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阅是莽蒙陪着回来的,刚一入府,就碰到两位霄大人,大概他们父子二人是来找连浩谈事的。
三人见到冷阅全身是血,顿时慌了,连浩冲上前问:“月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弄成这样?”
他回府没见到月娘,以为月娘又被那个柳林志带什么地方去了,所以也不太在意,柳林志并不知道月娘的身世,所以他带着月娘出去,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哪成想,月娘把自己弄的浑身是血。
霄稷见月娘整个人神情呆滞,失了魂一样,也关心道:“月娘,你有没有伤到哪儿?”
冷阅摇了摇头。
还好没受伤,八成是那个柳林志带着月娘又去跟谁打架杀人去了,看把月娘吓成什么样了,连浩松了口气,“没受伤就好,吓死我了。”
冷阅抬头,怔怔的望着连浩,问他:“连浩,为什么要来京城?”
“……”
连浩一时语塞,极难回答道:“月娘,你听我……”
说字还没说出来,冷阅扑到连浩的怀里哭的泣不成声:“我娘死了,我娘死了!”
霄恒与霄稷面面相觑,娘?月娘的娘死了?谁啊?
连浩最先反应过来,“月娘,你是不是在说柳相的夫人死了?”
“是,我娘是为了救我死的,她是为了救我……”冷阅号恸崩摧,只觉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月娘?月娘?”连浩把冷阅打横抱起,冲霄稷说道:“快去请大夫!”
“哦。”霄稷来不及去想,拔腿就往府外跑,许是跑的太急了,霄稷来不及刹脚,惯性的撞上迎面而来的张正青。
张正青反应快一点,侧过身避了开去,又伸手接了霄稷一把,俩人总算没有摔倒。
“霄大人出什么事了?跑这么急?”自他印象当中的霄大人虽风流倜傥,但也不至于这般慌张,失了稳重。
“你来了就好了。”霄稷也算认识张正青,虽不是什么挂牌太医,但好歹也是实习的太医,“月娘晕过去了,你快去看看吧。”
“将军夫人?”张正青与冷阅有过两面之缘,自然是知道霄大人的口里的月娘是连将军的夫人,与将军夫人熟悉的人都是这么叫她的。
“是,快进来。”霄稷二话不说就把张正青给拖了进去。
张正青原本是想来将军府为老婆婆复个诊的,确不想正就这般赶巧,遇到将军夫人晕过去了。
听脉诊断过后,张正青叹了一口气道:“夫人郁结伤心,若不好好为夫人疏导,只怕是要落下病根。”
才几天没见,将军夫人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那麻烦张太医开个药方吧。”连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们才到京城几天,月娘就晕了三次了,再这样下去,连浩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将军请稍候,在下这就去开药方。”张正青知道连将军很在意将军夫人,自然是不敢怠慢,离开房间就去开药方,让管家去抓药。
“连浩。”霄恒走到连浩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他道:“别担心,月娘不会有事的。”
“父亲,您刚刚有没有听到月娘说是柳相的夫人救了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霄稷一脸疑惑。
“为父也不知道。”霄恒把目光转向连浩,也是一头雾水。
连浩摇了摇头,突然感觉身心疲惫,他现在满脑子担心的都是月娘的安危,他真的不该来京城的。
霄稷总觉得柳如氏救月娘这事有点说不通,问他父亲道:“父亲,您还记不记得您见柳相夫人时的样子?”
霄恒想了会道:“并未有什么异常,她至始至终都是在听我讲,唯一说的一句话就是送客。”
“父亲,您说是不是我们猜错了?月娘本就是柳相的女儿?”
“不管月娘是谁的女儿,她都是我连浩的妻子。”
“连浩,你别激动,月娘的为人我们是清楚的,就算她是柳相的女儿,他是他,月娘是月娘,我们绝不会伤到月娘的。”霄恒感觉事情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是他所料未及的。
“当务之急,我还是出去打探一下,看看柳相的夫人是不是真像月娘说所真的死了。”这事发生的太突然了,霄稷到现在也很难相信柳相的夫人为了救月娘死了。
“你去吧。”霄恒沉思良久,更加觉得月娘的身世扑朔迷离,要说月娘是柳相的女儿,他还是不太相信,必竟月娘从小就被柳相狠心丢弃,这不是一个父亲所做之事。
可月娘不是柳相的女儿,为何柳相的夫人确要舍命救月娘?
