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元修赶紧伸手扶他,“俞将军何须如此!”
俞冲跪着不肯动,“还望殿下成全。”
他本就长得五大三粗,兼之一身甲胄,分量更是不轻。
虽然以龙元修的本事,强行把他拽起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这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拉拉扯扯的,为免有些难看。
龙元修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俞将军这是在威胁本宫吗?”
两人的身份摆在那里,俞冲赶忙道“末将不敢。”
“那俞将军是在质疑本宫的决定吗?”龙元修又问。
俞冲咬了咬牙,“末将……末将不敢。”
龙元修松开托着他臂膀的手,负手而立,淡淡道“既如此,那便退下吧。”
“可是……”俞冲有些不死心。
龙元修眉头一扬,“嗯?”
到底是皇子,哪怕平日里待手下的士卒再宽和,那份骨子里的威严是改变不了的,他甚至不需要发怒,只凭一个鼻音便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俞冲额上沁出一层冷汗,再不敢多说,告了声罪,便忙不迭退下了。
龙元修站着没动。
直到俞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他这才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看够了吗?”
侧后方路边的绿植动了动,伴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一个鬼鬼祟祟的小脑袋探了出来,笑嘻嘻道“殿下刚才好大的威风呀。”
龙元修面无表情,“没人教过你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吗?”
“我可不是故意偷听。”庄明月拨开绿植走出来,扬了扬手上的链子,一脸无辜的替自己喊冤,“链子不知道怎么突然断了,上面的珠子蹦到那颗树后面去了,我刚钻进去捡,谁知道你们就一前一后的过来了。”
龙元修怀疑地看她,“那你捡完东西怎么不出来?”
“我倒是想出来啊。可问题是俞将军被你狠狠拒绝,已经有够难堪的了。要是再被我当场撞破,那他还不得尴尬的直接抹脖子啊。”
庄明月摊了摊手,一副我也是被逼无奈的样子。
她这模样十分有迷惑性。
若非不是头一天认识她,差点就被忽悠过去了。
龙元修翻了个白眼,直接不客气的拆台,“我看你是怕出来了,他转而向你请战吧。”
庄明月无辜眨眼,“我是那种人吗?”
你不是吗?
龙元修本来想这么回答的。
可看着她眨巴着圆滚滚的眼睛,一副纯然无辜的模样,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说不出了。他不自然的扭过头,索性哼了一声,以示不屑回答。
将他别扭的表情看在眼里,庄明月差点没笑出声来。
不过考虑到这家伙傲娇的脾性,自己要是真的笑了,这家伙铁定要翻脸,最后她到底还是偷偷掐着大腿,强行把这股笑意给憋了下去。
“咳!”掩饰的咳嗽了一声,她转移话题道“就这么晾着俞冲真的没问题吗?”
龙元修没有留意到她的异样,莫名其妙的反问“能有什么问题?”
“你说有什么问题!边疆局势僵持这么久,他一直想出战,可咱俩老压着不让他动,他心里早就不满了,背地里可没少抱怨。你也看到他性子有多急躁了,再这么压下去,会不会弄巧成拙,反惹出什么乱子来啊?”
龙元修最近其实也被缠的头疼,“那依你之见……”
“要不将咱们的安排透露一点……”
庄明月提议,话没说完,自己就当先摇头否决,“不行,不行,这家伙虽勇猛过人,却委实缺了几分才智,性格又冲动,把计划告诉他,谁知道他会不会说漏嘴。”
这其实也正是龙元修所担心的。
没办法,既然不能说,那就只能继续瞒着了。
龙元修头痛扶额,“算了,咱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一切等父皇决断吧。”
天盛帝的反应比想象中的要快的多。
自龙元修传信回京,大概叙述了一番大韩这边的局势起,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天盛帝便抽调出了一支浩浩荡荡的援军,开赴边疆支援。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住大韩的探子。
梁嵩明接到消息时,差点没把手中的茶盏给摔了,“天盛大军压境?什么时候的事?”
