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栀子(一)——背道]
远在另一个城市的卜奕非,并不知道言铭同学为他助攻了一次。
此刻的他,正面无表情盯着桌上的手机发愣。
三十四通了。
从早上打到下午,彷佛在b谁的忍耐力更强。
即使关了静音,萤幕上持续不断的来电提示,让人无法忽视。
但关机并非眼不见为净,未知的结果反而更加教人心烦意乱。
卜奕非没有给这支电话备注任何名称,就想在对方每次来电时,当成是恼人的诈骗电话。
可人的大脑就是这麽强大,明明只是瞄了几眼,那个号码、那串数字,就烙印於脑海之中、深植於记忆里。每每看见,便能引起埋藏於心底深处,那些充斥着负面能量的过往。
最终,他还是败给了对方的执着,或者说,他内心深处其实也想有个决断。
一接起电话,却先发制人:「我应该说过,清明节祭祖才会过去,除此之外不要打扰我。」
他清楚知道对方这通电话的目的。
他,成年了。
小息生日你也不回来?你是怎麽做哥哥的?对方的开场也是质问,还是站在道德的至高点。
「我跟他说了。」卜奕非试图保持平静。
说什麽?说你不回来?那他能说什麽?你是他哥,他只能说好,你不会知道他有多失望。
「……」
今年是他十二岁的生日,你必须回来,他需要你的祝福,你忍心让你弟弟难过吗?
这个人,太擅长引起别人的愧疚,再利用这份愧疚来达到目的。
然而这所谓的「目的」,表面上是他人的心愿,底下其实掩盖着她自身的私慾。
卜奕非实在听不下去,冷声反问:「所以一切都是为了小息?不是因为莱l叔,或者哪个叔叔阿姨又问起了我?」
莱l叔是他父亲生前最好的朋友。
这番质问,直击了对方的弱点,原来冷sE系的嗓音,染上了几分重彩浓墨:卜奕非,你非得要这麽和我说话?你知不知道你的状况?就算你姓卜,跟小息他们也是不一……
卜奕非当场把电话挂断。
他出神地看着陷入黑屏的萤幕,可能只过了几秒,也有可能过了数分钟,又一通电话打破了这Si水一般,教人无法正常喘息的空间。
这次的来电人,是大嫂。
就算不是在那个人手下讨生活,但毕竟是做媳妇的,闹得太难看,外界也多少会有些声音。
卜奕非不愿他大哥难做,没有犹豫太久,便接起电话。
「大嫂,什麽事?」他尽量维持平静,但沙哑的嗓音却曝露了他真正的情绪。
非同。nV子迟疑地开口:你、想来就回来,小息会理解……
话还没说话,对面一阵吵杂,下秒,那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强烈的sE彩,浓烈的、混浊的,夹杂着两声叹息,混乱且复杂:奕非,奕非,我们是母子,我不想和你说话每次都是争锋相对,我是你母亲,我还能害你吗?
卜奕非僵立在原地。
别挂我电话。莱l每次只问起你,他为什麽不问你大哥?他也是你爸爸的儿子不是吗?不就是因为他想试探你是谁的……别中计了奕非,他是你父亲的好友没错,但他背後的家族和你爷爷有商业往来,他弟弟和你大伯也有合作生意。商场上只有合作夥伴或敌人,是没有朋友的。
我和你的矛盾是我们母子的事,不能成为外人攻讦我们一家的弱点……
手机从手里滑了下去,重重摔落在地。
熟悉的反胃感再次出现。
他跌跌撞撞冲进厕所,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力蹲在地上,对着马桶乾呕。
即使脱离了对方透过言语所营造的虚假氛围,但带来的影响,却仍旧深入骨髓,黏稠、Sh冷、恶臭,刺激着他每一个感官。
恶心恶心恶心好恶心……到底是为什麽有脸可以讲出这样的话?
