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司祭的某代先祖避人耳目的功夫着实地好。
这日记杂七杂八地铺陈了一堆琐事,洋洋洒洒百页之数!避人耳目的目的是达到了,但这先祖难道不怕後代子子孙孙一辈出个没耐心的,翻没几页就当废书给烧了?
好不容易翻到了似乎开始切入正题的那一页,陌凉却也撑不住困倦地趴在桌案上,沉沉睡去:「呼……」依稀还发出了细微的呼噜声。
注意到已然酣睡的陌凉,禹寒熙原先对陌凉的印象再添了一笔:毫无防人之心。被他绑来禹府不惊不慌也就罢了,和还不熟悉的他独处一室竟还能睡得香甜,也真是没谁了。
但想来,初见时就和他提了亲,眼下对他不作防备,似乎也在情理中。实是个没心眼的,如同白纸;对禹寒熙而言,是省了不少麻烦,却也正是麻烦的原因之一。
因为是白纸,能任意描绘,而为了不让这张白纸被其他人沾染上墨迹,他必得时刻盯着她。一不留神,一念之差,便可能满盘皆输。好在是他先发现了她,好在她灵力初显现时,是他在她身边。
司祭的一切,早已不在晨之殿的掌控之中,如今的晨之殿形同虚设,毫无任何威摄力,以至於司祭一族如一盘散沙,其中更有走火入魔,修习恶灵之术、任由灵力W浊者,是为「暗灵」。
暗灵也发现了陌凉的气息与常人不同,故才蹲守在陌府外。
──火灵尊。
灵尊作为联系灵天石的媒介,其中冰与火二灵尊,更是百年才会诞世一次,灵尊以全部灵力生祭灵天石,便能毁天灭地,重造大陆。
暗灵怨恨皇族至深,现在必然焦急於寻找二灵尊,就为跟皇族同归於尽。修习恶灵之术者,身T大损,寿命大减;即灵力越W浊,活得越短。左右生Si契无法可解,那倒不如鱼Si网破来得痛快。可如此作法,葬的不仅是司祭和皇族。整个灵霄大陆,不论是否无辜,都得陪葬。
禹寒熙自是不苟同这样的作法,纵然生Si契解开的办法,他尚未寻着,但同归於尽必不是唯一办法。微微侧着目光看着趴睡桌案的陌凉,禹寒熙脚尖微转,复来到陌凉身侧,抬手轻触她的眉间,冰蓝的灵力随之渗入。
他轻声道:「与其说是被麻烦牵连,倒不如说自己本身就是个麻烦更要为贴切。」
一夜好眠。
嗯,整整一夜。
此刻的陌凉,坐在卧榻上,头发凌乱,满面愁容。这下是真完蛋了,闺阁少nV彻夜未归,虽未同床共枕眠,但总归还是过了夜。
都怪那本老祖先的日记太催眠,简直b安眠药还有效!也怪禹府实在太安静,故而她睡得极沉。
话说回来,还是得先想想怎麽跟陌无殇交代。奈何陌凉抓耳挠腮好半晌也没想出如何辩解,呜呼哀哉。
禹寒熙甫端着早膳走进房内,便见陌凉满脸写着一个大大的愁字,房内更是一片愁云。他於是慢步走到桌边,放下早膳,神sE淡然道:「你无须愁回去如何解释,你爹已经昭示了。」
愁归愁,早膳还是很重要的。禹寒熙话才说完,陌凉便已经坐到桌边吃起了早膳。
禹寒熙眉宇微挑,对於陌凉如此自来熟稍觉意外,但很快便也不觉得了。陌凉既能把自己一下许嫁给他,住一晚就当自己家也没什麽的。
陌凉边吃边问:「昭示什麽?」
禹寒熙斟满一杯茶,推到陌凉面前,待陌凉嚼完了一口的饼,须臾过後才道:「昭示你已有婚约在身。」
一口饼才吞到一半,一下噎住,忙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大口,再惊声道:「婚约?!」好在禹寒熙防范於未然,否则这一口饼怕要喷到他身上。
陌凉好不容易缓过气,接着问道:「跟谁的婚约?」
禹寒熙道:「禹家第六子。」
早膳还没吃完,糖分不够附加打击太大,陌凉脑子一时不好使,偏头思了片刻才弄明白道:「那不就是你吗?」
禹寒熙像是寻常唠嗑般地道:「既提了亲,也让你睡了一晚,是该负责……」说着一顿,复道:「面子,还是要的。」
陌凉语塞。她就是不小心说了句「看不出来你还要面子的啊」,不至於这麽记仇的吧?
然而略一想禹寒熙刚说的话,陌凉总觉着哪里不太对,指了指禹寒熙,再指着自己道:「你刚刚说什麽来着?让我……睡了一晚?」
禹寒熙看着陌凉一脸愕然,微微眯眼轻笑,有意捉弄道:「你以为?」
这婚约不亏,不亏在於一觉醒来就喜获神仙未婚夫不亏。
但这婚约太突然,陌无殇昭示得如此突然,难道是──细细想来,陌凉猛地一下跳起,羞得钻进了被窝里。
陌凉缩在被窝里朝着禹寒熙喊道:「你你你……你都跟爹爹说什麽了?」
禹寒熙道:「自然是你做了什麽,我说什麽。」
陌凉问道:「我做了……什麽?」
禹寒熙答道:「睡觉。」
陌凉再问道:「只是睡觉?那你可有做了……什麽?」
禹寒熙答了,却只答了前面那一句:「只是睡觉。」不待陌凉再追问,禹寒熙端起空了的餐盘,起身就走。
陌凉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本以为没有什麽b自己一个姑娘家和男人提亲更荒谬的事了,但似乎,从见到禹寒熙,说的第一句「我愿意」开始,就注定要一路荒谬下去。
她突然怀念起从前无聊数天上云有几朵、夜里几颗星的日子了。
她现在改口说「不愿意」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