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怀王府。
自从周岐入住东宫,怀王对怀王妃便渐渐冷落下来,开始专宠侧妃谢朝云,甚至当谢朝云生下他的次子晖哥儿后,怀王连长子暄哥儿都不太待见了。
“娘,我想父王。”
晖哥儿周岁时,怀王高兴地宴请宾客,两岁的暄哥儿眼睁睁地看着父王抱着弟弟抱了好久,小家伙忍不住了,随着娘亲回到冷冷清清的王妃居所,暄哥儿一头扑到母亲怀里,委屈地哭了起来,“父王只抱弟弟,不抱我。”
怀王妃抱着小小的儿子,努力扬起脸,不让眼泪落下来。
周岐救了儿子的命,她感激到用自己的命去还周岐都可以,丈夫一开始也很欣慰,欣慰素来清冷的弟弟老四居然如此在意兄弟感情,可周岐当了太子后,丈夫便一日比一日的意难平了。他肯定觉得,如果不是儿子生病给了周岐立功的机会,太子之位一定是他的。
意难平又如何?圣旨已下,丈夫不能抗旨。
违反不了皇上的旨意,丈夫就将怨气撒在了她身上,起初他只是故意宠爱谢朝云给她添堵,到后来,他连他们的暄哥儿都不要了。
怀王妃哭过怨过恨过,最后,她只能更好的照顾儿子,发誓不再让儿子受苦。
怀王妃不傻,儿子病重期间她无暇他顾,儿子病好了,怀王妃就暗中追查儿子的病是怎么来的了。疟疾传人,为何怀王府那么多人,只有儿子中了招?
肯定有人要害儿子。
怀王府一共有五个女人,儿子出事谁得利最大,怀王妃就最怀疑谁。
谢朝云是她的头号嫌疑对象。
都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但为了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儿子,别说千日,便是千年,怀王妃也会防。
这一防就防了五年。
暄哥儿七岁时,那人终于又出手了,虽然做得很隐蔽小心,但还是被怀王妃抓了个人证物证俱全。
为了避免怀王偏袒谢朝云,怀王妃直接告到永嘉帝面前了。
竟然有人要谋害他的孙子?
永嘉帝暴怒,命大理寺严查,根据怀王妃筹谋五年才搜集到的证据,大理寺不但查出谢朝云是这次谋害皇长孙的幕后真凶,连上次暄哥儿骤然疟疾的真相都查出来了。
证据确凿,永嘉帝一杯毒酒赐死了谢朝云。
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永嘉帝没有动英国公府。
但这一次,英国公不用太后提醒也知道该怎么做了,主动递了折子请求除爵辞官,告老还乡。
英国公递了三次折子,永嘉帝就扣了三次折子。
太后受不了了,叫来儿子训了一顿:“准了吧,留他们在京我更心烦,你若是希望老娘多活几年,早点打发他们走。”
不知是不是跟陆氏聊多了的缘故,太后近来说话也越来越直爽了。
这么大的一顶不孝的锅,永嘉帝可不敢背,赶紧准了英国公养老的折子。
谢朝云死后,怀王终于醒悟了。
原来害他与储君之位失之交臂的不是暄哥儿,而是谋害暄哥儿的谢朝云。
又悔又恨,怀王立即冷落谢朝云的儿子,诚心弥补怀王妃与暄哥儿去了。
然而七岁的暄哥儿,被父王冷落了五六年的暄哥儿,已经不太在意父王是否关心自己了,对他而言,父王比不上母亲,连对他关爱有加的太子妃都比不上。
不过,暄哥儿发现母亲似乎与父王和好了。
私底下,暄哥儿好奇地问母亲:“娘,你原谅父王了?”
怀王妃柔柔地笑:“娘从来没有恨过你父王。”
暄哥儿虽然早熟,却不是很懂母亲的话,那么多年的冷落,母亲怎么会不恨?
