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了半辈子的学问,孔乙己第一次如此酣畅淋漓。
他也是第一次有了莫大的自信:“中呼,必中也!”
请本县廪生具保,称之认保。
保其不冒籍,不匿丧,不替身,不假名,保证身家清白,非娼优皂吏之子孙,本身亦未犯案操践业。
完成以上,方准考,名册分存县署。
像是孔乙己这种货色,因其善偷盗,犯案操践业,按道理他是没有参试的资格的。
可这个所谓的朝代已经烂到了根子上了,没有什么是钱不能解决的。
石小凡给孔乙己报了名,花了不少金子。
只是没想到填写名字的时候写错了,孔乙己只是他的绰号。
人家真名不叫孔乙己,叫什么孔鄂。
这个,就连石小凡都不知道。
各县皆有考场,考四场还是五场由县官决定。
普通科考棚,大小均座北朝南,最南有东西辕门,圈以木栅,有一大院,院北为正门,叫龙门,龙门后为一大院,供考生立院等候喊名。
再北有三间大厅,中间为过道,考官坐西间,面东点名。
再北有很多简易多排座位,供考生写作。
如是几日,孔乙己都是下笔如有神,这些试题都是石大人逼着他写过的。
对他来说,自然是加倍的容易。
今日是发案的日子,石小凡带着曹小梅和来福,一起来到了现场。
考试揭晓,谓之发案,每次发案,鸣炮用吹手。
如今的孔乙己,对石小凡是尊敬无比。
自己能有今日,全是石大人之幸。
“孔鄂,孔鄂是那个王八蛋?”
石小凡看着县案首的名字,不由得有些奇怪起来。
末场考完,即将自第一场起当取考生,全数拆开弥封,用姓名发案,称之长案。
取列第一名者,曰县案首,无重大事故,无须再一路考至院考,照例进学,获取秀才功名。
也就是说,这第一名的县案首,可以直接博取个秀才的功名。
石小凡并不知道这个孔鄂是是谁,他刚想回头叫骂,却见孔乙己在那瑟瑟发抖,原本灰白的脸色红光满面。
“这厮怎么了这是。”
石小凡抬起他的手掌。
曹小梅拽了拽他,没考上案首就没考上吧,这么大年纪了还打人家干嘛,谁知在一旁的来福说道:“小公爷,这孔鄂就是孔乙己,他中了。”
“孔鄂,”石小凡莫名其妙:“孔乙己,你他娘的改名了?”
孔乙己拳头握的紧紧的,满脸通红,死死的盯着榜单,呼吸急促,如老牛喘气。
石小凡一惊,这不过是中了个小小的秀才,别和范进似的,得了个失心疯就麻烦了。
孔乙己涨红了脸:“回石大人的话,我本名孔鄂,孔乙己乃是旁人取笑之言,做不得真的。”
“哦~~。”
石小凡这才明白,原来孔乙己并不是他的真名:“不错,孔乙己,哦不,孔鄂啊,你这次考得不错。
中了秀才,离着举人就不远了。”
“石大人,君子当知足也。
我觉得中个秀才已是少了高香,这还是不考了吧。”
“什么,你说什么?”
石小凡看着他。
孔乙己有些孱,他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我、我是说,我不想考了。”
“砰!”
的一声,石小凡一拳揍了过去:“你个王八蛋,你说不考就不考了么!
老子费了这么大劲,就是想让你考取个功名,你个王八蛋得了个秀才就不考了。
老子的心血岂不是全白费了,你不考,老子我打死你!”
曹小梅大惊,过来死死的拉着他:“小凡哥哥,别打了,别再打他了。”
来福也跟着说道:“是啊小公爷,打坏了就没法考试了。”
石小凡一把抓起他:“孔乙己,你还想被人瞧不起,还想被人取笑你,还想做你的地下老鼠人人喊打么!说话,你给我说话!”
孔乙己动了动嘴,似乎内心有些许的触动。
他嘴唇哆嗦着,眼里,有了不一样的东西。
没人想被瞧不起,谁都想被尊重。
即便是你低到尘埃里,你也想融入人群,获得起码的尊重。
按理说,孔乙己是穿长衫的,是短衣帮们仰望的存在。
可穿长衫的对他引以为耻,短衣帮们更加瞧他不起。
百无一用是书生,他连个书生都不是。
他只是这个时代的弃儿,这个吃人社会的牺牲品。
“别再让人瞧不上你!”
石小凡狠狠的瞪着他。
泪水,从孔乙己的眼角滑落。
是啊,活在这个世界上,哪怕会有一个人能瞧得上自己么。
就连那些追着自己要茴香豆的孩子们,也不过是把他当成了取笑好玩。
“我、我考,我考...”孔乙己嚎啕大哭,他想上进,想,做梦都想。
可他没有这个机会,现在有人给了他这个机会了,他却想退缩。
秀才,仅仅是一个不入流的功名。
只有举人,才算得上是功成名就。
其实就算是中了举,哪怕是做不了官,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所有的名誉和光环就会随之而来,比如那位丁举人。
石小凡终于慢慢的松开了他,能让孔乙己中举并不难。
难得是让他找回自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才是难得的。
孔乙己想要的,只是能够被尊重,被他人尊重。
石小凡终于笑了,这个任务,他其实已经完成了。
参加乡试,每三年在各省省城、包括京城举行的一次考试,因在秋季阴历八月初九、十二、十五三天举行,故又称秋闱。
主考官由皇帝委派。
考后发布正、副榜,正榜所取的人叫举人,第一名叫解元。
孔乙己很顺利,下榜的那天,他就是这次绍兴乡试的亚元。
第一名是解元,终究是没能考得上,不过能中个亚元,对于孔乙己来说也算得上是金榜题名了。
整个鲁镇沸腾了,咸亨酒店都在流传着孔乙己的传说。
孔乙己中举了,他考中了举人的功名。
秀才不再是普通的读书人,身上开始有了“功名”的光环,可以享受普通读书人没有的特权,免除徭役、遇公事可禀见知县、见知县不下跪、打官司时不能随便用刑等。
秀才拥有一些政治、经济、身份上的特权,但永远不是官员;只有考上了举人,才真正拥有了官员的身份,成为了统治阶级的一员。
而举人则能够正儿八经当官了,会被毕恭毕敬地尊称为“老爷”。
孔乙己,也成了鲁镇人们口中的孔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