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书瑶一时间有点被这个笑容煞到,很浅,很短暂,弧度也很僵硬,但是确确实实是笑了。
杜书瑶甚至也很快理解了这笑容中的含义,他高兴的仅仅只是她喝了一口参汤,他在担心她不吃东西,就像曾经她无数次哄他吃东西一样。
杜书瑶舔了舔嘴唇,接着也笑起来,对着泰平王说道,“你会笑了。”
泰平王的表情却很迷惑的样子,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尝试着再次勾起嘴唇,杜书瑶朝着他张开手臂,他就走到她的面前,任由她抱住自己的腰,靠在他的怀中。
杜书瑶这时候甚至觉得,她其实一辈子有串串就足够了,他暖心,一心一意都是自己,这样的家人,再多一个都是多余。
这凉薄的世道,比前世还要让她觉得人生艰难,这里的男人们三妻四妾习以为常的观念,也不是杜书瑶能够接受的,她就这样一人,一狗,过这一辈子,没什么不好……
杜书瑶头埋在泰平王的腰上,心中依恋的感情,其实比起前世相依为命更甚,串串现在是人形,她其实对于串串认知,哪怕无意识,也在逐渐改变,她现在对于他,更倾向于亲人,而不是宠物。
泰平王低头看了杜书瑶一会,手掌抬起来,放在杜书瑶头顶,像杜书瑶摩挲他那样,轻轻地摩挲。
这动作很轻柔,却给杜书瑶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安慰。
她手臂搂得更紧,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嘴角也露出一点笑意,虽然带着些苦涩,但更多的是庆幸。
幸好啊,幸好她还有串串,她不是一个人。
王府在处理好了翠翠的后事之后,又因为莲花的回归,似乎重新恢复了平静,泰平王重新开始治疗,这一次简直乖得让杜书瑶难以置信,他不再像上一次那样挣扎,不会乱扑水,甚至在枯燥地和皇帝派来的人学习什么东西的时候,也不会动不动就要咬人。
杜书瑶一直陪着他,甚至连每日的例行转圈都不转了,杜书瑶根本不敢踏足下人房的小路,这王府中的景致,她也没法再心无芥蒂地观赏。
不过泰平王最近真的是越来越乖,大概是因为活动量不够,他就经常在院子里转圈,但是不会拉着杜书瑶出去。
他真的比以前聪明了不知道多少倍,好像他能够理解杜书瑶不想出院子的原因一样。
杜书瑶时常看着他会想,搞不好未来某天,他真的会完完全全地像个人一样生活。
不过这样的日子也没有持续多久,不出半月,宫中喜乐公公再度来了王府,并且带来了好消息,那就是陛下为两人寻的院子已经找好,就在临近皇宫的西街,房子已经收拾好了,这两日就可以收拾搬过去。
喜乐公公说,“那处是前朝一位解甲归田的老将军的住所,老将军一生征战,自带镇邪体质,那房中还存着许多老将军兵器与铠甲,王妃与王爷只管安心住进去便是。”
古代都讲究个辟邪,王府中其实若单单只是死了个下人,真的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地搬家,但翠翠和小春都是横死,杜书瑶是心伤,但皇帝宠爱泰平王,便是觉得不吉利,这也是寻常。
况且先前王府后巷是一条小路,路后便是树林,那地方算偏了些,主要是泰平王先前失心疯严重,经常会伤人,所以才会住得稍微偏僻些。
但现在不同了,在所有人的眼中,泰平王逐渐大好,虽然还是有些异于常人,却已经好久没有发疯过了,喜乐公公走后,莲花又仔仔细细地介绍了新府邸,据这府邸乃是历朝历代的大臣住所,四外皆是官员府邸,按律每个官员的府中都是可养固定数量的护院,这种地方,可以说是皇城中除了皇宫外最安全的地方。
杜书瑶经此一事,也对安全极其重视,府中哪怕有死士,但下人房那边如何也是顾及不到的,谁会平白无故地对下人下手?
