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开始,歛盛便到育幼院「星星之家」做志愿服务。
那是父亲一直以个人名义资助的机构,收留了许多特殊疾病的病童。
忏予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会跟着他一起去。
这其实是李医生的建议,当时忏予被怀疑有反社会的人格违常,他们认为参与类似社会活动,有助改善这样潜在的偏差情况。
当时有一个nV孩总是缠着他们。
那就是顾苏涵。
她因为罹患严重遗传疾病,在住院费大量积欠的情况下,被父母遗弃。在星星之家长大的她,口头禅便是以後要成为医生,成为像歛盛父亲一样伟大的人,报答星星之家的救命恩情。
她在12岁那年被外国夫妇领养出院。
歛盛始终记得,当时她挥手说再见时灿烂的笑容——他甚至记得,她红着脸,悄悄告诉自己她暗恋忏予的事情。
四年後,顾苏涵自杀了。
她在养父马厩里,用他的手枪自杀。
自杀的原因,是因为被检查出遗传X疾病再度复发。
歛盛收到最後一封顾苏涵传来的ail,里头只写着:「我Si也不会忘记你爸犯的罪。希望他能得到报应。」
赵忏予按住歛盛的肩膀,晃着,「听着,顾苏涵的Si,跟哥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恍惚地抬头看忏予。「你也很难过吧?对不起。」
虽然总嫌苏涵吵,但忏予在育幼院时总会耐着X子陪她玩。
「哥,那个nV的??」赵忏予深x1一口气,似乎在斟酌用词,「不是真的恨哥。何况那个地方,也不是你可以阻止的。顾苏涵的亲生父母,也只是为了钱。」
他抱住歛盛,在他的怀里,歛盛突然觉得好冷好冷,身T开始不受控地发抖,「可是??可是我没办法??」
他没办法忘记,自己是那个男人的儿子。
杀人魔的儿子——
赵忏予靠在他耳边,压低声音:「哥没有错。」
那嗓音,那语气,宛如沁凉的泉水,注入歛盛枯乾的心田。
「犯错的,是韩巍叔叔。」
忏予温柔地捧起他的脸,「哥也是受害者。」
敛盛摇头,想挣扎。不对,他才不是。
「我也知道,哥会离开,是因为想保护我。」
赵忏予抬起敛盛的手,吻落在手背上。
他说:「所以哥,利用我好不好?」
明明是在笑,可那眼神,却令敛盛x口莫名揪紧似的疼。
他立刻弹忏予的额头,「臭混蛋,怎麽可以说这种话?」
赵忏予笑得跟从前一样天真无邪,「就像那些人利用哥一样,哥也尽情利用我不就好了?」
利用。
他说,要让他利用自己——
敛盛的心脏,为不安而剧烈狂跳着。
确实,他不能否认。
他现在对忏予的所作所为,只是在於利用的多寡差别罢了。
利用他对自己的执着、利用他对自己的依赖,利用他的存在。
韩巍的野心,还需要赵忏予。
否则那男人不会特意跑来警告他。
「我什麽都会为你做的。」
耳边传来忏予的轻哄,那嗓音似乎真的有魔力,sUsU麻麻的,在肌肤上窜起阵阵电流。
疲惫一瞬间涌上,身T仅存的力气一点一滴被cH0U掉。
奇怪,明明一点也不踏实,反而空荡荡的,什麽也抓不住实感的空虚。
但是在赵忏予怀里,却能感到松懈。
「只要哥待在我身边??」
恍惚之间,似乎还听见他说了什麽——
「我什麽都做得出来。」
韩敛盛迷迷糊糊间突然想起来,从前他们那幼稚的玩闹,忏予总是紧跟在他後面跑。
「哥以後要抓坏蛋吗?」
年幼的忏予双眼闪闪发亮,带着稚nEnG而纯粹的懵懂,眼底映照着波光粼粼的大海般灿烂。
「那,我长大後,要当坏蛋。」
哔哔哔,哔哔哔——
敛盛眯着眼,伸手往边柜0索,结果扑了空,「唔,闹钟??」
陌生的气味,陌生的大床。
他抓着电子表,在陌生的宽敞卧室醒来。窗帘已经被打开了,室内充斥明朗的yAn光。
歛盛看向左边,赵忏予并不在旁边——明明他睡的是客房,但那家伙总是喜欢趁他睡着时偷溜进来跟他一起睡,没有任何更近一步的行为。
敛盛默默下了床,从火灾那天起,他就在忏予家理所当然似的赖下,已经过了一个礼拜。生活没有任何不便,甚至应该说,太方便了,绝赞。食衣住行,赵忏予全没一个漏掉地准备妥当。
简直像个C心过度的老妈。
梳洗後,吃完忏予预先准备好的早餐,再从药盒拿出今天份的维他命吞下。
桌上有药膏,提袋里有保温杯跟摺叠伞。
穿上忏予的衣服,敛盛背着书包出门,走路上学。
幸好今天上课时间跟忏予都错开。他不喜欢搭他的车到学校,太醒目了。
忏予传来讯息,「哥出门了?」
「嗯。」敛盛无奈地回覆,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在他身上装GPS啊?
