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yAn光还未露脸，王圆圆便把哥哥挖了起来，替他打点行囊。
王栽转头看着妹妹忙前忙後的身影，深深x1了口气，道：「我……我还是留下来吧？」
王圆圆停下手中收拾的动作，背对着他，问道：「哥不想要我嫁人吗？」
这话牛头不对马嘴的，王栽愣了下，道：「这、虽然会舍不得，但若你真喜欢了谁，当然……」话说到一半，他连忙打住。
明明昨天晚上妹妹才向他表白，他现在真想cH0U自己两个耳光。
王圆圆轻轻一叹，佯怒道：「你留着我才放不下心思呢，你都不喜欢我了，赶快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啦！」一面说着，她将行囊挂到哥哥身上，把他推了出去。
一直被推出门外，两人这才停下。
王栽顿了顿，道：「……阿妹。」
王圆圆在他背後摇了摇头，道：「昨天晚上都说过这麽多次了，我不要你因为这样强迫自己留下来。」
最想做的事，和最重要的人，对她而言也是一样的。
王栽也清楚这点，他张了张嘴，最後仍是一句话也没说。
就像她说的，他没办法给她身为nV人的幸福，继续这麽留着，或许对他们两人而言都不是好事。
「有空我就会回来。」他转头对着妹妹柔柔一笑，道：「不管得走多远。」
「嗯。」王圆圆点了点头，道：「回来後要告诉我外头有什麽新奇好玩的东西哦。」
他轻轻点头，伸手r0u了r0u妹妹的脑袋。
就像以前他每次出去打猎前那般。
「嗯，一定。」
王圆圆这回没有拉开哥哥的手，只是在他收回手後，上前两步紧紧抱着他。
「路上小心。」
哽咽的声音有些颤抖。
「好。」
话本不多的他只是道了一声。
王圆圆没有送哥哥出村，只是在拥抱过後面转身回房，将门关上。
看着哥哥身影消失在门後的那刻，她就忍不住双腿一软蹲了下来，将脸埋在膝间失声痛哭。
便是因为这样她才不送。
她怕他舍不得。
王栽看着阖上的门，轻轻叹了口气，这才转身。
「天狼。」
刚走出几步，一旁忽然有人柔柔唤了一声。
王栽愣了下，转头看去，才发现是纪欣藿。
见他看来，纪欣藿嫣然一笑，道：「出村之後，你会用这个名字吧？」
王栽闻言一顿，随即失笑，道：「也许吧，你真是什麽都知道。」
「我一直很想问，你为什麽知道我学完功夫後会想出村。」他看着这个自己深Ai过的姑娘，问了一句。
纪欣藿摇了摇头，道：「我那句话不全然是指这个。」
「我以前的村子曾有义修过来传道。」她转头看着远方，微微一笑，道：「不过还没来上过几堂课，村子便没了。」
「但我知道，这些仙人都很长寿的。」
她转回身子，向他嫣然一笑。
「你还会回来吗？」
王栽还是不得不承认，她笑起来真的很美。
「会。」他认真的向她承诺。
纪欣藿没有多说，只是笑道：「路上小心。」
「嗯。」他点了下头，迈步向前。
起得有些早了，村里的人都还在睡，没有其他人送行。
王栽一路走到两人的居所，举起手来。
还未叩落，房门便被链老头一把拉开。
说来好笑，这要走不走的犹豫这麽久，其实他还没有问过两人自己究竟能不能跟着。
然而链老头却咧嘴一笑，道：「小子起得真早，走吧、走吧。」
看着王栽惊讶的表情，链老头拍了拍他的肩，道：「那Ai讨药的小姑娘早替你拜托过老头和仙啦，你这小子静坐了这麽久做事还是那麽莽，要你过来被老头拒绝不是糗大了？」
王栽闻言，连忙回眸看去。
似是知道他会看来，正打算走回家中的纪欣藿回眸一笑，向他挥了挥手。
看着她的倩影，他不禁有些失神。
「走吧。」
便在这时，仙淡淡道了一声。
王栽这才回神，转身向师父点了点头。
「仙丫头，要去哪？」链老头跨过门槛时随口问了一句。
「那里好了。」仙抬起手来，随便指了一个方向。
「你们一直都是这样决定的？」