他逃也似地冲出厕所、冲出家门,像是要脱离那个让他极度难受的环境,去到一个至少可以喘上几口气的空间。
经过楼梯的那刻,他猛地停下脚步。
楼梯。
二十阶。
很高。
走廊上鹅hsE的灯光照不进昏暗的逃生通道,半明半灭的环境,隐藏了他此刻的神情……
□□□
「小七,你朋友在哪,好像没看见?」婉拒了服务员端上来的酒杯,青年一边环顾四周,一边低声询问。
他的身边是段旭延,与周遭西装革履、华冠丽服的人们相b,朴素无华的二人显然格格不入。
尽管半旧不新,但青年好歹是正式的着装,段旭延却直接一身休闲服,平平无奇,就像是普通的家庭,在普通的假日里,来到大卖场闲逛。
但他丝毫不在意周遭人的目光,不仅处之泰然,甚至从容地指正迎宾人员的说词——他不代表段家,而是以卜奕非的朋友身分前来祝贺。
不远处,一个看上去年纪b他小上一些的少年,注意到他们的存在,忍不住撇了撇嘴:「哪里来的乡巴佬……」
结果当场被身边的男子巴了一个脑光,「胡说八道什麽,那是段家人!」
「什麽段家人……」少年不悦地反瞪回去,几秒之後才反应过来,神情微妙,「那个……节俭的段家人啊?」
别的人家都是长者或掌权者过世或即将逝世,才会宣布遗产分配。段家恰好相反,他们从出生之日起,就已经定好他们这一生能获得多少家产。
在成年之前的一切花用,将从这笔家产里支出,一直计算到孩子成年,剩下来的财产,就是他们往後的事业启动资金或养老金。
因此,段家每个孩子,无论直系还是旁系,都是段家每一个大人的责任。
孩子能得到多少家产取决於大人们的努力,自己的孩子不只有从自己的手上获得财产,还会从自己的父母、亲兄弟、堂兄弟手中获得。
所以段家很少出歹笋,大部分的人都很努力上进,并且,相当节俭。
事实上,如果有人每周、每月、每季、每年定时向你汇报你的一切花用纪录,逢年过节还会听到家人们的开销总结,很难不学会节俭。
这就是为什麽有人会说,「十个段家人九个抠,剩下一个正在变抠」。
儿时的段旭延,是不可一世的霸道总裁,但在段家节俭美德的薰陶下,也逐渐成为一个会穿普通休闲服参加晚会的抠门……合格段家人。
但正因有这样奇葩的祖训,段家人始终团结并屹立不摇。
他们也许不是某个行业的龙头老大,却在许多领域拥有一席之位,无论是谁,都不敢小觑。
「就算再节俭,但来别人家里作客,至少要穿正规服装吧。」少年0挲着自己袖口上的金扣,还是忍不住嘀咕:「他那西装,咸菜一样,K子还短一截,另外一个更离谱,居然穿便服。」
「闭嘴,得T不是从外表看。」他爸继续瞪,「你以为他们不知道穿这样会引人注意啊?他们不需要迎合别人,这里有多少人需要迎合别人还讨不到好?」
少年也继续撇嘴,可看远处的二人始终安之若素,神情平静、仪态从容,倒显得那些议论纷纷,或投以异样目光的人大惊小怪。
他爸还在叨念:「你们就是太好命了,眼睛总盯着一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跟别人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少年烦得想逃开,这时,他亲姊臭着一张脸走了过来,身後还跟着他美丽妩媚的堂姊。
他眼中只容得下後者,对前者视若无睹。等人靠近,立刻露出笑脸,亲昵喊道:「小蓝姊姊!」
而他爸的Pa0口,也自发X地转移向他姊,「你戴的那是什麽鬼耳环?」
「鬼骷髅头。」和踩着十公分高跟鞋,仍然娉娉婷婷、如履平地的殷裳蓝不同,噬星木鸸穿着低跟鞋也走得摇摇晃晃。
「你还顶嘴,快把那可怕玩意给我拿下来。」
「可怕的是这裙子和鞋子,是它们不配我的耳环。」噬星木鸸翻了个白眼。
「嗯~姊姊说得也对,但你得考虑场合,这样的场合只有正式的礼服才配呀。」殷裳蓝笑眯眯回道。
交手这麽多年,噬星木鸸知道对付她的最好办法,就是无视。
她四下张望,想找个地方安静躲着,却意外发现段旭延的存在!
