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还记得进蜃云古狱前，在後脚村说过的话吗？」
听着话音幽幽传来，叶明一愣，点点头道：「自然记得。」
赵紫嫣便这麽往床上一倒，道：「我现在要用那个约定了——你今晚就守在这儿吧。」
师姐就这麽直接往床上倒去了，叶明自然也只能放开她的手，转头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笑道：「好，不过师姐一直以来帮了我不少忙，那个约定还是省下来吧。」
赵紫嫣转过眸子瞥了他一眼，又别开神，道：「好呀，这可是你说的。」
「嗯。」叶明轻轻应了一声，起身搬过椅子挪到床边，而後打量着房内，道：「师姐这里有什麽书吗？」
看着他的背影，赵紫嫣忍不住道：「……你不先问问我九妹吗？」
叶明愣了下，回身道：「她说过暂且不要被赵煌言得知你们姊妹俩有来往较好，我也是因此才用法宝化形，不宜多出入，她若问起我会和她说的。」
「嗯。」赵紫嫣深深x1了口气，道：「……你能再用用灵术吗？」
「当然。」叶明闻言随即走了回来，将原先背对着床铺的椅子转向，伸手盖在师姐冰冷的左手上。
赵紫嫣还是忍不住缩了下身子，这才被手上传来的暖意赶走恐惧。
她看着左手，缓缓将双眼阖上。
「我只是想睡个好觉，对不起……」
听见师姐的话，叶明有些疑惑，抬头看去，却见她已经阖上双眼，呼x1平顺，显然已经入睡。
认识这麽久了，叶明自然能看出师姐有些古怪。
不只是这回，其实上次来赵府见她就已经有些端倪。
以往的赵师姐要b现在活泼不少，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总是不安份的转呀转，一看就知道又在想着什麽捉弄人的坏主意。
师姐的神情也总是多变的，一下子佯怒、一下子假哭，下一秒又彷佛没事人一样挂回笑容，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
现在却不是这样了。
现在的师姐总是笑着，哪怕笑容僵y的不得了，还是不懈的维持着。
可就算她已经这样努力的强颜欢笑了，却还是哭了好几回。
伤痕累累、满目疮痍。
这回也是，遇袭过後，多半这几天都夜不能寐吧？才会这样叫他留下。
也才会这样一下子便睡着了。
叶明看着师姐有些憔悴的睡颜，叹了口气。
她也知道的，虽然口口声声都说着要合作，但谁也不能保证赵棋萱在夺得大位後会不会反过来把她这个唯一的威胁杀了。
赵煌言更是把她b回赵府的罪魁祸首，而他之所以能够做得如此顺利，甚至还能这样架空、要挟、C纵她，也是因为赵远的放任。
赵远要的不是一个空有修为却软弱的家主，他要b她在逆境中成长，反击这些人。
她那些美好的日子都被赵府夺走了。
就像他一样。
他的那些美好，也都被郑恒全夺走了。
然而她却和他不同。
她明明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壮大自己，爬上家主之位狠狠报复这些夺走她一切的人。
甚至可以就此毁了赵府。
但她没有，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
而他却无时无刻都想灭了郑家，就算为此背弃过往的仁义道德、背弃过往的亲朋好友也在所不辞。
这样的他，此时却给这样的她带来温暖。
自惭形Hui。
叶明又叹了一口气。
怕把她吵醒，他没有打算停下灵术。
太yAn都还没下山，时间还很漫长。
他仍看着她的睡颜。
像孩子一样睡得香甜。
只可惜他已没有资格再去守护什麽。
－－
三天来一次也没能在漫漫长夜里睡着，终於能睡个好觉，赵紫嫣一觉便睡到隔日清晨。
睡得太久了，脑袋有些浑浑噩噩的，她又阖上双眼。
或许是因为心头暖暖的，太舒服了。
不对，不是心头，是x口。
她睁眼低头看去，就见自己不知什麽时候双手握住他的右手，抱了起来。
左手甚至还扣着他的五指。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便见他闭着双眼，气息平稳，正在运功。
没有马上放手推出去，她只是动了动自己的左手手指。
虽然还觉得有点别扭，但不痛了。
这样子只要熟悉一会就能在握剑了。
她微微一笑，又将双眼阖上。
反正他还没出定。
不知道是灵术还是T温，暖暖的好舒服。
多抓一会儿也好，这可是她在这儿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了。
百花苑里头没有法宝不是偶然，也不是赵煌言有本事。
这里不像其他兄弟姊妹那样有着层层保护，是赵远的意思。
她b其他人都清楚赵家人的无情，不会因为爷爷大张旗鼓的动作就自视甚高。
