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1)

「放下你的手。」

聂怀桑摇摇扇子,遮住口鼻,像是闻到了危险的气息不发一语。

出言者正是他的妻。

霍嫣轻哼一声,从席间缓缓起身,立於我身旁,掩住了众人对我抛来的臆测:「秦夫人,这好端端你又提起我们安儿作甚?安的什麽好心?」

金光瑶忽道:「不是的,聂夫人──」

「闭嘴!你个没用的东西。」霍嫣眼神森然地朝金光瑶一瞪,「我们安儿一个好好的姑娘,高高兴兴地出嫁,怎麽才不到多久时间便发生这种事情?身为她的夫君,你当真没有一丝责任?还帮外人说话?」

此话一出,四周隐约SaO动起来,聂明玦厉眼一扫:「安静!」便又噤了声。

金子勋则气急败坏道:「清河聂氏竟这般护着这两个来路不明的nV人?堂堂赤锋尊如此行事,岂不贻笑大方!亏得还是一方家主!」

聂怀桑眉眼若有似无挑了挑,仍旧把玩着扇子,如同掌握着他人X命一般:「金公子……此话不对吧?来路不明?这安儿是三哥的妾室,嫣儿是我夫人,何来来路不明之说?」

「怀桑说得不错!聂某是个粗人,没心思同你们在那里玩弄文字,我只知道,这人从我们聂氏好好的出去,到你们金氏就出问题,应是我们找你们金氏要说法!难道不是吗!」

「就是!就是!」

聂怀桑连连叫好,就差没当众摇旗呐喊。

见金子勋碰了一鼻子灰,聂明玦温和地看向我与霍嫣,又道:「依嫣儿所言,此事一码归一码,还请秦夫人一件一件说来,别胡乱攀扯,混郩视听。」

聂明玦此话虽直接,然并无恶意,秦苍业却是久久无法从妻子被辱一事回过神来,听了此话,竟有些悲愤地直冲秦夫人咆哮:「夫人!你何苦……你何苦在这里说这些话呢?这种丑事……这种丑事!你这十六年来既然都不告诉我,如今又为何却又要当着仙门百家面前公诸於世!又为何要牵扯到旁人!」

秦夫人却是冷然一笑:「呵……霍姑娘还算好福气,没让金光善得逞。」

「母亲!」

终是连秦愫也听不下去了,又急又气地想阻止。一旁则在窃窃私语:「这秦夫人是不是疯了?」

金夫人脸上越发骇然,几乎要将那珍珠扣子捏碎,秦夫人倒是淡然,自嘲一笑:「不错……正如他之前染指过的那些可怜nV人,金光善把我忘了,唯一留给我的就只有这件他给过不能再多的信物,还有--一个孩子!」

「孩子!莫非是……」

秦愫,年方二八。

指指点点的非议如雪片般纷纷涌进这名少nV的耳里。

「这秦愫原来是金光善与秦夫人的私生nV!」

「秦苍业替人养nV儿养了十六年哪……」

「既如此,他与金光瑶不就是兄妹?」

「下流!太下流了!真是禽兽!」

「这是什麽通J又1uaNlUn的丑事……」

「什麽通J,是强J!」

……

秦愫尖叫一声,跪着扑到秦夫人怀里:「母亲!母亲您在说什麽啊……我与敛芳尊……我与他……他是我的夫君……我……──」

「他不是你夫君,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秦夫人神情扭曲,不停摇晃秦愫肩头,希望能将她从这场长长的梦中撼醒。

秦愫泪流满面,捂着双耳,只是一味哭叫。我亲眼目睹一个怀着待嫁nV儿心的大家闺秀,饱受摧残、变成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心里酸楚难当;那些看热闹数落的悠悠之口,方才明白秦夫人起初讲的那句「铸下大错」是何等令人发指的结果。

在一片唏嘘中,却有人留意到此事的蹊跷,并一语道破:「秦夫人,你既知秦愫身世,为何不阻止她与金光瑶成婚呢?」

问话的不知是哪家修士,一瞬间被好几十双狐疑眼睛盯得喘不过气来,又急喊:「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要不是今日公审,秦夫人根本没有机会说出这件事,可当初秦姑娘嫁给敛芳尊时,怎麽就没见她有半点表示。」於是那些随波逐流的目光,又因此落到了秦夫人身上。

