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三月还很冷,尤其是这才早上五点多钟,天刚蒙蒙亮,路上显得冷清清的。
叶桃夭从机场匆匆走出来,一手拎着行李箱,另一只紧了紧身上米白色的大衣,等车的空当,手机铃声响起,不用看,她也猜得到是谁。
果然……
“夭夭,到了吗?”那端的声音好听到犯规,软软的关心浸染其中,有种欲说还休的缠绵。
“嗯,刚下飞机。”叶桃夭脸上戴着个黑色口罩,说话的声音便听着有些发闷,不过露出的那双桃花眼里闪过一抹无奈的笑意,“不是说了嘛,你不用给我打电话的,早点睡吧。”
y国比帝都慢了几小时,这会儿那边是夜里十一点。
“我担心你啊,想睡也睡不着的。”当满满的情意不再妄图遮掩,那原就动听的声音就更添了三分撩人的味道。
然而,这于叶桃夭来说,却成了无法排遣的压力,她轻皱了下眉头,下意识的就道,“杜若……”
那端却笑着截住她想说的话,语调轻快,“夭夭,先不跟你聊了,知道你平安回去我就放心了,你不是还要去医院吗,快去吧。”
说完,就先一步挂了电话。
叶桃夭不由叹了一声,不过眼下也顾不上去愁这些,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帝都第一医院。
从机场到第一医院大约要四十多分钟,她耳朵也被‘荼毒’了一路,司机五十来岁,是个健谈的,可能不说话憋得慌,一个劲的找话题跟她聊,哪怕她的态度不冷不热。
“小姑娘是咱帝都人吧?”
“嗯。”
“这是坐飞机去哪儿了?”
“……y国。”
“y国好啊,去旅行?”
“不是。”
“那去干嘛?”
“……读书。”
“啊,原来是留学生啊,咦?那你这过完年开学没多久吧,怎么才去就回来了?”
“……家里有事。”
这回司机有眼力见,没再追着问,很是知趣的转了个话题,跟她说起近期最轰动帝都的八卦新闻来。
“蒋家你知道吧?电视上常见的那位军届大佬就是现在蒋家的当家人,厉害吧?男人能走到这呼风唤雨的一步,那真是没白活一辈子啊……”
“不过这回上热搜的不是他,是他儿子蒋先生,听说这蒋先生更了不得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跺跺脚,帝都就得震三震,你说这得多大的本事?”
“就是这蒋先生太低调了,网上都搜不到照片,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儿,其实长什么样都无所谓,就凭人家这权势滔天的,哪怕是个歪瓜裂枣呢,也有大把的女人前仆后继、排队求睡啊。”
“这几天网上都疯了,打开手机就是在猜蒋先生会在生日宴上相中谁,什么帝都双姝,什么第一名媛,什么娱乐圈女神,连大学里的校花都掺和进来了,要多热闹有多热闹,听说还有人开了赌局压谁最后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这跟古时候皇帝选秀女也没什么两样了,一旦被选上,那简直就是一步登天、祖坟上冒青烟呐,小姑娘,你不想去试试?”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忍不住问。
叶桃夭忍着心头的焦躁,冷淡的道,“没兴趣。”
那司机干笑两声,“小姑娘有志气!”,嘴上这么说,心里则在想,是真没兴趣,还是家世拖后腿啊?要知道,蒋先生生日宴会的邀请函现如今可是千金难求,多少人争破头呢。
车里气氛正尴尬着,第一医院总算到了。
……
第一医院是帝都规模最大的医院,医疗水平也稳居同行业之首,因此慕名来就诊的患者特别多,这还不到上班时间,门诊楼的大厅里就已经人满为患了。
叶桃夭向来不愿往人多的地方走,宁可绕远路,好在病房楼里很安静,她坐电梯直接上了11层,这儿全是心血管内科的病房。
“请问你找谁?”走廊上有巡回的护士看到她,走过来礼貌的问。
叶桃夭摘下口罩,说了她妈妈的名字,“骆嘉和。”
那小护士却似充耳不闻,只怔怔的盯着她的脸看,嘴里还无意识的发出一声惊叹。
叶桃夭对此早已有了免疫力,这也是她出门总是戴口罩的原因,不过心里还是有点无奈,只得再次出声提醒。
那小护士总算回了神,然而,却忘了本职工作,只顾着激动和兴奋了,“你是明星吧?不对,要是哪个明星长成这样,肯定早火了,妥妥的惑国妖姬啊,那就是还没出道?对,一定是这样……”
“我不是明星。”叶桃夭忍不住出声打断,呼出一口气,“我是来探望病人的。”
小护士这才清醒了,忙指着不远处的病房门,不好意思的道,“骆嘉和女士住那间。”
叶桃夭点点头,走到门口后,直接推开进去,看到病床上躺着的人后,鼻子忍不住一酸,这才半个月,她妈怎么就变得这般憔悴了?