怀王妃想了想,低声叹道:“娘只是,不再喜欢他了。”
嫁给怀王,她开心过,伤心过,如今风波都过去了,她的心里只剩儿子,怀王于他,不过是同床异梦的王爷夫君罢了。他是王爷,她敬他畏他,却不会再像以前那般挂念他饿没饿,病没病,是开心还是忧愁。
“暄哥儿记住,以后你要好好与曜哥儿相处,给他当个好大哥。”怀王妃笑着叮嘱道。
不出意外,曜哥儿会是下下个帝王,儿子与曜哥儿当了好兄弟,这辈子就安稳了。
暄哥儿郑重点头:“娘放心,我都记住了。”
怀王不是木头,妻子与长子的变化,他感受的一清二楚。
他心中苦涩,兜兜转转,最后他宠妻爱子都没了,那个位置也没了。
无法排解,怀王开始酗酒,每日醉醺醺的,碌碌无为。
谢家一家人离京前一日,太后去了一趟法华寺。
她是来看谢晋的。
而名为诵经祈福实则被幽禁了多年的谢晋,已经疯了。
看守谢晋的武僧推开门。
阳光涌进禁室,太后抬头,看到曾经芝兰玉树般的侄孙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破破烂烂的蒲团。
像是被明亮的阳光刺了眼睛,谢晋立即抱紧蒲团躲到了床上,背对门口躺着,一边警惕地回头打量太后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呜呜呜的,没人能听清,但看他的动作,他似乎把那蒲团当成了什么人,不许别人将他们分开。
太后落下泪来。
擦了眼泪,两个武僧先跨了进去,防止谢晋袭人,然后太后才领着心腹嬷嬷走到了床边。
看着床上疯疯癫癫的谢晋,太后于心不忍地道:“看你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早日投胎到个好人家,下辈子安安分分地过,别再害人了。”
谢晋依然紧紧抱着蒲团。
太后背过去擦泪。
她身边的老嬷嬷打开手里的食盒,拿出一只香喷喷的烧鸡摆在了谢晋面前。
谢晋双眼发亮,抓起烧鸡便啃了起来,啃得时候还没忘了抱着蒲团。
啃到一半,谢晋突然瞪大了眼睛,捂住肚子痛苦地叫了起来,但即便如此,他都只是痛苦,并没有用什么复杂的眼神看太后或那两个武僧。
太后明白了,谢晋是真的疯了。
她朝武僧点点头。
武僧马上将解药喂给谢晋,本来也不是毒药,只会让人腹痛难忍罢了。
服了解药的谢晋慢慢平复下来,这一次,他明显害怕太后等人了,抱着蒲团瑟缩在床里头,眼中不停地落下泪来,打湿了那头脏兮兮的头发。
太后再不忍心看,摆了摆手。
两个武僧便抬起谢晋,送下山交给谢晋的父亲。
让侄孙与家人团圆,一起远离京城,这便是太后最后能为娘家做的了。
回宫之后,太后将此事告诉了徐柔嘉。
徐柔嘉不知该作何感想,曾经那么骄傲的英国公世子,最后竟然落得了疯疯癫癫的下场。
可是,能怪谁?
上辈子谢晋要杀她,这辈子他又要杀她,就算她只是阿桃,可作为被谢晋以那种偏执的方式怀念着的柔嘉表妹,知晓谢晋对阿桃所做的一起后,徐柔嘉也只会遍体生寒,绝不会有任何感动。
“你说,他是真的疯了吗?”
夜深人静,徐柔嘉不太放心地问周岐,不是她不信祖母的眼光,而是谢晋太偏激了,万一他是装疯的,徐柔嘉害怕。
周岐闭着眼睛亲她的额头:“我派人跟过去了,他最好是真疯,否则他有任何异动,我的人会马上动手。”
徐柔嘉放了心。
但她不知道的是,周岐是不会允许一个后患潜伏那么久的。
谢家众人还在回乡的路上,某天夜里,疯疯癫癫的谢晋突然跑到房顶,然后又疯疯癫癫地跳了下来,当场暴毙。
谢晋好对付,周岐忍的最久的眼中钉,是敬王周峪。
他不会忘了当年周峪险些欺辱了表妹陆宜兰的仇,只是周峪极为谨慎,没让周岐找到一个既能除了周峪又不会让父皇怀疑到他头上的办法。
不过没关系,周岐可以等,等他登基,第一个处置的便是周峪。
他能等,周峪等不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周岐记着他的帐呢。
如何活下来?
周峪最想造反,但周岐盯得他太紧,周峪若敢结党营私,便无异于主动将把柄送给周岐,再让周岐去父皇面前告他一状。
不能造反,那就只能金蝉脱壳了。
永嘉帝御驾亲征那一年,周峪主动请缨,跟着一起去了。
周岐是太子,得留守京城,随着大军离开京城那一刻,周峪回头看看,嘴角浮现冷笑。只要他能活下来,便是他赢了周岐。
但周峪不想活得太窝囊,思来想去,他决定投敌。他素来低调,敌国没人认得他,只要他提着一个大将的头颅去敌营,再编个身份,凭这份功劳以及他的本事,在敌国捞个武官没问题。
周峪暗暗地策划着一切。
但他万万没料到,他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战场上,不知是谁推了他一把,等周峪回神,敌将的大刀已经插进了他的胸口。
敬王周峪,死在了战场上,为国捐躯。
毕竟是亲骨肉,永嘉帝掉了几滴老泪。
敬王的死讯传到京城,东宫,太子周岐只是冷冷一笑。
这种死法,其实太便宜周峪了,可父皇年纪大了,周岐不希望老爷子除了伤心,还要气一肚子火。
徐柔嘉可不知道她的男人手有那么长,听闻敬王的死讯,她心生感慨:“没想到他那种人也会亲上战场。”她还以为周峪只是跟过去凑凑热闹,陪着永嘉帝在后方坐镇呢。
周岐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忍住了。
与其让妻子知道他的那些狠辣手段,周岐宁可让她高估敬王一些,也不想让她怕他。
“不早了,睡吧。”
将娇小的妻子搂到怀里,周岐迅速用动作让她忘了别人,那些无关的人。
从今以后,只你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