忽而想到金光瑶替她辩白遭霍嫣训斥一事,我虽不愿相信……心里仍暗暗起了疑。

他定也知道我察觉了些什麽、在猜测些什麽,眉头有些惆怅地蹙起,问道:「安儿,你信我吗?」

我答不上来。

「表示?」秦夫人拔声反问,眼泪在与秦苍业对眼的瞬间一颗颗落下:「nV儿要嫁给谁,我这个做母亲最後一个才知道,如何表示!金光善要拉拢乐陵秦氏,想出这联姻的手段,连阿愫都不知情!我要如何表示?」

众人深觉有理,那年轻修士又弱声反驳:「那……那大婚之前,你也可以去找金老宗主,对他明说此事不是……」

「你当真以为我没找过他吗?」

秦夫人气得一个踉跄,秦愫迟疑片刻,恍恍惚惚搀住她母亲。

不知谁低语训斥了那年轻修士一番,他脸一沉,不再多言,迳让秦夫人解释。

秦夫人捂住心口,调息片刻,软在椅背上,即便气若游丝,仍坚持道:「我这病T一年拖过一年,家里人是都明白的,得知阿愫要嫁给金光瑶,我便毅然决然要来金麟台找金光善理论,只不想却又病了。好容易平静许多,金光善不是对我避而不见,就是身旁围着我夫君和其余人等……早知如此,我便该心一横当着他们面前把事情摊开了,何以至此……」说罢,眼泪扑簌簌流个不停。cH0UcH0U噎噎一阵後,她又道:「……最後,我只能在大婚後冒Si找上金光瑶,他知利害关系,不想伤害两家关系,便去找金光善,岂知……金光善却在……」

却在我房里。

这一切,说是造化弄人也好,机缘巧合也罢,止了另一场悲剧,却也毁了另一个本该美好的结局。

秦愫与金光瑶无法厮守,我又何尝不是残花败柳……

「秦夫人所言确实有理!可一码归一码,霍安杀了金老宗主,必须偿命!」沉寂许久的金子勋彷佛终於逮到机会似地,再度非难於我:「我现在就解决了这个妖nV!」

一道金光璀璨在金光瑶挺身护我的瞬间。

岁华出鞘,金子轩翩然落位:「堂兄,霍安罪不至Si。」

金子勋牛眼瞪得老大:「金子轩!你是不是疯了!你爹是被这个nV人害Si的!」

「安儿为何会杀金光善,你不是再清楚不过了吗?」金光瑶问得轻巧,笑意却渗得人发毛:「安儿并无招惹金光善,是谁告诉他安儿的出身,让他借酒壮胆,对安儿伸出魔爪;又是谁始终在金光善身边转悠,让秦夫人不得其门而入,险些酿下大错?」他「哦」了声,又笑叹:「我想起来了,秦夫人来金麟台以後,负责她汤药的侍nV是你安排的对吧?」

「是又如何!」

「是又如何?」

金光瑶嘴角微扬。

众人哗然,我便知他打的什麽如意算盘。

金子勋一时嘴快,虽只承认了安排侍nV的部分,然而听上去却更像是连带回应了前两项指控;金光瑶刻意先将模糊不明的部分抛出,再利用金子勋急躁之X,要他亲口扛下所有事情。

记得当初,他也曾如此应对费戊。

金子勋发现也来不及了,议论已经发酵,辩也不是不辩也不是,只好恨恨咬牙,急问金子轩:「金宗主!这妖nV手上毕竟是一条人命,难道就这样放过她不成?」

「当然不会!」

金子轩答得义正词严,我也确实没有求他宽恕之意,便跪道:「金宗主,霍安甘愿受刑。」

金光瑶砸嘴一声,还要替我争取:「金宗主,事出有因,不可全部归咎於安儿啊!」

「我当然知道霍姑娘情有可原,但……」

若金子轩真要定我Si罪,他大可在公审之初便可凭金子勋一面之词便了结此案,可他不仅耐心听完我的解释,还让秦夫人道出受辱与秦愫身世始末,足见他气量宏大;群众里也陆陆续续有了替我说情的声音,直指我虽有罪,可也并未有受Si之必要。