若是搬进这里,也能安心一些。
他们第二日就开始收拾东西搬家了,有莲花操持,杜书瑶基本上只做主一些重要物件便可,剩下的时间都陪着泰平王。
搬家也很快,新府邸那边皇帝其实已经派人收拾好了,府内的下人先行去收拾妥当之后,杜书瑶陪着泰平王治疗过后,乘着马车在街上晃悠了很久,热闹街道嘈杂的人声,从没让杜书瑶感觉这么适时过,她真的就是很普通,甚至是连普通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比不上的平凡人。
淹没在这样的人间烟火中,她寒凉的四肢才能够得到温暖,杜书瑶拉着泰平王,在拥挤的街道上缓慢行走,泰平王无论在哪个摊位面前站定,表示出好奇的样子,杜书瑶就命身边跟着的侍女给他买下来。
一直到太阳偏西,身后跟着的侍女手中已经长长地拎了两串,杜书瑶这才和泰平王上车,一同朝着新府邸去了。
马车上,泰平王咬着包子,将包子馅挤出来吃了,包子皮啃下来扔在手中拿着的油纸包上,要是从前杜书瑶肯定要逼着他非得吃下去不可,但是今日却只是看了一眼,就纵容了他挑食。
泰平王一直用眼睛溜着杜书瑶,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干这事儿是不对的,他等着杜书瑶说他,杜书瑶却一直没有开口,甚至还宠溺地摸了他的头。
泰平王没有尾巴,他晃了晃腰,又想到晃腰也是不被允许的,就对着杜书瑶提了提嘴角,还把包子送到她的嘴边,肉馅最多的那边。
杜书瑶咬了一小片口,说道,“莲花说了,今日搬家,府内准备了很多好吃的,你少吃些,若不然晚上吃不下了。”
泰平王眼睛一只正常,一只还是狗眼,看上去很奇怪,但是他长得实在是俊,这眼睛也影响不到什么,听了杜书瑶的话,他点了点头,真的吃完了手中的包子,就不再吃了。
啃得乱七八糟的包子皮被杜书瑶接下来用油纸包裹了裹,然后搁在了马车里面的小桌子上,杜书瑶掏出锦帕,给泰平王擦嘴,又擦手上沾染到的油。
他手指格外的修长好看,骨节匀称,没有一丁点的茧子,虽然有些陈年旧伤,但放在现代一定是能够惹得女孩子尖叫的手,杜书瑶擦得仔细,没察觉泰平王什么时候凑近,等抬头准备再给他擦擦嘴的时候,泰平王的呼吸凑到她脸边上,慢慢地用鼻尖逡巡她的脸蛋。
杜书瑶痒,缩了缩脖子笑了下,但是泰平王却一偏头,含住了她的嘴唇。
杜书瑶瞪大眼睛,泰平王近在咫尺,也瞪着眼睛,吸溜一下,还吸出个响。
杜书瑶推他肩膀,将他推开之后,他还要凑上来,一脸的探究,他在奇怪,为什么这次吃了东西,这嘴唇上还是没有味道。
杜书瑶抬手按住了他的脸,阻止了他的动作,呸了一声,用布巾擦嘴后,无语道,“不许再这样,我这里没有好吃的。”
泰平王没有对这种事情执着,他就老老实实地点头,然后规规矩矩地坐着,片刻后又凑到杜书瑶的身边,将下巴搭在杜书瑶的脑袋上。
马车一晃一晃的,他闭上眼睛,惬意地含着杜书瑶一缕不平顺的发,用牙齿轻轻地咬,杜书瑶忍了一会,朝上拱了一下,把他脑袋拱起来,“你别咬了,断了好多啊,头油用了好多都梳不顺,老是有毛茬冲天,每天给我梳头的婢女都要哭了似的。”
泰平王一脸委屈,他没事儿就爱啃个东西,但是吃饭有定时,玩具也没有,咬个头发嘛,又被说了。
他又眼白翻着看人,然后竟然不黏着杜书瑶了,而是跑到旁边的软垫上趴着去了。
杜书瑶无语,伸手摸了一把自己脑袋上,湿了一块,好像又有头发被咬断了,她看着泰平王正要说他,他突然间又坐起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开始在杜书瑶脑袋上鼓捣,试图把被咬断的头发接回去。
杜书瑶簪子都被扯掉了,骂骂咧咧地捶了泰平王一下,但是由着他鼓捣,反正他的手很轻,不疼。
于是到了王府门口,杜书瑶已经被搞得披头散发,脑袋上被咬得小毛茬失去了头油的束缚,全都支起来,若是现在给杜书瑶一面镜子,她一定会发现,自己此刻就像个……直立的马桶刷子。
泰平王大概是怎么努力也没有能够接回去,伸手按其它的也按不下去,急得嗓子都开始呜呜起来,杜书瑶自己伸手摸了一把,然后莫名被戳中了笑点。
想起她曾经在夏天,有次串串得了皮肤病,她带他去剃毛,最后留了脑袋和四个爪子,生生把狗剃成了驴样,串串一开始大概还觉得挺凉快的,在路上也没见什么异常,但是走过一片水洼的时候,看见了自己的样子之后就疯了,自己对着自己咬。
杜书瑶当时一个人在马路上牵着一头驴……不对,是一条成了驴后发了疯的狗,遭受了惨无人道的围观,最后废了好大劲儿才把他从水洼扯回家里。
不过杜书瑶笑着笑着,笑容就突然消失了。
哎不对啊,怎么好像角色调换,她现在成了那个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