你的错。”穆辞宿拍了拍他的头,“别瞎想。”
穆渊抹了一把脸,突然拉住穆辞宿的手,“你和我来。”
他带着穆辞宿去了后面,是他们的寝室。
小心翼翼的把门反锁上,他从自己的床下面拉出一个小箱子,从最底下拿出一张纸递给穆辞宿。
是撕碎了又拼好的。穆辞宿接过来看了一眼,眼里顿时闪过一丝惊诧。
是亲子鉴定最后一页,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时景春前妻的孩子,竟然是时望泉的!
瞬间一切都连上了。
时景春的妻子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流产,找不到的怀孕产检记录,还有时景春那段时间对时望泉的嫉妒,以及时景春的妻子被活生生逼疯。
是啊,一个女人,从一而终的爱着自己的丈夫,甚至为了这份爱,可以忍耐那种堪称酷刑的虐待。一隐忍就是好几年。
甚至到了最后,她都对她的丈夫存有幻想,相信这个男人是爱自己的。结果却在流产的当天就疯了。
当然要疯,换谁都会世界崩塌。她的孩子,竟然是丈夫兄长的!不管这孩子来的过程怎样,对于时景春前妻来说,都是一项巨大的冲击。更是根本接受不了的现实。
穆辞宿低头看向穆渊,十分严肃的问他,“你怎么得到的?”
“我翻了她扔纸的垃圾箱。”
只能说是造化使然,时景春前妻疯了的那天是孤儿院的开放日。只有这一天,穆芝彤才能光明正大的和自己的儿子见面。
所以一向谨慎的她,在拿到鉴定报告之后,只是匆忙的撕碎扔在垃圾桶里,并没有烧掉或者怎么样。
而穆渊看见她偷偷摸摸的动作,等她走后,主动过去捡走了这些碎片。
“更多的没法拼好,只有这张是完整的。”穆渊给穆辞宿看了其他的碎片。
“那你知道我拿走了会怎么样吗?”
“我知道,她会被抓走。但……”穆渊红了眼,抬头问穆辞宿,“但她还会出来的对吗?不会死刑的对吗?”
“从犯不会死刑,如果愿意自首,可以考虑从轻。”
“我和你做个交换可以吗?我来劝她自首,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帮她。我知道你是律师,能打很多官司,所以可不可以……”穆渊说着说着,又低下了头。他其实很清楚,自己没有资格和穆辞宿谈条件。毕竟他们是罪人,是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