踌躇之际,却听金子勋蔑然一笑:「金宗主,依我看你倒也不必为难。」

金子轩一愣:「如何说?」

「敛芳尊方才不是说了吗?此事不可全部归咎於霍安。」金子勋挤眉弄眼起来,尽是尖酸刻薄之态:「他既口口声声说他与霍安是夫妻,如此,就由他代替霍安受过!」

我与金子轩都还来不及对这个提议表示出愤怒与周旋,便听金光瑶不置可否地答道:「好!」

「算你有种!」金子勋哼哼一笑,「你也别说我们兰陵金氏把你当外人欺负,我金子勋说话算话,你若受得住我三招攻击,霍安杀害金老宗主一事便既往不咎,若受不住……那便是你二人大限已到!」

「好!」

「岂有此理!」金子轩急得直跳脚,直面金光瑶,点出我同样忧心的问题:「阿瑶,你不会武功,这又是何苦!」

金光瑶拉起我的手,紧紧牵住,走到金子轩面前惨澹一笑:「金宗主,安儿是我的命哪!……如今我的命要被其他人带走了,我如何能袖手旁观?」

金子轩哑然。他又看向了江厌离,看向他那刚过门的娇妻;我突然好羡慕他们夫妻的感情,明明我与金光瑶也一样地情投意合,为何置换在我与金光瑶身上的情路,却如此崎岖难平呢?

我忍不住回握住金光瑶的手,慨然道:「阿瑶,你若Si了,我绝不独活!」

「为了你这句话,我便不Si。」

金光瑶将我的手cH0U出来,呵护在掌心之间。

金子勋狠狠白了我俩一眼,不甚耐烦地请示金子轩:「金宗主,我二人皆已同意,不知是否可尽快开始?」

金子轩原想再劝,见金光瑶目光坚定,金子勋又跃跃yu试,身为宗主,他此刻无论护谁都有失公允,便摆手道:「斗妍厅内不宜打斗,还请二位移驾金麟台!」

一声令下,众家修士便纷纷步出斗妍厅,这不是太长的距离,也能说上风凉话几句:「你们说这敛芳尊的修为如何?」

「他当初可是凭一己之力刺杀温若寒的,应该颇厉害的吧?」

「讲得他有多伟大,不过就是趁大家打得火热背後给温若寒一刀罢了!你们还看过他使过什麽法术不成?」

再没有人关心我的Si活。

世人本如此,有了新谈资,便将最开始的焦点模糊了。

「阿瑶这些日子以来时时求教於我,依金公子的修为,承受三击,应勉强撑得过去。」

蓝曦臣飘然一般站到我身边,我知他与金光瑶交好,更甚於聂明玦,便全然信他所说,仍忍不住鼻酸:「是我害他……」

话音未落,台上的b试已在一声暴喝下开始。

金子勋起手b划几下,踢步旋身,便向金光瑶发去第一掌,金光瑶毫无招架之力,当即被震倒在地。

我没有任何反应--在金子勋骄傲的神情下屈服,便是我输了──他似是不满,金光瑶还未站起,他便又冷不妨打去一掌。

金光瑶接连两次正面受击,乾呕一声,终是吐出了血。

我在衣袖里紧握双拳,指甲嵌入r0U中,滴了几滴殷红。

金子勋这下倒是意气风发,朗声笑道:「如何?这第三掌,敛芳尊可要换上兵器来受?」

金光瑶始终站不起身。一些人私语道:「还撑着?这一吐,他半条命都没了!」

我朝蓝曦臣抛去求救眼sE,他眼里怜惜不下於我,甚至带着罕见的怒意,可终究还是出言劝我:「金公子发力过多,这一击势必会b前两下微弱,阿瑶他……或可撑住。」

或可撑住……这话说得和缓,却b一开始更没有胜算。

我哽咽着跑到他身旁,却不敢靠近,眼睁睁看着他负荷过两次重击的身T缓缓站起,喘着气道:「……第三掌。」

「阿瑶!」

「如你所愿!」

一道本不该出现的亮光闪过我眼前。

我看见金子勋利剑出鞘,朝金光瑶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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