噬星木鸸双目一亮,彷佛看到救星,快步冲了过去。但不适合的鞋子,让她奔跑的身姿,像一只瘸腿的鸭子。
殷裳蓝举手轻掩嘴角,少年则完全不顾及对方是自己的亲姊,直接嘲笑出声。
男子有心想阻止,但碍於公共场合,最後只能瞪着自家nV儿的背影咬牙切齿。
「段旭延!」
段旭延一回头,便看见一只鸭子,艰难地朝自己走来。
他眯了眯眼,目光朝对方身後望去,果真看见殷裳蓝。
後者正巧抬头,眼波流转,穿过重重人群,与他相触。
接着,对方涂成樱花粉的双唇,抿出一抹清丽的弧度,随後端起服务员托盘上的酒杯,娉娉袅袅向他打了招呼。
「小七,这是谁?」耳边响起三哥的询问。
「学姊。」段旭延移开视线,低声问道:「她为什麽在这?他们家应该不在卜家的邀请名单里。」
「但是有我一家,我们就是倒楣和她是亲戚。」噬星木鸸道。
「她顶替令堂的位置?」
「没!我妈去厕所了。我还想着超额会被拒呢,我刚好能开溜,结果居然被放行了,老头子也不准我走……烦Si,J掰nV还一直在旁边讲些狗P不通的Y间话,看了就想吐。」
她没意识到自己这番话透露出的线索,也没发现面前的人听後,眼神明显出现变化。
美丽但不合脚的鞋子让噬星木鸸的心情极度不美丽,一吐为快後才注意到段旭延身边还站着一个陌生青年,连忙摀嘴道歉:「啊呸…我就是太生气了……抱歉。」
段旭延的三哥长着一脸好脾气,事实上也确实好脾气,闻言笑了一笑,举手喊来一名服务员。
「给这位nV士一双舒适的鞋子。」他示意。
服务员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低头看了眼噬星木鸸的双腿,随即应声而去。
噬星木鸸同样感到意外。
事实上,她和段旭延并非熟识;之所以过来,一方面是急於摆脱殷裳蓝和她弟,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对方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穿着,让她觉得找到了同温层。
但对方并非独自一人,且与他同行的对象,还明显是个长辈;不过还不等噬星木鸸拘谨起来,这个「长辈」却表现出了这般贴心之举。
再一瞧对方的气质和说话时传递出来的气场,又让人觉得他有这番举动,完全是情理之中。
噬星木鸸眼中对身处陌生环境的紧张及不耐,顿时瓦解大半,脸上也带上了一点笑意。低声道谢後对段旭延说:「放心,她已经订婚了,要是敢顶着有夫之妇的身分做什麽出格的事,就是现成的把柄……卜奕非呢?」
「还没来。」後者一边回答,目光若有似无地在会场中搜寻,「不来也好……」
话音刚落,一道骆灰sE身影进行视线,正是卜奕非!
一看清对方此刻的模样,他瞳孔一缩,下意识往前迈出,但另一道暗红sE的身影却b他快了一步——
「现在都几点了,不就是一堂课而已,难道你还……」
话到一半,才察觉不对,眉间微隆,低声质问:「你脚怎麽了?」
似乎意识到什麽,脸sE有一瞬的铁青,「你就非要给我难堪?」
即便气恼,nV人仍旧保持着极好的仪态,在不知真相的旁人眼里,就是一个慈蔼的母亲正在关心自己迟来的儿子。
此时卜奕非的模样显得有些狼狈,不仅头发有些cHa0,衣角也有皱褶,走路的姿势甚至有点跛。
没了眼镜的遮掩,冷漠的神情更是一览无疑。
他轻轻喘着气,彷佛经历了一场追逐。
他cH0U了cH0U被nV人抓住的手臂,哪怕隔着两层衣服,依然感受到被她触碰的地方传来炙热的灼烧感,加上头顶炫目的白光,与周围嗡嗡的谈论声,三重夹击下,像是某种酷刑。
卜奕非内心有多煎熬,周身便散发着与之成正b的寒意。
他听清了nV人最後一句话,眼中的冷凝,瞬间渗入其他物质,「你是说,我为了让你难堪,不惜自残?」
「难道不是?」nV人挑眉,看到卜奕非眼底控制不住的厌恶,双目沉了沉,「我怕你和小时候一样不懂事。」
