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河被问住了,有点尴尬,说不出话来。
刘大妞不乐意了,拍了拍围在身边的许小鱼,让他带弟弟回家找奶奶玩,一面对赵三明说到:“怎么跟你大哥说呢,也别怪俺们昨天不信,之前屯子里谁知道青梅力气能那么大?”
青梅单手抬大树救周家柱子的事迹,今天下午已经在屯子里传遍了,大家伙儿还找了柱子这个当事人确定过,这才相信了青梅力气大得惊人这个新闻。
赵三明扁嘴,把碗筷往桌上一推,也顾不上跟大哥大嫂置气了,苦着脸说:“俺都说了是那娘们儿揍的,你们就是不信就是不信!昨晚上娘还说能娶到青梅是俺的福气,俺说是霉气才对!你们是不知道,今天俺回家是用了多大的勇气!”
听他这么一说,许大河还真觉得老弟有点可怜。
然而还不瞪许大河张口说什么,刘大妞已经率先嘁了一声,撇嘴斜眼道:“兄弟,娘说得对,你还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青梅都说了,之前之所以任你打骂,那是心里还念着你会回心转意好好跟她过日子。要俺说,你现在觉得委屈,你咋不想想之前你是怎么打青梅的?青梅说啥没有?不仅任打任骂还努力干活挣口粮养活你!”
刘大妞说得自己都恨不得变成赵三明了。
换个角度想,要是青梅是个爷们儿,随家里好吃懒做的媳妇打骂闹腾,还要毫无抱怨的踏实干活养家糊口。
甭说远了,就他们屯儿里也能有好些闺女愿意嫁过去呢!
刚才还心软着同情老弟的许大河一听,可不是这么回事嘛!
许大河脸色一变,皱眉肃穆地对赵三明说:“娘说的话总会有些道理,俺相信弟妹也不会无缘无故就打你,你说说你回来那晚上干了啥?”
一问到这个,赵三明登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了。
干啥?就、就像平时那样打她呗。
看他那眼神飘忽一脸心虚的样,许大河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收了自家碗筷站起来,给出最后一番忠告:“你要是还认俺这个大哥,认俺们亲娘是娘,你就好好听俺们一句劝,回去好好跟弟妹过日子去吧!就像你大嫂说的,能像弟妹这样任打任骂还干活养家的媳妇,满县城地找也找不出几个!”
顿了顿,许大河摇头叹气:“弟妹想要跟你好好过日的心已经够足了,你想想看,弟妹明明有那一身寻常男人都比不上的本事,偏偏还忍了你快两年,你知足吧!”
刘大妞也跟着站起来,两口子连连叹气摇头地走了。
赵三明觉得憋屈,可憋着憋着,又渐渐觉得大哥说的话有道理。
那臭娘们儿明明有这样的能耐,偏偏任他糟蹋,可不就是心里喜欢惨了他嘛?
嘿,还真别说,这么一想,赵三明不憋了,反而还生出一股子得意劲儿。
瞧见没,再厉害,这娘们儿还是被他给迷得五迷三道的。
赵三明不憋了,也不怕了,站起身揣着碗筷,一抹嘴儿,抬着下巴鼻孔看人地迈着王八步出了食堂。
留下来打扫食堂的江燕子幺婶娘远远看见了,只觉得这二流子的模样真个没眼看。
屯子里不少知道青梅真本事的男男女女都为青梅可惜,而青梅此时,正看着菜园子里的两个坑,整个人都陷入绝对的阴郁中。
赵三明越走越得意,明显已经摆脱了软蛋媳妇突然暴起揍人的阴影,等走到能看见自家院门的位置,更是情不自禁哼唱起过年那会儿听过的二人转。
“一日夫妻百日恩呐,百日夫妻似海深儿啊……”
听见赵三明的响动,端着碗站在院子里的青梅终于动了。
沉默地进了屋放好碗筷,取了挂在墙上的两根麻绳,转身走到门边靠墙侧站,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
“……生儿那个育女传后代呐,一辈留下一辈人嘿……”
赵三明唱着歌儿,从外面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毫无防备,甚至周身还洋溢着得意兴奋。
哪怕是在白天,屋里也有点黑,赵三明没在院子里找到人,想着青梅应该是在炕上。
她在炕上能干啥?肯定是抓紧时间趁着天还有亮光,在给他缝补冬天里要穿的棉袄呢。
想到自己之前的衣服吃食都是青梅准备的,再想到当初刚结婚那段时间晚上搂着小娘们儿钻被窝的热乎劲,赵三明甚至觉得自己考虑一下以后待这娘们儿好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青嗷——!!”
