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是假的。
没有为Ai屈嫁,没有Ai而不得,也没有心有所属……
一切都是假的。
包括这大盛王朝、暮sE细雨、无上权利,甚至是眼前的“凌思嫒”,抑或是……他,都是假的。
所有的一切,到了那晚,才终於有了答案。
「凌思嫒,又或者……你不是这个名字,这里只是一个虚构的世界,还是你亲手设计出来的故事,而我们……都只是你笔下的纸片人。这个--不是你亲口说的吗?」
一旁的火堆“啪啦”一声,迸出星星点点的火花,一下子映亮了她的瞳孔。
凌思思身子一颤,彻底白了脸sE。
而季纾望着她被戳破一切後,惊讶而空白的脸sE,终是无声地抿了唇。
记忆回到了青石村的那一夜,热闹的烟花早已燃尽成灰,只有如水的月光笼罩着角落里小小的石塔,以及小院里早已醉得不轻的两人。
凌思思早已喝得高了,一双杏子眼,迷迷茫茫地看向对面的季纾,抱着从後院里挖出来的酒坛,眨了眨眼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啊。其实呢,我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你了。但你呢,说实话,b我想像的……好看多了,嘿嘿。」
「是麽。」听她又开始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季纾压根就没想理她,伸手r0u了r0u醉酒昏沉的额角。
「当然啦!我跟你说啊,这酒、院子、还有天上的月亮,都是我画出来的。」纤纤食指从眼前的酒杯一一划过,最终指向了眼前的季纾,「这里呢,其实是我一手创造出来的漫画世界。而你,就是我漫画里的男三,也就是……故事里的第三男配角,那可是能帮助男主登上帝位,活到最後的角sE啊。」
「漫画……男三?」
「嗯……第三男配角,虽然戏份不多。不过总b我这个……恶毒nV配角来的好多啦!至少能好好的以一个正派角sE的身分,活到最後嘛。」凌思思端起酒杯,朝他笑得一脸没心没肺,「抱紧你的大腿,我就能赶紧回家啦!」
虽然她的话里多是他没听过的词汇,可从她方才的话里,不难听出她想表达的意思。
漫画……她说这里的东西都是她画出来的,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其实只是画里的故事,都是虚构的?
季纾虽然也喝了不少,头脑晕沉得令他难以深入思考,然而若是她所说的都是真的……
他沉默地望向双颊驼红,倚倒在桌子上的凌思思,蝉翼般的眼睫轻轻颤动,娇YAn的红唇轻啓,似乎犹在低声呢喃着什麽。
季纾眉睄微动,凑近前去听,才依稀听清楚她说的是:「……也没什麽好怕的,就算是男主,他也不过就是个纸片人嘛。」
晚风拂过他额前碎发,落在高挺的鼻梁上,染上一层Y影。
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又松开,季纾沉默地直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一刻,说不出心里是什麽感受。
那些在她身上产生的奇怪变化,突然一瞬间有了答案。
如果你活了许多年,突然有一日知道,自己不过是虚构故事里的一个角sE,你会怎麽做?
季纾觉得眼前的场景太过荒诞。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已是恢复平静。
他凝视着眼前的凌思思,缓缓开口:「所有人都是假的,命运都是注定好的不是吗?所以他们也得按着剧情走啊。」
「不、不是……」
凌思思下意识地摇头,张口急yu向他解释什麽,可他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为何否认,这不是你心中所想吗?将我们当作棋子,随意摆弄,决定他人生Si,看着我们如傀儡般辗转挣扎,是不是还挺有趣?」
「我没有!」凌思思找到机会,咬牙反驳:「我也是意外来到这里的,我也从没有你说的那种意思,我只是不想像原本的凌思嫒一样,落到那种凄惨的结局而已。」
「天下为局,无人不是棋子,可你却以全域Si换一子活,便不觉得自私了麽?」
他冷眼看过来,与她的视线撞上。
眼神交会之间,他沉静幽昧,她苍白弱小;他略带冷意,她无辜心虚。
片刻之後,季纾站起身来,缓缓地道:「你知道,为什麽我早就明了一切,却还要装作不知道吗?」
凌思思面sE苍白,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因为不甘心。我不甘心,凭什麽因为一句这里是虚构的故事,我所为之筹谋半生的一切,就要轻易的付诸流水,一笔g销,而我们身在其中,苦苦挣扎,却依旧难逃既定的命运,那我们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麽?我想了很久,後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如果,我换个方式呢?」
「……什麽?」
「换个方式,剧情不变,但是……如果话本里的角sE有了意识,会怎麽样呢?」
凌思思抬起头来,透过模糊的光线,不可置信地瞪向他,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突然觉得剧情已经完全崩坏,超出了她的掌控。
剧情是她唯一的金手指,也是她能安心待在这里最大的底气,可是如果……如果这个最大的底牌没了,甚至还朝着四亲不认的方向奔去,那之後该怎麽办?
是不是她就得真的待在这里,用凌思嫒的身分,面对最後凄惨赴Si的结局……她才不要!