她还不够格。
如果就这样因为崑仑派的好姊妹便被要挟、如果就这样因为不愿争斗自甘堕落，那就Si吧。
没有能力为赵家做什麽，还可能会被他人利用来打击赵府的人，就Si吧。
没有争取的她不配拥有这些保护。
所以三哥要C控她也好、九妹要杀她也好，都大可放手去做。
如果能绑在赵府里当生育工具那是最好，若不小心被杀就算了，至少不会被外人利用。
没有人是向着她的，就连最忠心的杜鹃，也只是效忠赵府，而不是她。
现在能站在她面前还向着她的，就只有眼前这个人而已。
可笑的是这个人也随时会从她眼前消失。
她也想过要争呀，可对方用她好姊妹的婚事要挟，她还能怎麽办？
就算她们在这段时间嫁了，娘家也可能遭受赵府打压。
不愿承担这样的风险，她就只能熬到九妹当上家主才有一线生机。
但那得熬多久呢？九妹在事成之後又会不会杀了她？
赵煌言又会怎麽b她？
就算这些都没有发生，九妹又会不会放她走？还是会将她软禁在赵府里头，当作一枚联姻的棋子？
一切都向一潭黑沼将她拖入其中。
即便有着唯一一块浮木，她也只能这麽载浮载沉的抓着，看不到岸边，也等不到尽头。
「师姐，怎麽了？」
听见他温柔的声音，赵紫嫣吓了一跳，连忙放手，将他的手推了出去。
叶明也没有多问，只是笑道：「还以为师姐做噩梦了，才发现你眼睛睁着。」
赵紫嫣闻言面sE一红，别过脸轻了轻嗓。
她坐起身来，顺顺自己的头发，又看了师弟两眼，问道：「师弟你……一晚上都使着灵术？」
「嗯。」叶明点了下头，笑道：「灵术消耗不大，反而赵府灵气浓郁，一晚上还多积累不少真元。」
赵紫嫣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挪了挪身子坐到床缘穿鞋，低头道：「谢谢你了，早点回去吧。」
叶明见她过意不去的模样，打趣道：「师姐你这麽客气我怪不习惯的。」
赵紫嫣却没有回嘴两句，即便穿好鞋了仍低着头，幽幽道：「……你以後还会来赵府吗？」
叶明一愣，点点头道：「我和萱儿有过约定，若是得闲我每月会来一次赵府，不过这种机会恐怕不多，应该好些时间才会过来一趟，这回也是因为师姐才来的，我和她一年多没见了。」
没想到他是因为自己才来赵府的，赵紫嫣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下移，心道：看到吻痕忘了，师弟确实说过是雪儿拜托他来的，他也是三天前就来了，听见消息马上就出发了吧。
一想到过去的同门，赵紫嫣鼻头一酸，连忙抿了抿唇，将泪水憋回去，道：「师弟，我不想让雪儿她们担心，你别说我遇刺的事，就说因为家主之争不想让她们惹祸上身才没回信，她们的信我都看了的。」
叶明轻叹一声，点头道：「我明白了。」
赵紫嫣转头看了他一眼，又不好意思的垂下眸来，道：「另外帮我和九妹说，我会暂且配合赵煌言行事，这两个月会尝试突破化神，但我合作的意思仍然不变，只是未来得做的更小心点，还有……抱歉，把你留了一个晚上。」
叶明有些疑惑的看了师姐两眼，这才道：「我会转告她……师姐不用我多待一会？」
赵紫嫣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刚要念他两句，又觉得叫他留下来的自己实在没什麽立场，连忙改口道：「不用啦，你以後回赵府能带九妹来陪我说说话就很好啦。」
一年过去她们姊妹俩感情变好了？叶明顿了下，仍是点点头，道：「明白，我回忘忧斋了。」
虽说有用法宝幻化成他人之形，但久留难免令人起疑另有密谋，既然师姐都没留人了，叶明自然也不拖沓，起身将椅子搬回就要出房。
「师弟。」
正要开门忽然被喊住，叶明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
咦？不只是叶明，赵紫嫣也呆了一下。
她连忙轻了轻嗓，道：「……路上小心。」
「师姐也……」话说到一半，叶明像是想起什麽，连忙打住，上前两步。
「这个先给师姐吧。」叶明拿出一面护心镜递过，笑道：「我还在闭关，暂且用不上，有这个你也能安心点。」
赵紫嫣接过，一眼便看出那是一件护身法宝，不禁道：「……师弟，这个不会是我九妹送你的吧？」
虽不知师姐为何会这样问，叶明仍是摇摇头，如实道：「不是，这是我托链老头做的，是用天外陨铁所制，若有万一该能多坚持一会，得以求援。」
「那麽我走了。」交过护心镜後，叶明拱了下手便告辞离开。
「……嗯，一切小心。」赵紫嫣点了点头，送他出去。
送别师弟後，赵紫嫣随即阖上门，走回房内，往後一倒躺在床上。
从怀里拿出护心镜看着，照着晨光，只见映在上头的自己变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