一声满怀得意兴奋的青梅还没叫出来,赵三明只觉得身侧有冷风袭来,扭头一看,竟然看见了青梅阴冷的面容以及狠戾的眼神。
铺天盖地的痛苦记忆袭来,赵三明哪还剩啥春风得意啊,当即就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青梅已经在他嗷一嗓子的时候果断将结了套的绳子套在了他身上。
结扣特殊,是猎人爱用来做陷阱捕捉大型动物的活扣。
赵三明整个人往下一滑,绳结就立即收紧。
动作麻利熟练地将毫无反抗之力的赵三明绑了个结实,青梅一声不吭抬脚就踹。
赵三明像只苞米棒子,被青梅从门口踹到了屋里。
“青青青青青梅!嗷别打我!我错了别打我啊!好痛唔!我我我……”
今晚青梅似乎不打算动手,所以只动了脚,力道却一次一次狠辣,特别是胸口那里,赵三明感觉自己呼吸都带着烧呼呼的痛。
当头一顿爆踢,赵三明根本没时间想青梅为什么又揍他,只想着青梅是想跟他过好日子。
所以赵三明拼了老命地想要张口说话,说自己愿意以后好好跟她过日子,说他以后再也不打她了。
乃至只要青梅不打他,他愿意以后再不去外面瞎混了!
可惜这些并不是青梅想听的,或者说,现在青梅并不需要听他说任何话,还嫌他吵。
又一次被踢飞撞墙滚了几圈后,赵三明挣扎着还想要说话,没想到不等他张口,下巴被一只冰凉的手钳住。
手指从两边往中间用力一捏,赵三明痛得下颚骨被迫张开,一团带着沙土与臭味的步被塞了进来。
抹布被塞得太粗暴了,有一部分触碰到了喉咙口,引得赵三明一阵干呕。
可惜施暴者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手软,不等赵三明缓过来,猛地一脚又踢到了他肩膀上。
清脆地卡嚓一声,赵三明感觉不到右手了,吓得发出唔唔的哀鸣,恐惧绝望的眼泪淌了满脸。
一窝土豆,一棵大白菜,若是还在末世,这些食物已经足够要了赵三明十条小命。
等到赵三明软成一滩烂泥毫无动静后,情绪还处于狂风暴雨中的青梅这才逐渐冷静下来。
因为还知道要留他小命,青梅在失控时也知道分寸,所以到现在赵三明也还保持着意识的清醒。
青梅要的是赵三明怕她,怕到永远也不敢生出小心思暗算她的程度,清醒着享受完整个惩罚过程是基本操作。
痛哭流涕的赵三明哪里知道自己昏不过去的原因并不是身体养得太好,而是动手的青梅不允许他失去意识。
停手,蹲下,青梅伸手拨弄了一下赵三明的头颅。
赵三明蔫蔫地睁开眼睛就看见满脸冷漠的青梅正看着他。
赵三明瞳孔骤然扩散,而后收缩,混身伤痛却还是可悲地忍不住挣扎后腿。
是不是她打腻了,现在要弄死他?
呜呜呜他不要死啊,他今年才20,还有好多事没做好多路没走,他、他都还没给老子娘留下赵家的种嘞!
青梅抬手给了他脑袋一巴掌,声音冷得跟山峰上的冰坨子似的,“赵三明,知道今天为什么挨打吗?”
问完,青梅就冷冷地盯着他。
赵三明不敢拖延,连忙摇头。
要是在平时,赵三明还能用他那颗有点小聪明的脑子怀疑一下自己这样回答会不会挨打,可现在他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哪里还有精力去思考这些。
在刚才的一顿无情毒打中,赵三明无意中领会了一点,那就是不要撒谎。
青梅满脸阴郁,不复平时的木然,瞧着就像是地狱爬上来的饿鬼,只是一个眼神就让人冷到了骨子里:“因为你不经过我的允许,动了属于我,青梅的食物。”
这个家里里外外,任何一粒能下肚的粮食,都是属于原主的。
青梅不觉得自己占了原主的身份有什么值得愧疚的,在末世,良心都是稀罕物,更别说愧疚。
像青梅这样有一身本事却并不随意欺辱他人,认真守着底线过自己日子的人都少见。
食物是青梅唯一的逆鳞,而最没有资格动原主一切的赵三明却一口气动了她一窝三十几枚土豆以及一颗双手交握那般大的白菜。
没气得当场打死他都是青梅自制力惊人。
赵三明再没想到青梅二话不说就对自己动手,居然是这个原因!
脸上的眼泪流得更欢了,煽动的鼻孔里还吹出了一个泡泡,赵三明摇头表示否认,一边还甩着脑袋去看灶台那个方向。
青梅意识到他有话要说,还跟土豆白菜有关。
眯着眼顿了顿,青梅选择给他一个机会,抬手扯开了赵三明嘴里的抹布。
终于能顺畅地呼吸,在急切地张嘴大口呼吸中,赵三明心里竟然莫名对青梅产生了一缕感激。
来不及多想别的,赵三明怕自己再多喘几口气耽误说话,青梅要生气,连忙说到:“我没吃完,本来挖了土豆想煮,却没找到火柴。我饿得慌,就、就拔了白菜啃了叶子。白菜梆子都还在锅里呢!”
早知道因为这个就要挨揍,赵三明就是饿死也不会去动菜园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