“夭夭?”骆嘉和惊讶的喊了声,原本半躺在床上,这会儿猛地坐起来,满是不可置信的问,“你怎么来了?”
叶桃夭三两步走过去,坐在床边上,一开口声音就哽咽了,“妈,您怎么就……”
骆嘉和握住她的手,安抚的拍了拍,“别担心,妈没事儿。”
“没事能住院?您都累晕过去了还叫没事?”叶桃夭自责又有些恼怒,“妈,我走之前跟您怎么说的啊?您又是怎么应的我啊?您是我们姐妹三个的妈,是我爸娶回来的妻子,不是叶家雇佣的保姆,谁都能使唤您干活,他们凭什么啊?他们当自个儿是谁?想当少爷、小姐回自个儿家去,在咱们家装什么装!”
“你小声点儿……”骆嘉和嗔了句,又无奈的叹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妈是血压高,晚上睡得又不太好……”
叶桃夭这回不愿再被三言两语的糊弄过去,冷笑道,“妈,您到底想忍到什么时候?那些家和万事兴的大道理我都懂,可是您拿他们当家人,他们呢?他们拿我们当冤大头!”
“夭夭……”
“妈,您就别再替他们遮掩了,迟早这层遮羞布我会给扒下来,我不怕爷奶骂我,我也不怕被人指责不孝,我是真的受够了,要不然,当初我也不会非要坚持去国外读书,我就是不想再看到这些人的嘴脸,才躲得远远的。”
“夭夭,你说的这些妈都明白。”骆嘉和揉揉眉头,无力的苦笑道,“妈也不想伺候,想让咱家清清静静的,可他们不是你爸的侄子就是外甥,你让妈撵哪个?还有你爷奶压着,我除了忍还能怎么办?总要顾着你爸的脸面。”
“那您就这么委屈自己?”叶桃夭不赞同的劝道,“妈,委曲求全只能换一时的安生,还会养大他们的胃口,变得越来越不知进退,到最后,说不准就鸠占鹊巢……”
骆嘉和下意识的打断,“夭夭,这话不能乱说。”
叶桃夭嘲弄的勾起唇角,“妈,您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如果他们只是来打点秋风、占些便宜我不会舍不得,咱们就当做慈善了,可他们呢?呵,他们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一件大牌衣服,一套贵重的首饰,甚至好地段的房子,而是……您和爸一手创办的宏嘉。”
闻言,骆嘉和无法再自欺欺人,松开她的手,靠回床头上,眼神黯淡下去,“也不怪他们生出那种心思,谁叫妈没生出儿子呢。”
听到这话,叶桃夭忍不住拧起眉头,一时间沉默了,这是她妈妈的心结,为此困扰多年,没有儿子,就少了底气,这也是她妈妈面对那些人的指手画脚百般忍让的原因之一,她对叶家有愧,因为在她爷奶眼里,女儿只能带走有数的嫁妆,却不能继承她爸打下来的这份家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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