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sEY霾,眼看着就要下雪。
丽水殿各个角落里早放上火盆,凌思思怕冷,一辈子没遇过下雪天,这麽冷的天气,便穿上厚厚的绵袄,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
「小姐,您耐心些,小心乱了针脚。」
「能不乱吗?这都什麽东西,好无聊啊。」
随着那日闺秀圈聚会後,一连数日,日子都过得平静而无趣,靳尹彷佛从此开了窍似的,接连几日都宿在朝yAn殿。
她虽然乐见,但每天都无聊得很,什麽娱乐项目也没有,只能跟着几个侍nV一起刺绣,捣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凌思思看着被她缝得歪七扭八的针脚,连她自己都不忍直视,「看,这东西恐怕送出去也没人要吧?」
「怎麽会?」碧草安慰地看向她,「您若是送给太子殿下,想必会很喜欢的。」
喜欢?只怕垃圾桶会更喜欢吧。
凌思思闷闷地解着乱成一团的针线,一旁维桑却自门外走了进来,将一封信递给她。
「这是什麽?」
「墙缝里发现的,似乎是昨天夜里被人放进来的。」
凌思思疑惑地拆开信封,看清楚信上的内容後,面sE顿时有些沉重。
碧草察言观sE,发觉不对,试探地问:「小姐,信上说了什麽?」
「是陛下来信。」
维桑皱眉,「陛下来了旨意?」
入g0ng前,首辅早吩咐过他,若陛下来信,不论事情大小皆需回禀,待他意思再行决定,不可任意行事。
凌思思沉默一会儿,才将信重新折好,扔进一旁的火盆里,用只有几人听到的声音道:「信上说,让我想办法拿到太子与外邦通信的信函。」
「外邦?这怎麽能呢?後g0ng不可g政,况且这事太危险了。」
她何尝不知道危险?
可陛下交代下来的任务,若她不答应,到时候害了她便宜阿爹,翻了船该怎麽办呢?
不是剧情里的情节,她无法预知後果。
凌思思抿了抿唇,抬头看向维桑,「你怎麽看?」
「属下觉得此事重大,还是先通知主上吧。」
「阿爹知道,肯定会不让我cHa手此事,到时候陛下动怒,可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凌思思叹了口气,烦恼道:「不能告诉阿爹,也不能惹恼陛下,里外不是人,这题难啊。」
维桑见状,眉头一动,正yu开口说什麽,不防门外一道人影现身,他蓦然住了口。
「远处就听见一声长叹。」青衫玉带的季纾负手而立,缓缓地走了进来,朝她行礼後才缓缓地道:「凌小姐,可是碰上了什麽难题?」
今日靳尹下了朝後,依旧来朝yAn殿陪常瑶用膳。
自从上次梅园一事,太子与太子妃两人情感彷佛更甚以往,往朝yAn殿送的礼物流水般送来,一会是首饰,一会是华服,如今g0ng里都在传侧妃只怕是好运到头,隐约有失宠之势。
就连常瑶也有所耳闻,她抬眼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这几天他确实每日都来陪她,可并不如外人传言只耽溺美sE,他忙得很,用过午膳後便又继续翻阅如小山般的奏摺。
「阿瑶有什麽话想说?」靳尹似乎早就注意到她打量的目光,抬眼轻笑着问道。
常瑶一愣,眼里转个复杂的思绪,随即才垂下眼帘,承认:「臣妾确实心有疑惑。」
「哦?阿瑶不妨直说。」
「听闻前些日子,有刺客闯入东g0ng行刺,殿下身上的伤……」
靳尹很快明白她想问什麽,放下手中的奏摺,眼里带着浅浅笑意,柔声道:「原来是为了这个。没事了,小伤而已。只是,本g0ng记得曾吩咐下去,让人不要惊动,没想到还是让你知道了。」
说着,他不带温度的眼神瞥向一旁的g0ng人,众人立即浑身一颤,垂下头去,不敢再看。
小竹正yu进殿,正好听见靳尹的话,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内殿,动作轻柔地将点心摆在桌上。
「别怪他们,是臣妾自己听闻东g0ng遇刺,殿下派了季詹事去丽水殿,又见到殿下身上的伤,这才联想到的。」
「当时思嫒确实在场,受到惊吓,这才让季詹事看顾着点。」
小竹细心地摆着点心,站着听了半晌,cHa嘴道:「这侧妃也真奇怪,先前梅园一事,东g0ng戒备森严,竟也能碰上刺客,怎麽遇上侧妃就事故连连呢?」
靳尹微一敛眉,沉默地拿起一颗蜜枣放入嘴里,不置一词。
脑中却不合时宜的想起那日凌思嫒塞到自己手中的蜜枣,皱起眉头。
这蜜枣,怎麽就没凌思嫒送来的顺口?