「反正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线索，当然是从心而行啊，这不就在这里找到你这小子，想起些记忆了？」
「嗯，这样很好。」
「……是吗？」
建洪两百年，孟冬。
一位懵懂的少年迈步离村。
正巧在建洪两百年，也许真有那麽点传奇的味道。
－－
建洪两百零四年，仲夏。
天狼扛着一头大野猪，听着远方隐隐约约的海岸声，不禁有些怀念，加快脚步。
这头三百多斤的大野猪挂在他身上，彷佛只是纸糊的一般，一点也阻不了他的脚步。
「外地人？咦？不对，你、你是……」
「好样的，走之前也不和我打声招呼！」
「咦？王栽回来了？天啊，好大一头头猪！」
「王栽，外头有什麽好玩的？」
一见他过来，村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天狼没想到这些人竟然都还记得自己，不禁有几分感动。
他打完招呼後连忙让众人噤声，往家的方向步去。
这村子一点儿也没变，一切都还是那样熟悉。
听着屋内有人声，他微微一笑，叩了下门，打算给阿妹一个惊喜。
门很快便被人打开，开门的人却不是王圆圆。
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小姑娘抬头看着高大的天狼，惊讶的张大嘴巴。
天狼也愣了下，不明白这小姑娘怎会在自己家中。
「叔叔，你是谁呀？我怎麽没在村里见过你？你是来找阿姨的吗？」小姑娘还挺活泼，一下子问了好几句。
天狼还在失神，听见孩子声音的王圆圆已经快步走来。
看见这个好久不见的身影，她先是愣了两秒，这才喜道：「哥！」一把扑了上来。
天狼笑着拍了拍她的背，道：「这些孩子是怎麽回事？」
王圆圆依依不舍的在哥哥身上窝了会，这才笑道：「她们是小菁姊的孩子。」
王菁？天狼愣了愣，问道：「她怎麽了？」
王圆圆轻叹一声，道：「那天大火後小菁姊就一直郁郁寡欢，闷出病来，在你离开後没多久就过世了，我和藿姊见这些孩子可怜，就接了过来。」
没想到这回回来会听见王菁的Si讯，他有些失神的看着屋内四个小姑娘，忽然想起什麽，忙道：「等等，她们不是……？」
「是呀，她们都是。」王圆圆微微一笑，道：「但藿姊很照顾她们呢，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这麽说来，我是她们的杀父仇人，她们的娘会Si也是因为我……天狼叹了口气，道：「这麽说也是。」
「我猎了头猪回来，让大家过来，今天好好吃一顿吧。」不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天狼话锋一转，抬了抬肩。
「哇，好大一头！」王圆圆惊呼一声，笑道：「哥你拿的这麽轻松，你也变成仙人了吗？」
「哪有这麽厉害？」天狼笑着摇了摇头。
王圆圆笑了笑，道：「哥你先处理，我去叫藿姊过来！」
看着妹妹欢天喜地的模样，他这才发现，她已经盘起发来，还缀着支好看的金簪。
他呼了口气，笑叹一声，依言将猪扛到院子里处理。
这夜一次烤了一整头猪，村里大半人都过来吃了个痛快。
建洪两百零九年，季冬。
天狼还是一样扛着头大野猪叩门，这回开门的却是一个年约十六的妙龄少nV。少nV生得漂亮，好好继承了她娘亲的美貌。
一见来人，少nV张大了嘴，道：「呀，你是我小时候撞过的，上回扛大猪来的大哥哥！」
天狼g了下嘴角，道：「嗯，我来找你们阿姨。」
少nV点了点头，连忙进去叫人，天狼这才发现，王菁的八个孩子此时都在他家里头。
王圆圆闻言走出，一见来人，话都没说，只是快步上前将他抱住。
天狼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道：「抱歉，这回闭关太久了，又碰上一些事，隔这麽久才回来。」
「没关系。」王圆圆享受了会哥哥的T温，这才想起孩子们都在，没好意思多靠着，退开两步。