说着,就将他往楼上带。
nV人看着纤细柔软,力气却出乎意料得大。
卜奕非猝不及防,向前踉跄一步,脸sE瞬间苍白,进而没能甩开对方,被强拉了过去。
但他从骨头深处散发出的抗拒和厌恨,nV人清楚地接收到,一来到无人处,便开口斥喝:「卜奕非你闹够了没有,你都几岁了?你爸都过世多久了,你能不能不要在闹脾气,一直抓着过去的事情不放,学着向前看好不好!」
这话,像把尖锐的刀,毫不留情紮进他的心脏。
卜奕非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气,连脚伤都不及万分之一。
他双拳紧握,指甲深陷r0U里。x口的憋闷感,令他想吐,眼前的一切,彷佛被一片垂落而下的黑幕,逐渐笼罩。
「你该学会长大,之前看在你年纪小不懂事,情有可原,但现在你都已经成年了,应该要接受事实,不要再沉溺於过——」
「咳。」
忽然,一道轻咳响起。
又轻又短,极容易让人忽略,却宛如一盆透心凉的水,朝卜奕非当头淋下。
原以为无人的走廊转角,此时正站着两个人。
nV人惊讶,甚至可以说是震撼地看着他们,始终无懈可击的仪表,都有些破防。
有些人,就像是从时间的长河尽头走来,光是站在那,就能让人感受到彷若天上g0ng阙一般的胜景;而她,竟忽略了他们,差点就露出了真面目。
nV人瞬间收敛表情,只露出嘴角一点清浅的笑靥,看着端庄又优雅。
她和卜奕非本就相像,这样的表情,更是让他们只剩X别和年龄上的差异。
刚想开口说话,那对模样出众的男nV,却无视於她,只对卜奕非道:「昱秦先生是你父亲?」
卜奕非有些诧异,然後轻点了点头。
「你父亲的音乐里有灵魂,可惜了。」男子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神情也b顾翎恒更显得没有感情,却听得卜奕非鼻头一酸。
有的人巴不得抹去父亲的一切痕迹,也有人明明从未见过一面,却因他的才华,而铭记他的风采。
「两位……」nV人试图cHa话,男子身边的nV子却接着开口:「院子里的花草,是你打理的吗?」
卜奕非一眼便注意到对方的耳际cHa着一朵重瓣栀子花,半点不显突兀。
「地上捡的,不是摘的。」nV子笑了一笑,在他意识到这一层之前,便出言解释。
卜奕非仔细一瞧,那花确实不是不是新鲜采摘的,花瓣不仅有皱摺,甚至还沾了土,而nV子居然不在意,就这麽把它戴在头上。
他轻声说道:「大部分是园丁在照料,我偶尔会来看看。」
那满院的栀子花,是父亲在生命的最後时刻,亲手种下,是父亲一生期盼的梦,他不希望它们消失。
之所以改变主意来到这里,原因之一就是气象预报说变天,怕豪雨毁了它们。
「开得很好,永恒之Ai。」nV子边说边取下白花——原来,她的耳畔上本就别着一朵翠玉雕的栀子花发饰。
「送一朵给你心仪的nV孩吧,那一院的栀子,它们的盛开就是对你最好的祝福。」脸上的微笑,彷佛化开一轮皎月,美得朦胧空幻。
卜奕非怔愣地接过。层层叠叠的白sE花瓣上,带着零星几颗水珠,即便模样有点萎靡,甚至还有些许脏W,依旧清淡雅致,光是看着,就教人感受到一GU清香。
二人随即携手而去。周遭的一切,像是电影里只为主角而生的布景,镜头视角全聚焦在他们身上,连单纯几句对话,都彷佛自带配乐——
「什麽时候改当红娘?」
「我是红娘那你是……孟婆?」
「不该是月老?」
「用你这张冷脸去替人牵红线?」
「……」
「但你灌别人迷汤,没有敢不喝。」彷佛被自己的一语双关给逗笑,清脆的笑声随即响起。
「……」男子眼中滑过一丝无奈,扶着nV子一步步走下阶梯。
卜奕非注视着他们的背影,拢着手里的白花,由衷送上祝福:愿你们,长长久久。
「真是……」直到那对让一切黯然失sE的男nV消失在楼梯口,一旁被忽略彻底的nV人,这才叹息似地吐出两个字。
