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脑子不清,说瓢嘴了!
坐在木墩上的赵三明膝盖一软,扑通往前跪倒在地,望着青梅试图解释,“媳、青青青梅!你听我说,我就是、就是猜的!国营饭店的白面馍馍那肯定好吃对不对?不用尝都知道!”
镇定,一定要镇定!
呜呜呜可去他妈的镇定吧!
眼看着青梅背着光鬼气森森地一步步靠近,赵三明崩溃了,汪地一声哭了出来,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快点讨好青梅,让她别生气了。
“青梅,我我我这里还有钱,很多很多钱,都都都是给你的,呜呜别打我!”
原本只准备给他点苦头吃的青梅脚步一顿,眼珠转动,看向赵三明哆嗦着抬高的双手。
在他合拢的手掌心里,捧着一堆各色的钞票,有角有分,也有元,其中还夹杂着几张墨绿色。花花绿绿,看着着实不算少。
在赵三明诚惶诚恐惊慌失措的眼神中,青梅最后一步落定,站在了他面前,沉默片刻,伸手将他手心捧着的钱一张一张拿过去,大的放在下面,小的放在上面,叠得很整齐。
赵三明见她真愿意收钱,没心疼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反而暗自高兴,急忙把裤兜里剩下的最后几个钢G儿都掏了出来,全心全意捧到青梅面前盼望着她能收下。
心里默默数完了钱,一共一百一十三块六毛四,青梅把钱卷起来,捏在手心里,抬脚就把跪着的赵三明踹了个仰翻叉。
忽然被打的赵三明懵了一瞬,而后熟练的抱头蜷腿,用背对迎着不断猛踹而来的脚。
一开始还能闷哼着接两脚,可等到第三脚下来,尖锐猛烈的痛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赵三明终于嗷地一声叫了出来。
这一声似乎是开启了喉咙口的开关,赵三明嗷嗷叫得越来越高亢凄惨,青梅听得下脚的力道都歪了一下。
远处,距离赵三明家最近的一户社员家里,正趁黑办事儿的两口子冷不丁听到外面传来的惨叫声,女人吓得一哆嗦,趴在她身上拱得正起劲的男人也呲溜一下泄了气。
“娃他爹,啥、啥声儿啊?怪吓人的!”
两口子扭头往窗外看,当然只能看见一片漆黑。
小雨虽然停了,可天儿却没敞亮,黑沉沉的好像在酝酿一场大的,夜里自然黑得一点星子都没有。
这样的夜里,配上因为距离太远而显得若有似无的凄厉惨叫,怎么想怎么吓人。男人也吓得心里咚咚乱跳,不过在家里媳妇面前,当然要咬牙硬撑着。
两人安静的听了一会儿,那声儿还在,女人一个劲儿地推男人去外面看看啥情况。男人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提上裤头越下了炕。
想想不咋保险,男人又把煤油灯给点上了。
有了光,心里就没那么虚了,女人也没像平常那样骂他浪费煤油,半坐在炕上光着身子伸长脖子慢慢往门那边探,好像魂儿也跟着男人打开了屋门。
打开门后,那惨叫声就更清晰了,男人觉得有点耳熟,心里地害怕倒是少了些,壮着胆子端着煤油灯往院子里去。
男人出去了好半晌都没回来,炕上地女人心里开始打鼓了,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时,男人终于回来了,腰不弯了背不驼了,脸上也不虚了,甚至还带上了笑,一看就很轻松。
不等女人问他,男人就兴致勃勃地跟媳妇分享起乐子来:“娃他娘,你说这是咋回事?嘿,是隔壁那二流子正在挨打嘞!”
都已经扯开嗓子嗷嗷叫了,可见被打得不轻。
女人也是一松,笑着拍胸脯:“嗨,他呀?该!人家青梅忙着进山打猎换粮过冬,就这二流子还不知道死哪去了,换了我我也抽他!”
好好一大老爷们儿,哪有让女人挣口粮养活的道理,前两年青梅这个新嫁小媳妇不懂事,还把赵三明当个人物似的惯着。
现在青梅终于想通了,以后啊,这二流子还要吃的苦头多着嘞!
男人看她拍胸脯,眼睛都看直了,搓着手嘿嘿一笑,敷衍地说了几声是是是,自己急忙爬上炕,哄着女人要继续弄。
“哎对了,之前俺们家老母鸡下的蛋,肯定是赵三明给摸去了,明儿你就去问问……”
先不说第二天全屯都知道了昨晚赵三明被青梅打得嗷嗷叫的事,这会儿青梅在心里默默数到第二十下时,就脸不红气不喘地停了脚。
用脚尖轻轻拨弄了一下死狗一般躺在地上放弃挣扎的赵三明,青梅语气平缓地问:“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耳朵被赵三明唱歌似的男高音给吵得有些疼,青梅没耐性等“学生”自我领悟了,直接给出官方标准答案:“因为你骗我,你可以不说,可以隐瞒,但对着我说出口的话就必须是实话。”
青梅讨厌被人欺骗,哪怕末世里最常见的就是欺骗。
遥远褪色的记忆里,她温柔坚强的姐姐就是因为被欺骗而丢了性命。
不得不说,赵三明遇到青梅倒霉,可大倒霉中也有小幸运。
要不是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宁静而又不缺食物的生活磨灭了青梅身上一部分的戾气,今晚赵三明办的这些事,就足够青梅手起刀落弄死他了。
似乎是不敢相信这次的毒打结束得这么快,赵三明反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青梅也没管他会给予怎样的回应,转身回到桌子前,背对着赵三明说:“别躺了,今晚只是痛一下,没有受伤,这些钱就当你今年冬天在我这里的伙食费,明年开春了就给我老老实实下地挣工分,要不然就别去食堂吃饭。”
只吃不干,回头又扣她工分!