天狼这时才看清楚妹妹的模样，这麽多年过去，她已脱去稚气，是个妩媚的nV子了。
似是注意到哥哥的眼神，王圆圆笑了笑，这才拉他进屋说话。
「哥，去看看藿姊吧。」寒暄几句後，王圆圆忽然看了哥哥两眼，道了一句。
天狼愣了下，一GU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
王圆圆披上大衣，打开大门，幽幽道：「藿姊是在去年冬天走的，去年冬天太冷了，好多人都没熬过去，藿姊因为被抓去营寨的那几年，身子一直都不大好。」
没想到会听见纪欣藿的Si讯，他甚至连她最後一面都没见到，天狼不禁有些失神。
像是知道哥哥在想什麽一般，走在前头的王圆圆微微一笑，道：「藿姊染病後消瘦好多，她最後还笑着跟我说，幸好没让哥哥你看见她这个模样呢。」
确实像是她会说的话，天狼不禁仰天深深一叹。
「就是这儿。」没走多久王圆圆便停下脚步。
纪欣藿的墓就在村东外没几步，要走去海崖时会经过的地方。
上头立了两块碑，一面是「苏海之妻许如意墓」、一面是「王栽之妻纪欣藿墓」。
王圆圆看着墓碑，笑叹一声，道：「我和藿姊说过，没人这麽刻的，但藿姊却说……」
「像我这种nV人都有人愿意Ai了，就便宜他们两个吧。」
那一瞬间，他好似看到纪欣藿支着颊坐在桌边，日光从侧边洒在她白里透红的肤上，那双g人的眸子俏皮的眨了眨，朱唇轻轻弯起一抹诱人的笑。
「嗯，不愧是她。」
长叹在寒冷的冬季里化作一大团白雾，在海风吹拂下散去远方。
建洪两百三十一年，仲秋。
天狼还是那样扛着一头大野猪，回到熟悉的门前叩了叩。
一名年约十四的少nV开门，一见来人，随即喜道：「啊，是每次都带野猪来的大哥哥！」
门後随即有位男子笑骂道：「都说了要叫伯公，怎麽还喊人大哥哥？」
「因为伯公看上去一点都不老嘛。」少nV噘了噘嘴，不依的回嘴一句。
「无妨。」天狼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乾娘呢？」
「大伯你回来真是太好了，娘的身子越来越糟，又总不吃东西，现在已经下不了床了，一直说想要见你，你劝劝她吧。」男子连忙带着他进房。
天狼不禁皱眉问道：「去年不是还好好的吗？」
「今年年初她摔了一跤，身T一下子就恶化了。」男子叹了口气，道：「老人家就是这样。」
一到房内，他便看见一个老妇躺在床上。
看见这个最熟悉的身影，老妇有些混浊的双眼闪着泪光，用她苍老而沙哑的声音笑道：「哥。」
天狼连忙上前握着她满是皱纹而枯瘦的手，柔声道：「阿妹，我回来了。」
王圆圆看着哥哥，笑道：「哥，我发觉我真的老了，快要不能再听你说村外的故事了……」
天狼笑着摇了摇头，柔声道：「你就是吃太少了，瞧你瘦的，像你小时候一样，哥这次又猎了头大猪回来，一会吃顿好料的。」
王圆圆闻言轻笑两声，道：「我都这个样了，哥你还是把我当孩子。」
天狼轻轻捧着她的脸，笑道：「傻瓜，不管你多大了，都是我最疼的阿妹啊。」
「这次我会留在这里，不会再走了。」
天狼看着妹妹苍老的脸，鼻头一酸，咬了咬牙。
「对不起，这些年……对不起……」
王圆圆颤抖的抬起手来，抹开哥哥颊上的泪。
「不要道歉。」
她g起嘴角，在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她缺了牙的笑。
「这些年我都过得很开心，现在见你过得这麽好，我也很开心。」
天狼紧紧握着她冰冷的手，这麽多年不曾流过的泪在这一刻却怎麽也忍不住。
这回他留了好几天，一直到听故事的人沉沉睡去，这才离开。
建洪两百五十二年，季春。
听见叩门声的少nV开门，喜道：「呀，是每次都猎猪来的大哥哥！」
一名少妇闻言快步走来，叮咛道：「怎麽这麽没礼貌？是曾伯祖父才对。」
「无妨。」天狼摇了摇头，好笑道：「你小时候也是这麽叫我的。」
「是吗？」少妇俏皮的眨了眨眼，笑道：「哎呀，快来进来看看爹吧。」