这一声轻叹,深藏着许多复杂的情绪:惊YAn、憧憬、贪婪、惋惜、羡慕,还有……忌妒。
卜奕非对这个Ai慕虚荣的nV人再了解不过,知道她眼里的情绪分别代表着什麽,一时间只觉羞耻又恶心。
——她甚至不顾及他在场。
他立刻转身往自己过去的房间走去。
脚步声惊醒了nV人,对方连忙喊道:「站住,去哪!」
这时的卜奕非已经恢复理智,他平静说道:「你受够我我也受够你,你要是真的关心我,就不会放任谣言满天,而应该拿出证据澄清我到底是谁的儿子。」
「你……」怕尴尬的场面再次被外人瞧见,nV人追上前,压底嗓音道:「放完东西马上下来,有个人要介绍你认识。」
青年看了她一眼,自顾自地说道:「我一直在想,你巴不得隐瞒你二婚的事,怎麽会故意让我的身分受人质疑?」
nV人显然没有发现他的转变,刻意轻柔的语气里,夹杂着点点不耐:「剩下的晚点再说,你说多久我都陪你,我们真的离席太久了……」
「刚才,我忽然懂了。」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
卜奕非面无表情,随着说出口的一字一句,眼底深处,某个一直以来顽强凝固的存在,忽然松解沉淀下来。
他并不是在跟nV人说话,而是在跟自己对话,对过去那个被无数枷锁束缚脆弱敏感的自己。
所有情绪所有压力已经累积到临界值,今日,他终於伸出手,解开束缚,与过去的自己,达成和解。
「懂什麽?」nV人明显不解。她的表情仍然很到位,温柔可亲,但从lU0露的小腿上隐约显现的肌r0U线条可知,她的双腿蓄势待发,准备随时转身走人。
「原来我之前一直对你抱有期待,我和大哥就算了,但潇潇和小息一直都听你的话,你应该不会这麽绝情……事实证明你就是这麽自私。」
「够了!」nV子终於明白他在表达什麽,虚假的面容终究还是分裂崩毁。开口斥责的同时,眼中也浮现被戳中隐密内心的羞恼与愤怒。
「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我们受人关注,你和爸爸也会再次受到关注。
爸爸被人关注,大伯就会更愧疚,会对你更好。他也会因为愧疚,更善待我和大哥。
有他帮你挡去外面的风言风语,有他在中间做桥梁做缓冲,你可以不用做任何事,只需安稳享受就可以,唯一的麻烦就是爸爸的好友,会三不五时来关心我和大哥,因为你出轨——」
「卜奕非!」nV人忍不住尖叫起来。
「——想让你不痛快,所以经常故意提起我,这种时候你就必须要假装一下,当个正常的母亲来关心我。」卜奕非平静地注视着她,并且是正视。
他们长得太像了,上至眉眼下至口鼻。微笑的时候给人如沐春风又同时存在些许距离感的矛盾,不说话的时候则是如出一辙的冷淡。
没人会质疑他们不是母子,以至於他很少照镜子,也极度排斥关注长相的人。
「你说得也对,已经这麽久也够了,我不想再把任何一分心思放在你身上,我想过自己的生活。」
说罢,卜奕非迳自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nV人一双美目几乎要喷出火焰,心中却有两GU力量在相互拉扯。
奇怪的窒息感让她有一瞬的晕眩,彷佛看到面前离去的人,随着他越走越远,从小小软软只有一丁点大的孩童,长成如今挺拔颀长的模样。
她忍不住张了张口,想叫住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人,但这GU冲动旋即被另一GU力量给压制下来。
她恢复了平静,依旧是无懈可击的姿态、毫无破绽的面容,然後,背道而驰。
丝毫不知,旁边一扇没有完全密合的门,在所有人离去之後,悄然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