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学宫。
“元儿又出去见你那位老祖宗了,到现在都没回来,这都什么时辰了。”
“老祝我也不知道老祖宗会这么喜欢元儿。”
祝镇岳叹了口气。
如今所得的一切,都是白龙王给的,他能怎么办?
幸好白龙王倾国倾城,相貌极美,否则他都要愧疚无比。
“我去给元儿煮些补汤吧,老祖宗是大宗师,元儿却是地锁四重,两人在一起,元儿怕是会劳累过度。
说起来我也不明白,因为我记忆里,老祖宗绝对不是这样一个好色的人,也许两人是真心的呢?”
“夫人,一百岁和十八岁是真心的?”
“老祝,等元儿回来,我和他聊聊”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宁晓然推开房门,远远看了一眼还亮着的湖边小阁,那是换了白傲在参悟“剑心无垢”,她想了想,决定在熬大补汤的时候,顺带做点夜宵。
夜风阴凉,她扶了扶额,轻叹一声,“在这皇都立足可真不容易啊。”
走了两步,想想又觉得好笑,“也不知道元儿和老祖宗现在在做什么,是郎情妾意,坐在山巅,还是在湖上画舫里你侬我侬?”
无论如何
学宫里,平和而安宁。
咕噜,咕噜,咕噜噜
青铜马车的轮毂奔驰在夜风里。
从北方的黑暗而来。
驾车的车夫低着头,好像在打瞌睡。
但有一股无形地力量却带着这马车极快地前进。
Duang!
忽然之间,这马车停了下来。
明明没有任何障碍,那车夫也没有拉扯任何的缰绳,但马车确实停了下来,而车夫整个人因为惯性已经飞了出去。
那两匹马因为惯性也飞了出去,只不过因为四束缰绳的约束,骏马在半空竟被拉扯着脖子,只不过四只蹄子已经倒转了,腾空了,显出无比的诡异。
嘶
嘶嘶
骏马嘶鸣了几下。
咔!
马脖子竟被那缰绳扯断了。
马头啪嗒落地,而无首的马身飞出足足两丈多才停了下来。
一地血肉。
在树梢一根吊着破败灯笼里。
显得惨红而恐怖。
车厢停在黑暗里,车帘纹丝不动。
因为,车外正面行走来了一个黑影。
那黑影优雅地拉了拉帽兜,不快不缓地走着。
似乎是响应他的走动,一道诡谲的障壁从四方升起,又在中点交聚,直到把外在的一切都隔绝了,身处其中,就好像是沉到了水底,听到外面的一切都带着嗡嗡地声音,睁眼看到远处的一切都有些失真,带着点沙沙的黑白点。
正常人处于这种环境里,早就吓得双腿软了。
但这黑影却是扭了扭脖子。
一股狂风骤地冲开了车厢的帘子。
灯笼暗淡光华里,那车厢里的一幕简直是渗人到头皮发麻,甚至要发疯、尖叫、嘶吼,以发泄凡人心底的恐惧。
那是一张张皮影,在车厢的黑暗里,或是趴在墙上,或是贴在地上,或是从车窗车门缝隙里挤出压扁的脸庞,或是在中央绽放出一朵诡谲的皮影花。
冤有头债有主,只寻落单下手。
条件完全满足。
加上前两次的失利,这皮影根本不等了。
哧哧哧哧哧
一张张皮影从车厢里电射向了那黑影。
那黑影却是狰狞地一笑。
灯笼光华落下同样惊惶的一幕。
那黑影消失了,取而代之地是一道恐怖的魔影。
那魔影往前踏出一步,与一众诡谲的皮影,以一种人类已无法想象地方式,狠狠撞击在了一起。
宁宝坐在远处的树梢枝头,树梢一晃一晃,而她脚下的阴影里正停着一辆四驾青铜马车,车前的车夫还是之前那冷艳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不声不响,也没有任何好奇,就是坐在车前闭目养神。
而宁宝眉眼温柔,远远看着那如是被从空间剥离出去的泡沫。
即便是她,也看不清楚里面的在发生什么。
就在这时,宁宝忽地神色一动,素白长袖飘飘,拍了拍手,青铜马车前坐着的那青衣女子忽然得到了感应,她急忙起身,电射向西方。
此时的西边,有四道黑影正在急速奔来。
光影之间,隐约可以看出他们都穿着麒麟服,手握麒麟长刀。
哒哒哒
四人速度极快。
几乎是贴地在飞。
忽然,这这四人也都停下了脚步。
因为路已不通。
路的中央,不知何时站着一位青衣女子,那女子冷艳、漠然,正静静看着他们。
“镇魔司的人?”
麒麟服的黑影中也有人认得了这女子,凝重道:“大夜叉?”
青衣女子点点头,“是我,回去吧。”
麒麟服的黑影里有一人道:“天地魔仪转动,大统领让我们前来查看,事情还没查,怎么回去?”
青衣女子道:“我在这里,就不用查了。”
麒麟服的黑影里另一名女子忽道:“是不是白龙王在这里?”
青衣女子声音冰冷:“你问的太多了。”
四人互相瞧了一眼,最末一位老成持重的男子忽道:“还请大夜叉指教,我等若回去,如何向大统领交代?”
青衣女子道:“让大统领自己来龙王寺问。”
“你!!”
那麒麟服女子往前一步,但却被拉住了。
老成持重的男子点了点头,一抱拳道:“是!”
四人缓缓退离。
而就在这时,青衣女子忽地感受到了什么,转身飞快往里掠去,本准备离开的四人又悄悄放缓了脚步。
小片刻后
他们只见一辆四驾的青铜马车从黑暗里驶了出来,大夜叉驾着车,车厢里点着烛。
他们努力去看,但什么也看不到。
而此时的车厢里
烛火摇曳而温柔。
学子脱去焚烧殆尽的斗篷,倾国倾城的宗师为他披上新衣。
两人默然无言。
何须多言?
凡夫俗子常多言。
但,多言无益。
马车驶过黑暗,驶入光明。
湖心岛的栈桥边,夏元从车上一跃而下。
车帘拉开一点,探出白龙王的小脑袋,巧笑道:“不要送进去么?”
“我自己走走。”
“那君上过些日子我百年寿诞,一起来,好么?”
学子在夜风里转头,约定道:“好啊。”
白龙王露出满足的笑。
然后看着学子缓缓走过一整条长达两三百米的长栈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转角外,才恢复了威严与冷漠,“回寺。”
而到了小院的夏元这才张开了手
他的手掌,是一团展开的皮影花,这些花失去了之前的诡谲,正慢慢地渗入他手掌的毛孔,往着血管弥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