她凭什麽莫名其妙来到这里,还得承担一切?
--她要回去!
一GU莫名的执念自心底发芽,飞快地茁壮成长,支撑着她咬了咬牙,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与他目光相对。
「剧情出现了错误,自然是要删除的。」她执拗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他,「既然知道了,就不可能回到过去,对吧?」
他淡声反问:「你想杀我灭口?」
「杀?不,我从来不是你们……就算不是真实,我也不会像你们一样,拿人X命安危做赌。」
「你既现在不杀我,那往後也不会有机会了。」他转过脸去,望向洞外渐亮的天sE,声音模糊不清,「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天河令一出,风云渐起,时局纷乱,而天河令一日无主,这天下便不可能太平。」
所以,这是最後的机会了。
趁着事情还没有扩大之前,把天河令交出来,至少能免除很多不必要的纷争和杀戮。
凌思思不傻,自然也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也许……他还有那麽一丝良心,不管是出於不想看着生灵涂炭,抑或是不忍她面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但是……
「如果我说我不呢?」
听见她依旧执迷不悟的话,季纾眼眸一暗,顿时拂袖一挥,转身便往洞外走。
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
凌思思忽然上前几步,握住了他的手。
季纾第一反应就是想挣脱,但凌思思握得很紧,他竟没能脱手,只好被她拉住。
他听见她微颤的嗓音,轻轻地响起,问道:「为什麽要按照剧情走,既然知道了,难道就不能改变了吗?」
季纾侧过头,看向她苍白的脸上,倔强的神情,不知为何,心里彷佛被虫子咬了一口,竟是无端刺痛。
「我也很努力了,从我一来到这里,为了让常瑶和靳尹能够幸福,我能做的做了,甚至不惜让自己代替常瑶被抓,经历了那麽多破事,还那麽努力的想要讨你欢心,想着……如果你喜欢上我了,靳尹那麽信任你,如果我最後还是得Si,你好歹也能帮我求个情……我只是不想Si,只想好好活着回家而已,为什麽这麽难?」
似乎是没想到,她是这麽想的,季纾的目光闪了闪,意外地沉默了。
他想起了是从什麽时候起,她见到他时不再是恶言恶语,保持距离,而是开始与他正经说话,甚至是一来一往的互相斗嘴?
甚至是她开始与靳尹隔开距离,与他互动频繁,开始渐渐有闲言碎语传出,她和他关系匪浅,暗生情愫,这些话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太过荒谬,也不曾多加理会,不过……
他回想这段时日以来,从一开始她单方面的故意捉弄,到後来遇险,他们一起共患难,经历过那麽多事情,他自认对她有所了解,知晓她虽平日里小打小闹,鬼灵JiNg怪,遇事时却极有分寸,本X不坏,倒不像是会为了构陷而恶劣地亲近他,做出那些引人误会的举动。
却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原来,你是这麽想的。」
「我是怎麽想的很重要吗?从头到尾,根本没有人在意,我想什麽、在乎什麽……甚至我的安危……在你们眼里,通通b不上常瑶还有权利来得重要吧?」她自嘲地笑了声,眼前的视线模糊起来,她有些站不住了,却还是撑着一GU劲,哑声问出了藏在心底深处的那一句话:「你真的……一定要这样吗?哪怕是我可能会Si,你也不在意?事到如今,你真的……不能喜欢我吗?哪怕,只有一点点……」
哪怕只有一点点喜欢,一点点就好。
至少,她不用那麽孤单的离开,即使知道迎接她的是悲惨凄凉的BE结局,可是至少她知道,在这个虚构的世界,在这里,还有个人会替她感到惋惜,而不是想到她便只有满满的怨怼与厌恶。
像凌思嫒那样……太可怜了。
脑袋愈发晕沉,眼前的一切似乎漩涡般转成一团,凌思思眨了眨眼,好不容易问出那些话,一直坚持着的身子就快站不住了,她想伸手r0u了一r0u晕眩的额角,心里还模模糊糊地惦记着维桑的下落,试图想让意识清楚一些。
手脚宛如灌了铅一般的沉重,身侧的手动了动,正yu举起,不防头顶上响起一阵轻叹,而就在这时,一双手伸过来,0上了她的脸。
温暖的、修长的手。
凌思思一个激灵,抬起头来,有些怔忪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季纾。
只见季纾不知道什麽时候忽然上前,他垂眸望着她眼底明灭的火光,犹如夜里的点点星火。
今夜无月,可他却在她眼底看见星星。
他轻轻地捧着她的脸,望着她脸上的茫然,低声的叹息萦绕在耳际,她还来不及反应,只觉眼前一暗,唇上蓦地覆上一层柔软。
她怔怔地睁大眼睛,似乎没反应过来,可身T却下意识地做出了动作,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轻轻地抓住了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试探。