霄稷不管怎么想,也只想到了唯一的一个可能,那就是柳相的夫人不愿柳相一错再错,用自己的命保住皇上的血脉。
柳如氏大义啊。
“娘,娘。”冷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到她娘站在树荫下,是那样端庄优雅,清丽的容颜嘴角总是上扬,“月儿,你慢点跑,别摔倒了……”
“志儿,你是哥哥,要保护好妹妹……”
忽然,柳相喝的醉熏熏的回来,直接一把抓过她的胸前把她扔进了荷花池。
娘和志哥哥救她起来的时候,她呛了很多水,后来她一直病一直病……
她好害怕。
冷阅一直发颤,口中不断的呓语,“娘,救我,娘,救我。”
不知道自己病了多久,她醒来的时候,黄嬷嬷抱着她,把她放在了一户农家,留下银子就走了。
从此她再也没见过娘的笑容。
画面一转,娘举着匕首,怒瞪着柳相那个禽兽,“你若杀我月儿,我也不活了……”
血,到处是血……
“娘,别死,你不要死……”冷阅紧紧的抱着被子,倦缩一团,哭的伤心欲绝。
“张太医,月娘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叫不醒?”连浩心都快被月娘碎了。
“夫人一直沉浸在悲痛中无法醒来。”张正青皱眉道:“她的意念像是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郁结伤心的病人他也看过,像将军夫人这样的症状他还是第一次见。
连浩听了张正青的话,似乎明白怎么回事了,对床上的冷阅说道:“沈月和,你已经死了,放了月娘。”
说完,连浩把床上半梦中的人儿打晕了过去。
张正青惊的下巴都快掉了,将军刚对夫人说她已经死了?还打晕了夫人?不不不,夫人一直在昏迷状态,将军是不是急疯了?才语无伦次行为怪异?
试探了鼻息,还好还好,将军刚那一下不重,夫人这次是真的晕过去了。
“张太医,麻烦你在药方里加一味安神药,夫人最近受了太多打击,我怕她承受不住。”连浩真的不希望月娘有太多沈月和的情绪,他要的是那个大大咧咧,做事雷厉风行的月娘。
“好!”张正青楞楞的点头,他以为连将军会嫌他医术不高,赶他走呢,没想到将军依旧用他,只是要求他在夫人的药方里加安神药。
也是,以将军夫人现在的情绪,的确需要好好的静心休养一段时间。
相府柳夫人灵前,柳林志异常平静,柳相看不出志儿心里在想什么?他害死了他娘,原以为志儿会与他这个父亲翻脸,可志儿已经回家几个时辰了,平静的让他害怕。
柳相终究先开了口,“志儿,你母亲……”
“选了什么日子送母亲出殡?”柳林志面无表情,淡淡的问道。
“志儿,也许父亲真的错了。”柳相想到自己夫人为了保护月儿宁愿在他面前自尽,也要拦下他杀月儿的心,他这几日想了很久,十八年前,他是买通了稳婆来个偷换太子,可也难说稳婆看到他夫人和皇后生的都是女孩,并未动手脚也未可知,当年他不应该那般心急杀了稳婆灭口。
“你没有错。”柳林志转过身去,眼角的泪水一下涌了出来,“选个日子,送母亲出殡。”
柳相听出了志儿的哭音,心里更是愧疚,询问道:“志儿,要不要接你妹妹过来?你母亲,也许希望月儿送她最后一程。”
柳林志刚抬起的脚下意识的僵了一下,顿住道:“不用了,月儿因为娘的死,已经病的昏迷不醒,母亲出殡的事,父亲还是趁早去办。”
说完,柳林志回了内院,他本想去房里休息,可不知为何他走到了母亲常念经的小祠堂,抱着昔日他母亲敲的木鱼,哭了许久。
冷阅醒来,问了连浩才知道她娘前日就出殡了,冷阅眼眶不由地一红,责怪的看向连浩,“为什么不让我送我娘最后一程?”
连浩对上冷阅责怪的眸子,心中一凛,拉她回现实道:“月娘,你不是沈月和。”
“不,我是!”冷阅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沈月和的记忆,她的记忆中有太多的害怕,柳相像扔垃圾一样的把她扔进了荷花池,沈家庄拿不到银子对她的打骂,还有曹永亦践踏她幼小身体时那丑陋的嘴脸,她肚子里的孩子,曹永亦几个夫人灌她的那药……
沈月和的一生经历的都是在害怕与恐惧中度过的,直到她遇到连浩,才真正过了两年正常人的日子,所以在那两年的时间里,她选择遗忘,打算好好跟连浩过一辈子。
“连浩,沈月和她并不是嫌连家穷,要离你而去,相反,她是想找柳相要些银两,帮连家度过难关,但她太害怕柳相了,所以一直没能走出村,最后一次自己把自己吓死在了出村的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