天狼也没多说，便这麽跟在她身後进屋。
少nV疑惑的抬头看了看他，忍不住问娘，道：「为什麽曾伯祖父看起来是个大哥哥？」
「因为他是仙人呀。」少妇笑着答了一句。
少nV闻言又看了天狼两眼，笑道：「好厉害，我也想当仙人，大哥哥教我！」
天狼苦笑着摇摇头道：「这很苦的，你现在这样开开心心的就好。」
他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只是转头问道：「你爹怎麽样了？」
少妇轻叹一声，道：「爹他的身子越来越糟，有时候人都认不得，还叫我娘呢。」
天狼闻言打量她两眼，笑叹一声，道：「你确实生得有点像他亲娘。」
「是吗？」少妇愣了下，笑道：「听说NN她在我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呢，伯公你认识她吗？」
想起王菁，天狼叹了口气，道：「嗯，我们算是老乡，她生得很漂亮。」
「伯公是拐着弯夸我吗？」少妇闻言不禁笑了笑。
天狼好笑的摇了摇头，r0u了r0u她的脑袋，走入屋内。
看着躺在床上的老人，想起他小时候稚气的模样，天狼不禁有些感慨。
「是大伯吗……？」虽然混浊的双眼瞧什麽都有些模糊了，老人仍是问了一声。
「嗯。」天狼走到床缘，柔声道：「我来看你了。」
老人闻言笑了起来，无神的瞧着天花板，道：「大伯呀，替我看着青儿，这丫头总Ai胡闹……」
天狼握着他的手臂，点点头道：「放心吧，我会的。」
「太好了、太好了……」
天狼看着泪水漫过那满是皱纹的眼角，又叹了口气。
建洪两百七十九年，孟冬。
「太好啦，大哥哥来了，又有大餐能吃啦！」一瞧见门口来人，少年兴奋的喊了一声。
一名少妇连忙走到门前，轻轻捏起儿子的耳朵，道：「什麽大哥哥，要叫、要叫……」一时之间却也忘了称谓。
「就大哥哥吧。」天狼好笑的摇了摇头，走入屋内，问道：「你娘她还好吗？」
「唉。」少妇摇了摇头，道：「爹走了之後娘就总把自己关在房内，只有大哥哥你过来的时候愿意出房。」
「是吗？」天狼愣了下，叹道：「我劝劝她吧。」
少妇点点头，连忙将他引入房内。
房中有些暗，什麽也瞧不清楚，只能看见一名老妇坐在摇椅上。
「青儿，我来了。」天狼走入屋内，将窗户打开，道：「这麽暗怎不开窗？」
老妇只是缓缓转过头来，看着yAn光打在那张俊俏的脸上，微微一笑，道：「伯公，你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小时候总想着要嫁给你呢，因为这样，我还跟那傻子说他有天能像你一样猎这麽大一头猪来才嫁给他……」老妇看着他的脸，回忆着遥远的从前。
天狼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老妇却收起笑容，轻轻一叹，道：「你很寂寞吧，伯公。」
「其实NNSi後你便不用再过来了，都是爹LuAnj1A0代。」她转头看着窗外朝yAn，笑道：「不用再来了也没关系，这些年谢谢你了……我还记得，小时候最Ai听伯公的故事了……」
「我会来的。」
似乎跟着那位面无表情的仙nV久了，他的语气也变得如此平淡。
「不管过了多久，我都会再来。」
平淡却决绝。
建洪两百八十六年、建洪三百一十七年、建洪三百五十年、建洪四百年、建洪五百年。
斗转星移，虽未沧海桑田，却已物是人非。
建洪五百一十九年，季春。
这回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多猎了一些。
还是那令人怀念的浪声。
虽然已无人记得少年王栽了。
「山神大人、山神大人！」
冷峻的他，仍是忍不住g起嘴角。
〈天狼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