彷佛察觉到她的动作,季纾身子一顿,旋即加深了这个如梦一般的吻,朦胧的火光笼罩在此时相互依偎的两人身上,将壁上人影拉得悠长,复悠长。
宛如直至天长地久。
凌思思在他怀中,苍白的脸上染上一抹淡淡的红晕,她轻喘着气,缓缓睁开双眼,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季纾,眼角微红,映着眸中盈盈的水光,竟是人见犹怜。
彼此低微的喘息回响在耳际,两人之间近的连x口下混乱的心跳声亦是如此清晰,一下一下皆昭示着方才那场朦胧而禁忌的暧昧。
两人相隔不过咫尺,夜风吹着火光映在二人面前,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染上眉睫,既真实,又虚幻。
世界彷佛静止,又彷佛乱成了一片。
他伸手,轻轻抚0着她的头发和脸颊,伏在了她耳边,用宛如情人间再亲密不过的姿势,低语道:「……我在意。」
凌思思一僵,蝉翼般的睫毛颤了几下,刚想说话,便见他眸sE一凛,脸上忽地变了脸sE,伸手将她推开。
「怎麽了?你怎麽……」
她茫然地伸手要去拉他,可抬眼撞见他平静宛如深夜中大海的眼神,却令她手上一僵,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阵颤栗。
她下意识地想後退,却被季纾敏锐地察觉,按住了後腰。
季纾俯下身,眼眸被火光晕染得一片氤氲,像深渊,明知危险,却又让人移不开目光。
他的手按在她的後腰上,轻轻抬起,再缓缓落下,凌思思顿觉有一GU热流冲击着後腰,然後向四肢延伸开来,使得原本就沉重的四肢越发无力。
凌思思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这样的感觉让她不由得回想起在东g0ng时,他也曾点过她的x,两人一起狼狈地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样子。
她再迟钝,此时也该明白过来,他趁着自己失去防备,对她下了手,眸中一下子露出了慌乱之sE,「你对我做了什麽?」
季纾没有回答,身後的手滑过後背,衣袖微动,来到了她的脸庞,最後移到了眉心处,温暖的手指停下,贴着底下微微有些发烫的温度,竟是有了一丝迟疑。
这一下的迟疑,让凌思思彻底回神,开始挣扎起来,气得眼楮都红了,杏子眼SiSi地瞪向眼前的季纾,映着苍白的面sE,形容鬼魅,「放开我!季纾!你竟敢骗我!你有种马上就放了我……我不要睡!不要睡!不要……」
浓浓的困乏感席卷而来,她的瞳孔开始涣散,身子也渐渐无力的发软。
意识越发模糊,犹如浆糊一般糊成一团,眼前的事物如同漩涡般转了起来,她隐约猜到,为了不让她去找维桑,他会想办法绊住她,却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法子!
美人计!
他果然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她气愤又恼怒地想,却终究抵不过铺天盖地袭卷而来的倦意,只得紧紧抓着他的衣袖,终是倒了下去。
季纾沉默地看着她从事发後的惊诧,到後来的挣扎,最後终是敌不过倦意,身子无力地滑了下去,失去意识前还犹自不甘心地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他从头到尾不置一词,却仍是在她软倒的瞬间,伸手揽住了她。
一滴眼泪滑出了凌思思的眼眶,滑落脸庞,滴在了季纾的手背上。
而他静静地看着那滴泪,眼中思绪明明灭灭,最终都寂灭在了身旁闪烁的火光中,融成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与此同时,百丈远外的小屋内,蔷薇花一朵一朵地绽放了。
而靳尹立在窗边,伸手捻起了枝头上盛放的花bA0,薄唇g起一抹意料之中的笑,朝着身後拂袖一挥,道:「动手吧。」
窗外细风微雨,天边却是墨云翻涌,空气中透着GU沉闷的黏腻,靳尹捻着手中娇YAn的花瓣,垂眸瞥向了眼前的桌上。
他敛眸而立,目光落在面前那下了一半的残局之上,更准确的说,又或许是在看棋局上搁着的一封信。
那信上熟悉的笔迹,不过了了数语,却带给了他此刻最想知道的消息。
靳尹想到什麽,轻笑了笑,抬手拿起了那张信纸,执着纸上一角,就着角落的烛火点燃,任由火舌蔓延开来,将书信燃尽成灰。
而窗外,不知何时,窗边开得正YAn的蔷薇花忽地落下枝头,轻轻地落在了棋子错布的残局上,乱了局势。
靳尹似有所感,侧头看向了桌上的棋局,挑了挑眉,「乱子入局,YyAn相逆。此局,鹿Si谁手,还得看这最後一子了啊……」
与此同时,有风吹来,卷起一室幽帘,掩去了屋内人影。
天边,墨云翻涌,一道刺眼的白光如刃,划破天幕,旋即惊雷“轰隆”一声,似为接下来的一场风雨,敲下警钟。
而当风止之时,幽帘轻拂,那早已乱了的残局旁,却没了人影,唯有窗外兀自开放的花朵,仍挂在高高的枝头上,不知忧地随风轻晃,与那瓣局中落花相映红。
殊不知,山雨yu来。
花开堪折直须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