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车库，许穆丞沿着建筑物外面绕到门口，那辆红白复古车已经离开，只剩下齐竹一个人站在那里。齐洸睿应该认识刚才那名很瘦的男人，否则不会有那种反应。
「来了。」齐竹说。
许穆丞原以为齐竹是在说他来了，却发现齐竹的视线落在远处。他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有个人正缓步走来，後面的电动大门正在关上。
许穆丞睁大眼，是他的妈妈。他捏起拳头，沉下声。「你找我妈g什麽？」
齐竹瞟他一眼，没说话。
许穆丞跑过去丁缃旁边搀扶她。「g嘛齐竹叫你来，你就来，还走这麽远的路。就算现在可以不用拐杖，你走路还是会痛吧？」
丁缃笑笑，双手紧紧抱着她的提包。「我不痛。我有事情找齐竹。」
「什麽事？」许穆丞注意到那只提包，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
丁缃露出抱歉的表情。他不喜欢这个表情，好像她亏欠了他什麽一样。
「一起过来吧。」她说。
齐竹上下打量她的腿。「看起来好得差不多。」
「寒暄就不必了。」丁缃说。
许穆丞愣愣看向自己的妈妈，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她对不熟的人用这麽凶的口吻说话。
「那就讲重点。人穷，好歹最基本的诚信也该有。你儿子和我儿子有在联络的事，你不可能不知道，你毁约——」
「什麽毁约？」许穆丞忍不住cHa话。
「长辈说话晚辈少cHa嘴。」
接收到齐竹一瞪，许穆丞反SX想後退，但他b自己留在原地。
一抹嘲讽的笑意突然从齐竹面无表情的脸上爬过，他重新面对丁缃。「原来你儿子不晓得啊，许鸿的欠债和你的住院医药费绝大部分是我出的，反正你们要的不就是钱吗？这是还要多少，你们才愿意不继续纠缠我儿子？」
齐竹的话就像一束zhAYA0，许穆丞觉得自己的大脑中某一处突然炸开、粉碎。几秒後，才好不容易缓过来。
「妈……」他开口。
丁缃此刻的表情让许穆丞了解齐竹没有说谎，他闭上嘴捏起拳头，满腔的怒意让他好想爆揍谁一顿。
丁缃往前朝齐竹跨出一步，将身T挺得更直。「确实，我们当初是那样约好的，因为那时我被债务b急，没有办法。」她拿出手机按了按，又从怀中的提包拿出两个鼓鼓的夹链袋，第三个b较扁——很明显里面的东西b较少。
夹链袋是透明的，许穆丞只看到里头的东西被白纸捆住，但他知道那是现金，厚厚的两大叠纸钞，他从没亲眼看过那麽多钱。
「我刚转了十万块给你，这两袋里面各有十万，剩下这袋是利息，我现在已经把钱连本带利还你，约定就当没那回事。」
齐竹冷眼睥睨眼前的钱，没接过去，也没有打算用手机查看另外的十万是不是真的有进去户头。
「你有两个孩子，一个现在跟我儿子读同一所大学吧，她算是优秀；另一个就算没什麽出息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但我只有一个儿子——」
「什麽没出息！」丁缃突然大骂。「我儿子才几岁，出息没出息还不知道呢。你把养孩子当什麽？一个失败了没关系，因为还有另外一个？孩子不是这样养的，我都不敢想像洸睿为了满足你的慾望受了多大委屈。」
她把三袋钱塞进齐竹的手里，接着握住许穆丞的手臂。「我们回家。」
许穆丞被自己的妈妈半拖半拉出了齐家的庭院，他还是有点不敢置信妈妈竟然对着齐竹大吼。依齐竹的地位，可能没几个人吼过他吧。
他低头看着丁缃那与自己相b显得矮小的身子，她的头顶掺杂许多褪白的发丝。
「穆丞，抱歉。」丁缃说。
原先的背叛感忽然消失，他现在只感觉到愤怒、无力与不舍。妈妈又能怎麽办？他怎麽都没想过那天天酗酒的人渣在外面欠了债。
最近才觉得生活的各种方面都正在逐渐变好，结果那人渣下了地狱还不忘留下烂摊子。
「他……欠了很多钱？」许穆丞忽地口乾舌燥。
「你说你爸吗？别担心，已经都还完了，你阿姨协助我凑钱，虽然钱还是得还给你阿姨和她的一些朋友，但没有利息压力。」丁缃叹了一口气。「我当初应该直接找你阿姨帮忙的，那时脑袋不清楚。」
「许宁知道？」
「我没让你们知道，这不是你们现阶段需要C心的事情，也不是你们该负的责任。」丁缃放慢脚步，与他并肩走。「我刚跟齐竹说他不该那样养孩子，可我自己也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她又叹气。
许穆丞张嘴，过一会，他才从喉咙挤出一句话。「你已经够好了。」
丁缃微笑。「许宁傍晚才会到家，好久没有一家人一块吃饭，你想吃什麽？」
「家里有Jr0U和姜？」
「有，不过酱油没了，我们顺道去杂货店一趟吧。」
「好。」许穆丞也想去看看庙叔。
他们刚走进庙前广场，远远就看见丁前嘴里叼着菸，弯着腰在扫地。
「庙叔。」许穆丞喊，小跑步过去。
丁前打直腰杆。「大穆，回来啦。你又长高了？」
许穆丞0了一下自己的头顶。「有吗？」
「不信问问你妈。」丁前把嘴里的菸丢到地上踩熄，然後扫进畚箕里。他对许穆丞後面的丁缃说：「你儿子又变得更高更帅了。」
「是啊，幸好没像到我，不然就不会这麽帅。」
许穆丞一怔，笑意凝结在嘴边。
「许宁像你，长得很漂亮啊。」丁前拿着畚箕和扫把，跟丁缃两个人一起走进杂货店内。
许穆丞看着缓慢阖上的玻璃门，他们没有注意到他的异状。他的x口很闷，妈妈说他不像她，这代表着他像那人渣。
他痛恨这个事实。
玻璃门被重新拉开，铜铃叮当作响。
丁前站在门口。「怎麽不进来？」
许穆丞赶紧过去。
「外面的世界很大吧？」丁前说：「跟这里很不一样。」
许穆丞点头。
「你上次说你在一家咖啡厅打工，怎麽样？」
「薪水不错，老板是齐卿以前的学生，对我很好。」
丁前挑眉，拍他的肩膀。「齐洸睿真是你的福星。那学校怎麽样？」
「还行吧，上课有点无聊。」
「无聊就自己找点乐趣，我老婆以前最Ai在课本讲义上涂鸦，历史课本上的古人全被她改造一遍。」
许穆丞忍不住笑。「大姊的画工一流，我b不上。」
「没人b得上她那潇洒的画风。」丁前也大笑几声，然後降下音量。「还有打架吗？」
许穆丞有GU冲动想谎称没有，却说不出话，他好想把自己藏起来。
这时，丁缃手拿了罐酱油走来。
「这只是长辈小小的关心，我没想给你压力。」丁前又拍两下他的肩膀，走向收银台帮丁缃结帐。
丁前刚才那番话反而让许穆丞觉得压力变得更重了，他正要踏出玻璃门时，丁前问：「大穆，寒假有空要不要再来打工？我自己一个无聊。」
「好啊，不过明天不行，我要回高中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