常瑶本来只是担心靳尹的伤,才开口问了几句,话说出口却藏了自己也没意识到的酸味。
靳尹虽对自己有情,私下也都亲昵地唤她阿瑶,可他方才却直接叫了侧妃的名字,还如此温柔……
长袖下的手下意识地紧攥着,心里有GU莫名的怨气,她气他不顾自己的安危,她还气,气什麽自己也说不清楚。
常瑶正赌气,听见小竹状似无心的话,顿时神sE一变,喝道:「胡闹!」
「是,奴婢是胡闹了。但是,奴婢说的也没错呀!可不是每次遇到凌侧妃就出事嘛。」
「你还说!」常瑶皱眉,清冷的神sE愈发冷冽。
小竹见她真动了怒,这才委屈地低下头,默默地退到一旁。
靳尹冷眼看着这一场动静,不咸不淡地开口:「小竹年纪小,心直口快,你何必当真。」
常瑶眸光一闪,拿过桌上的茶盏,白烟於碧绿茶汤上氤氲着模糊而朦胧的景象,她不禁想起了在梅园时,是凌思嫒匆忙S来的一支箭,替她挡开了袭来的茶盏。
杯中的茶水透过蒸腾的热气反映在她的脸上,她冷清的眸里透出一抹复杂的神sE。
「臣妾只是觉得,侧妃不是那样的人。」
「哦?」靳尹一愣,挑了挑眉。
常瑶是个善恶分明的好人,出於对靳尹的Ai慕,她会对凌思嫒产生戒心,甚至嫉妒,可她不会漠视凌思思对她的善意。
凌思思在梅园保护她是事实。
「臣妾觉得,侧妃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虽然是侧妃的邀请,臣妾才前去赴宴,可在梅园,是她出手挡下崔瑗的袭击,臣妾这才没有受伤。也许从前有所误会,但臣妾以为……侧妃也许心思不坏。」
常瑶说话的时候,那双清冷的眼眸显得格外明净,像是清澈见底的溪水,又彷佛是从前在寺庙见过的琉璃神nV像,冷冷清清,如此纯粹清净,不容欺瞒和恶意--与他那般不同。
清高的让人忍不住想毁灭。
小竹抬眼偷偷瞧着两人的神sE,与身旁的几个g0ng人面面相觑,眼神闪烁不定。
靳尹面无表情,薄唇微抿,嘴里似乎还残留着甜腻的滋味,莫名地令人有些烦躁,他伸手将眼前的蜜枣往远处一推,眼不见为净。
窗外渐沉的天sE倒映在他眼里,他神sE晦暗不明,冷不防开口:「似乎快要下雪了。」
常瑶一愣,随即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天sEY霾,听g0ng人说按往年惯例,确实是这几日就会降雪。
小竹瞅着两人神sE,迟疑地开口,低声询问:「天sE也不早了,殿下……可要传膳?」
经她提醒,常瑶才想起,此时竟已快到晚膳时间,转头看向一旁的靳尹。
「去吧。」他收回视线,语气听不出喜怒,道:「既yu降雪,便顺便去唤思嫒过来一同用膳吧。」
自从上次一别,季纾有意疏远,就算监视她也是隔得老远,怎麽今日竟主动来了?