想到今天被扣得只领了三十多斤杂粮回来,青梅手下力道一沉,撕光了肉的猪头骨直接被捏成了小碎块。打完了青梅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打得太轻了,用脚踹的时候都没像以前那样用脚尖,而是用脚底脚背,踹的地方也只是痛不会留下太多的痕迹。
赵三明还能说啥,当然是立马答应。
缓了一会儿,赵三明发现身上的痛真的退了,爬起来上下按了按,嘿,一点不痛了!
好了伤疤忘了疼,赵三明做小伏地恭维了两句青梅厉害,然后就颠颠跑去抱柴烧火烧水,忙得团团转,瞧上去还颇为自得其乐,饶是“见多识广”的青梅都不知道该说啥了。
想了想,青梅默默拿出属于赵三明吃饭的那个粗瓷碗,给他装了半碗猪头肉放在旁边。
装完了,看着少了一个小角的肉堆,青梅眼底闪过心疼。
往左看了看盆,往右看了看碗,青梅回头又看了看再不喊饿乐呵呵往锅里打水的赵三明,趁着他没注意这边,伸手迅速把碗里的肉又揪了一把放回盆里。
半碗变成了小半碗,盆里缺的那一角也填平了,青梅这才满意地点头,转身把盆子端起来锁进里屋的木箱里。
晚上睡觉的时候让梦里都充满肉香味,这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日子。
第二天屯里人刚把赵三明挨打的事拿出来热乎乎的议论了半天,没等大家再深入剖析探讨一番,大岗屯又一次迎来了堪比□□的大新闻:放映队今天下午就要来他们屯!
嚯――!
放电影的来了,还是来他们屯!听到风声的社员纷纷跑去老支书家问到底是不是真的。
等老支书点头了,社员们都激动起来,就连食堂的炊烟都提前小半天就烧了起来。
为了迎接今晚的电影,全屯提前两个小时吃晚饭!
老支书也没想到放映队的同志来得这么快,来问他的社员络绎不绝,连一群小萝卜头都呼啦啦跑来问他。
想着今天反正也没啥事,老支书索性拿了自己的老烟炝,往屯里上下溜达去了,路上几乎是遇到人就必定会被问一番放电影的事。
“老叔,咋今年放电影的来咱们屯儿嘞?”
“哈哈,这可就有得话说咯,简单来说,就是咱们屯儿出了个全公社有名的打熊英雄。”
“这么说来,还得感谢青梅?走走走,咱们赶紧去找青梅,还要把最好的位置给青梅留着!”
“大伯,放电影的啥时候到啊?要不要咱们去迎迎?”
“等着吧,咱吃了晚饭差不多就该到了,放心,今晚上要在咱们屯歇一宿嘞。”
食堂已经给放映队的同志单度准备饭菜了,给他们留宿的房子也正在打扫中,这副火热朝天的样子简直比秋收的时候还要热闹。
拒绝一波又一波来邀请她一起提前去占座的婶子婆子嫂子姑娘,青梅也被全屯的火热气氛给带动起兴致,从一开始的毫不关心变成了有点关心。
赵三明见机得快,立马扛起家里的条凳就跟青梅说:“青梅,我去给你抢个最好的位置!”
说罢,雄赳赳气昂昂地撒腿就跑了。
青梅看了他一眼,就没多管。
默算着食堂那边炊烟升起了多久了,估摸着饭菜该是就要好了,青梅这就放下手里的木锹,捡干净挖出来的土豆,捡进簸箕里端着往地窖里去。
很快就该下雪了,菜园子里的土豆必须收了。
白菜倒是还能再缓缓,听燕子说,被第一场雪冻过的白菜更脆甜,青梅就惦记上那个味了。
照常放好了土豆,青梅也没急着上去,反而先转着圈仰着头数了数自己的肉。
等确定一块不多一块不少,青梅这才爬上地窖,重新把盖子给盖好,最后又把旁边放着的大石压到上面。
大石头是青梅特意从后山给搬来的,之前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虽然晚上不怕有人去地窖偷东西,可抵不住白天她不在家的时候啊。
想来想去放心不下,青梅就找了块厚木板当地窖盖,又搬了石头来当门锁。
石头很大,屯里四、五个壮劳力才能推动,只有青梅能搬来搬去,这样的重量给了青梅很大的安全感。
刚忙完,大食堂那边就哐哐敲起了开饭盆,青梅拍拍手,加快脚步去打水洗手,端上饭盆就跑了。
至于跑去给她占座的赵三明?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赵三明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