心知他最近心情不佳,幕僚也不敢隐瞒,忙小心翼翼地回道“回王爷的话,是五天前的事了。潜伏在天盛疆城里的探子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往咱这边递了,可惜天盛那边早早的下了戒严令,探子被困在城里,这才耽搁了时间。”
可惜这番解释并不能令梁嵩明满意。
猛地一拍桌子,他勃然大怒的喝道“这么大一支军队,从调集到解决粮草到开赴边疆都是需要时间的,这段时间探子干什么去了,一个个都眼瞎了不成?非要等天盛的大军抵达边疆,龙元修下令戒严,才知道往外传递消息吗?”
幕僚被他劈头盖脸喷了一脸口水,心中叫苦不迭,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抬手一撩衣摆,他噗通一声跪到在地,战战兢兢解释道“王爷容禀,此番天盛调集了整整十五大军,按说这么多人一路行来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动静,可咱们安插在天盛境内的探子始终没听到任何风声,只知道天盛境内最近频频换防。属下猜想,这支突然出现的援军应该就是借着换防的空档,化零为整,悄然开赴边疆的。”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探子没有提前打探到消息了。
一支十五万的大军势必会引人瞩目,可若是化整为零,变成一支支人数不高于万的千人小队,同时赶往边疆,那这动静几乎可以说悄无声息。
更别说还有大规模的换防给他们做掩盖。
梁嵩明沉默下来,脸色一度变得极为阴沉,显然是接受了这个推测。
幕僚以为他会再次发怒。
可他没有。
或许是气的狠了,他反倒逐渐平静了下来,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呵,真是好一招瞒天过海啊!不用说,肯定又是那二人想的招吧。”
他并没有具体说“那二人”到底是谁,但在场的两人都心知肚明。
幕僚也不是第一天跟随他了,心里再清楚不过,龙元修庄明月二人坏了自家王爷多少苦心筹谋的大事,自家王爷怕是早就对那二人恨之入骨。如今眼见他竟一反常态的没发怒,幕僚心里便明白他这是真的气的狠了,顿时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本王倒真的是有点喜欢他们了。”
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桌面,梁嵩明望着前方的虚空,自言自语的呢喃。
……是喜欢的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吧?
幕僚觑着他阴冷怨毒的眼神,心中暗自腹诽,面上仍装作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梁嵩明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沉吟了一会儿后,转而问道“天盛的这支援军抵达边疆以后,可曾有过什么动静?”
幕僚摇了摇头,“仍旧是以防守为主,并不曾主动攻击。”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有点奇怪,“天盛边疆的军队,本来正好和咱们大韩呈僵持之势,属下原本以为,天盛帝调集这支援军是想要打破这个僵局,可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梁嵩明一时间也猜不透天盛在搞什么鬼。
天盛的这番调兵,堪称神不知鬼不觉,若借着这个势头,打大韩一个措手不及,完全是可以一举打破僵局的。可天盛并没有这么做,反倒依旧维持着防守之势,好像调集那么多援军过去只是为了吓唬一把人一样。
这实在不像是龙元修和庄明月的作风。
梁嵩明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迟疑良久,终是咬了咬牙,“天盛既然增了兵,吾等大韩自然不可落后。传本王命令,西南大军即日开拔前往边疆支援!”
这个刚过夏日的秋老虎,却依旧格外炎热,烈日炙烤着大地,高温烘烤着万物,整个世界似乎都被这该死的天气折磨的无精打采。
这种天气是最令人暴躁的,一点小小的摩擦,很有可能就会引发一场激烈冲突。
这不,当一个裸着胸膛的彪形大汉,和一个挑着担子的强壮脚夫不小心撞到一处时,原本只需稍微解释几句,就能轻松揭过的小事儿,却因为彼此双方都被晒的心烦意乱,一句赶着一句,很快就吵成了一团,后来甚至直接打了起来。
“别打了!该死的,我的摊子,我的货!”
“他娘的,是谁拿东西砸老子的脑袋,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别打我,别打我,我只是路——哎呦!”
“血!是血!死人了!赶紧报官啊,死人了!!!”
因为彪形大汉和脚夫发生冲突的地方正好在繁华的街市,两人的矛盾很快就牵连到附近的商贩和路过的行人。
起先还有人试图制止,可这鬼天气实在热得人心烦,没一会儿,劝架的就变成了打架的,打架的更是直接打红了眼,越演越烈的冲突几乎蔓延了大半街市。
谁也没有发现,最先引发冲突的大汉和脚夫,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