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
张贵妃来文德殿并不是为了给赵祯送一碗桂花莲子羹,她为的是石小凡的案子。
赵祯却不做此想,他以为张贵妃是关心自己,当下脸色顿和:“放哪儿吧,朕还不想喝。”
在后宫,若想得宠。
除了美貌之外,还有就是心机了。
都说官场勾心斗角,其实和后宫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真正的江湖,在后宫,在女人之间。
要想得到皇帝的恩宠,就要懂得皇帝了解皇帝,知道皇帝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张贵妃就深谙此道,她微微笑道:“臣妾这几日见陛下心神不宁,就煮了这碗清心莲子羹,陛下您还是喝了吧。”
旁边入内副都知杨怀敏这厮躬身说道:“陛下,这是娘娘亲手熬制的。”
亲手、熬制,这四个字足以打动赵祯了。
放眼整个后宫,都是些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嘤嘤怪们。
有哪个嫔妃会给自己熬莲子羹,这份心意显得沉甸甸的,赵祯“嗯”了一声:“好吧。”
陈琳上前想端过来,张贵妃没理他,而是亲手端到赵祯面前:“陛下,您日夜操劳,臣妾看着也是心疼。
还是臣妾来喂您吧,有些烫的。”
加倍让人受不了了,还好,赵祯不是喜欢肉麻的人。
他自己伸手接了过来,有些不适应的道:“还是朕自己来吧。”
大概是张贵妃也觉得有些突兀,于是也就不再拒绝。
赵祯自己端过莲子羹,用调羹尝了尝,然后点了点头表示了他的满意。
“陛下,适才臣妾听您在生气,不知什么事让您发这么大的火,您可要保重龙体啊。”
看似无意的一句询问,实则是张贵妃的真实目的。
赵祯不想告诉她这些烦心事,而陈琳也不想让她知道,于是假装咳嗽了几声。
看皇城司公事杨景宗这厮开口了:“回娘娘的话,是驸马爷的二舅绑了皇城司的两个前行官,二人还扣在雍丘。
臣等奉陛下之命去抓人,谁知驸马爷把臣的人给打了。
想来都怪臣管束无方,臣等有罪。”
杨景宗真他娘的够孙子的,他告了状然后还把责任怪在自己头上。
驸马爷打人不是他的错,是自己管束手下无方。
瞅瞅,多么的阴险狡诈。
手下人挨了打,杨景宗还一幅高风亮节的姿态。
相比之下,石小凡的行径就无耻下作的紧了。
杨景宗这么一说,赵祯脸色难看起来。
这是张贵妃想要的效果,杨景宗配合自己的表演很完美,她不禁赞许的看了杨景宗一眼,然后对赵祯说道:“陛下,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事不妙,这是要合伙整死石小凡啊。
陈琳大惊,他又剧烈的咳嗽了几声:“陛下,您该批阅奏疏了,两浙和山西递上来的奏疏还有许多需要加急处理。”
陈琳这句话是冒着极大风险的,傻子都看出来了,他在袒护石小凡。
果然,张贵妃冷笑道:“怎么,臣妾一说起驸马爷的事,陈总管怎会如此紧张。
不知这驸马爷给了你什么好处,连话也不让人说了么。”
陈琳大惊,慌忙跪地道:“陛下,奴婢没有替驸马爷辩解的意思。
只是、只是驸马爷行事向来”张贵妃打断他:“驸马行事向来乖张,这些事用不着你来说。
整个东京城的人谁不知他嚣张跋扈,仗着陛下的恩宠更是肆无忌惮。
这绑架皇城司官员,闹得整个京城沸沸扬扬。
如此严重的罪行,他竟然还敢袒护自己的家人。
臣妾虽然不懂什么大道理,可也知道做臣子的若是不守本分,则人皆可诛!”
好狠,陈琳本来想说的是驸马爷行事向来光明,可到了张贵妃嘴里就成了乖张跋扈。
赵祯一听,脸色登时难看起来。
越想越气,这败家子岂止是嚣张,简直是嚣张的过头了。
这次不狠狠的教训他一顿,怕还真要翻天了。
殴打官吏,纵容亲戚,旁人不敢干的事他都干了。
就是赵祯想帮他,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因为石小凡干的,每一件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这小子智障了,定然是的。
他这样做不止害死了他二舅,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陛下,缉拿绑架前行官的凶手固然要紧。
可是殴打押司的人,陛下也不能就此放过吧。
不然,皇城司的将士们颇多怨言,奴婢不止听一个人为唐押司鸣不平的了。”
杨怀敏,这厮开始落井下石。
张贵妃也跟着煽风点火:“是啊陛下,若是被前朝的大臣们知道了,还不知道闹出什么风雨来。
陛下不能厚此薄彼,只处置绑架前行官的凶手。
而唐押司无端挨了打,他可是奉了您的圣御去抓人的。
驸马爷可能一时救人心急了些,看在嫕公主的份上咱们可以不治罪与他。
可是参与殴打唐押司的人,咱们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吧。”
陈琳只听得冷汗直冒,杀人诛心啊。
张贵妃的目的从来不是针对石小凡本人,他们都知道,石小凡在赵祯心中的地位暂时是撼动不了的。
他们想动的,是石小凡身边的人。
先把凌天扬抓来咔嚓一刀砍掉脑袋,给皇城司一个交代。
然后再针对石小凡身边的狗腿子,狗腿子们是参与暴打唐河的。
再把狗腿子们一个个治罪,再给满朝文武一个说法。
狗腿子们可是石小凡的左膀右臂,把狗腿子剪除了,石小凡就成了没牙的老虎。
这计策不可谓不歹毒,要命的是赵祯也无可奈何。
他能保住石小凡,可对于狗腿子,赵祯也想杀人立威的。
这败家子越来越放肆,就是因为身边人鼓动的。
将这几个家丁处置了,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在赵祯身边陪伴多年的陈琳,对于赵祯的一举一动都了然于胸。
看赵祯脸色,这是要弄死狗腿子们的节奏啊,陈琳更是惊骇,他豁出去了,跪在地上磕头道:“陛下,驸马爷身边的家丁可都是立过大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