「我今天中午要讨论报告(?????)」还附上一个哭闹的贴图。
歛盛叹气,回他:「认真上课。」
「晚上买炸J回家一起吃?」
「太贵了。」
虽说吃他的用他的,但歛盛还是看不惯忏予的花钱方式。
嗡,手机传来震动。
「今天要庆祝?(′ε`)」
忏予这样回答。
啥?庆祝什麽?歛盛正在困惑,後背就猛地被人拍一把,「公子哥,今天没搭马车来啊?」
学院大楼前,董晴泽跟晴安兄妹,自然地一左一右走在他身边。
「那是亲戚的车。」
歛盛没跟他们提过忏予,也不打算有让他们互相认识的机会。
「感觉你最近过得很滋润啊?」
晴泽搭着他的肩膀,神经兮兮地凑过来,「是不是交nV朋友了?」
面对敛盛的鄙视,晴泽抚掌惊叫,「啊啦,难道是上次家教课的清纯学生妹?」
「??」
晴安彷佛在赶蚊子般拍开他,「不要烦他。」
「吼~真好啦,我也想要交往对象哪——」晴泽在两人後方乱喊,引来其他学生的侧目。
「你工读有减少?」晴安问。
「嗯,被炒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总觉得晴安似乎有点心不在焉,而且脸sE有些发白。
敛盛有些担心,「系学会很忙?」
「啊??嗯,对啊,」晴安伸手将头发拨到耳後,笑了,「有些事情处理不好,三年级那边,又发生了点事。」
歛盛犹豫着该不该在此时提起,「那个,我听别系的人说,我们系上是不是有人在用非法药物?」
晴安匆匆转头看了眼正在跟其他同学抬杠的晴泽,「你从哪里听说的?」
「??亲戚家的小孩,刚好跟我同校。」
她脸sE果然很差,「迎新晚会,确实好像有三年级??拿了奇怪东西说要助兴。」
「有通知学校了?」
「没人来反应,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真的下药。」
「那个,」晴安顿了一下,「孙老说,这件事他会处理??他要我们先假装不知道。」
她扯住歛盛的袖子,「拜托你,不要说出去,我会很为难。」
「今天孙老有在研究室吧?」他打开教室门,「我等等去找他。」
孙璟昊璟教授并没有在研究室里。
他人一如往常,卷着袖子蹲在花圃前,拿罐头喂猫。
班上的nV生总在传,老师的妈妈是欧洲人,在国外长大、跳级,弗莱堡大学法学博士毕业,混血的深邃轮廓与高挑的个子,外加一头蓬松的浅sE头发,怎麽看,都是相当醒目的人。
可偏偏这个老师一点架子也没有,平常上课或待在研究室时,总是穿着俗到爆的格子衬衫,戴着书呆子专门的超厚粗框眼镜,对谁都像亲切的邻家大哥哥一样。
歛盛站在走廊旁,默默看老师笨拙地尝试拿罐罐给校园的野猫。
然後,冷不防开口:「老师,学校公告过不可以喂流浪动物。」
「哇?啊——」孙璟昊简直像猫一样弹跳起来,狼狈地摔坐在地上,眼镜都歪了,「吓我一跳,还以为又要被大哥骂了呢,原来是我们的首席啊。」
他一边扶着眼镜,很不好意思地笑了,「怎麽啦?有什麽问题要问吗?」
歛盛看到老师脖子後及手腕上,有几道鲜明的抓痕,看样子是被猫抓的。
「不是课程的问题,」在孙老面前,他总是有些不自在,「是关於上周的晚会。」
笑容瞬间从老师脸上褪去。孙璟昊那双褐sE的眼睛,定格着,他倏地抬起头,彷佛冰河上突然迸裂的隙,透明却深得踩不到底。
「你想知道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