凌思思吓了一跳,没好脸sE地道:「你这人怎麽进来都不敲门的吗?」
季纾负手而立,薄唇微g,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缓声道:「属下以为,凌小姐已经习惯了。」
「习惯?习惯什麽?」凌思思眼珠一转,刻意无视他话里的意思,朝他抛了个媚眼,笑眯眯地道:「难道是,习惯季詹事对我的“心意”?」
知道他正经Ai面子,故意提及她上次故意说他喜欢她的事,果然季纾的面sE一凝,脸上瞬间漫上一层不自然的绯红。
季纾抬袖掩唇,眼神冷漠,「凌小姐似乎总是说些不着调的话。」
「不着调?」凌思思很困惑,「我说什麽不着调了?」
季纾黑着脸看她一眼,似乎放弃与眼前的人交谈,转身迳自坐在一旁的椅上。
凌思思看得乐了,她自然知道季纾不是喜欢她,会成天接近她,还是因为靳尹的嘱咐,为了监视她。
可她这些日子想了许多,虽然现在的情形,似乎与漫画里的情节大致相同,尽管方式不同,可最终总是会导回一样的结果,那麽她试图改变的剧情就等於做了无用功。
不过,季纾一个男三,原先与凌思嫒应该是毫无交集的才是,如今她却用着凌思嫒的身分与季纾来往……
为了测试,她还特意在梅园上试验过,她代替靳尹救了常瑶,并没有发生巨大的剧情变化,反而加速促成原剧情的情感推进;她私下与季纾相处,还故意撩他一把,照理来说与原本人设大相迳庭,可却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情,这就表示:主线剧情虽然无法更改,可在主线之外的空白,却是可以任她利用的。
既然常瑶与靳尹的感情是因为凌思嫒的挑拨生变,那就从根本解决问题,要排除常瑶的疑心,让她信任自己不会破坏他们的感情,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让她相信自己已经心有所属!
季纾既然被靳尹派来身边监视她,与她日日接触,又是推动靳尹登帝的重要推手,一边可以刷nV鹅好感度,一边又能掌控剧情线,这麽妥妥的一个工具人,怎麽能不好好利用啊?
趁着她出神的空档,季纾转头看了眼桌上的信纸,眉头忍不住一挑。
凌思思转头,正好对上季纾来不及收回的目光,惊道:「你!你怎麽能随便偷看别人的信!」
季纾轻咳了声,面sE如常地端过碧草递来的茶,慢悠悠地道:「微臣当是谁呢,原是凌小姐写给首辅大人的信。」
「自然是写给我阿爹,不然还能写给谁?」凌思思哼了声,看他一眼,「第一次离家这麽久,阿爹想必是很担心我的。」
好在她动作快,随意写了几句,佯装成家书搁在案上。
季纾随意地拨弄着杯盖,淡声道:「想不到,凌小姐还是如此重情的人。」
「那当然啦。」
凌思思刻意忽视他话里的嘲讽,提笔又写了几句,将他晾在一旁,过了一会儿才放下手中的笔,抬眼瞥向椅子上沉默不语的季纾。
突然想到什麽,睨着季纾的神sE,好奇地问道:「季詹事也常写信吗?」
「自然写过,平常帮太子殿下处理过不少书信,少不了也需拟笔。」
「我不是说那种。」凌思思随手搬了张椅子,迳自在他身边坐下,「我说的是写给家人的那种--家书?」
她对他的了解不多,印象只止於漫画里他是靳尹身边的谋士,是协助他登上帝位的最大推手,可关於他其他的事,她却不清楚。
她本意是想着趁着闲聊,也许能多了解一些关於他的事,填补一下对於他人设的空白,能挖一点是一一点。
季纾神sE一变,眉头微蹙,沉声道:「我没有家。」
「没有家?怎麽可能。只要有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家啊,一个人怎麽可能没有家呢……」
凌思思试图开解他,可没想到,季纾向来闲适从容的面具顿时碎裂开来,浑身宛如绷紧的弦,手上一紧,只闻“碰”的一声闷响,手中的茶杯被搁在了桌上,溅出点点茶渍。
凌思思吓了一跳,「你g嘛?你……」
季纾没有回答她,迳自站起身来,眸中晦暗不明,薄唇微抿,难得地沉了脸sE,道:「还请侧妃慎言,勿要拿家人开玩笑。」
凌思思一愣,「我没有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微臣此次来是为传殿下的意思,请凌小姐到朝yAn殿一同用膳。既然话带到了,打扰凌小姐写信的兴致,微臣就不继续打扰了。」
说完,朝她行了一礼後,季纾果真转身便yu离开,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她。
凌思思愣住,随即起身追上前,「等等,季詹事……季纾?」
闻言,季纾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望着眼前的暮sE,缓缓开口:「不是每个人都有家,也不是每个人都如凌小姐一般,有可惦念的家人。这些话,凌小姐日後yu说出口之前,还是先仔细惦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