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蔚然执业生涯首场言词辩论顺利结束了。
原先当事人顾忌他年轻不牢靠，几次会议态度都称不上好，他却用超水准的表现证明能力。长达两个钟头的交互诘问，夏尔雅一句话也没说，就坐在辩护人席上看他表演。
下了庭，一向和她不对盘的对造律师在擦身时冷嘲了句：「大律师教得可真好啊。」
她教得好吗？
与其说是她教得好，倒不如说这孩子拥有极好的先天与後天条件，资质聪颖，有天赋却不自恃，从小在当律师的父亲身边耳濡目染，经年累月雕琢，终将光芒闪耀。
说难听点，她不过是捡现成的。
夏尔雅摇头失笑，下了阶梯，回身看向跟在身後的男孩子，「之後就自己来开庭吧，我的保姆任务也该结束了。」
徐蔚然一怔，步伐停下。
她接着说，「还有，以後不准再替车时勳送饭了。拿我的薪水，就做你该做的事，要是嫌时间太多，上星期来的那宗家暴致Si案就归你。」
徐蔚然：「是。」
夏尔雅满意g唇，而後话锋一转，「感冒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夏律。」
她轻颔首，余光瞥见他身上那条墨绿sE领带，想起了几年前，她也曾送过车时勳类似的款式作为生日礼物，眼里有了浅淡的笑。
许是她送的第一份礼物，男人格外珍惜，只在重要场合才系上。
「新领带？」
徐蔚然不语，看在旁人眼里就形同默认。
「挺好看的。」夏尔雅称赞，随後调侃：「nV朋友送的？」
瞳孔震晃，徐蔚然反驳，「她不是。」
夏尔雅笑而不语，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副他多说都是yu盖弥彰。
徐蔚然被看得一阵窘迫，还是坚持立场，「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还打她送的领带？」夏尔雅反问，「你应该不是这麽随便的个X吧，徐蔚然。」语落，nV人没等他回应，迳自往停车格走去。
徐蔚然喟叹，提步跟上。
晚上八点，徐蔚然把手边的工作处理告段落，准备下班。
一见他熄灯，原先还埋首於卷证资料里的方佳恩立刻起身，「学长，你要下班了？」
「嗯。」
「那我跟你一起走吧！」方佳恩阖上卷宗，急忙收拾桌面，一边接续着说：「我们一起吃个饭吧？难得你这麽早走，现在也还是晚餐时间，最近学校附近新开了??」
「方律师。」
心下一颤，方佳恩咬唇，迟了几秒才抬起眼。
男人幽深的眸是始终平静的湖，而她的存在不曾扰起半分涟漪。
她不Si心，还不能Si心。
他还没有说，他还没有做出决定，她还没输。
方佳恩睁着逐渐被水光占据的眼，使劲提起笑容，把放在心里酝酿多日的邀约说出了口：「学长，明天是圣诞节，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好吗？」
「对不起。」
方佳恩拧紧指尖，瞠着眼眶不让泪落下，强迫自己保持风度，「是因为她吗？」
「是。」
泪水滑落，方佳恩别过脸，却没能忍住第一声哽咽。她捂着唇，用尽全力把所有哭声都咽下，「那你为什麽不跟她在一起？她也喜欢你不是吗？」
男人垂眸，眼底是一片苍白。
是啊，徐蔚然，明明她也喜欢你，你为什麽不跟她在一起？
为什麽昨晚躲开了？
「徐蔚然，我喜欢你。」
「你不回答我吗？不告诉我??你也喜欢我吗？」
「徐蔚然??你可不可以说说话？不要不说话好不好？不要这样??」
离开事务所，徐蔚然就收到nV孩子的讯息，没头没尾，只说她在学校河堤的篮球场。抵达时，远远就见nV孩子穿了一身白sE帽Tee和黑sE运动短K，独自在球场上投篮。
认出她身上的衣K全是自己的，徐蔚然喟叹，朝她走去。
「你来了？」
见他出现，夏孟书甜甜一笑，又重新面向篮框，把球投出，可惜轨迹偏离，球打在篮框左缘，往场外飞去。
徐蔚然抬手接下球，就听见她说，「陪我打一场，输的人请吃晚餐。」
他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麽。
昨晚的对话无疾而终，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看着她唇边的笑容逐渐消无，最後垂下眼，失落地走回房里，把门关上，然後再也没出来。
他们分明不欢而散，早上出门前碰见了也没交谈，结果到了晚上，她却主动约他打球，还和他打赌晚餐，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她分明受伤了。
他分明看见她转身时红了眼眶，他分明又一次让她失去了笑容。
「快点啦，徐蔚然！」
nV孩子的催促声扯回思绪，徐蔚然叹了口气，脱下身上的大衣和西装外套，拆掉领带和表，解开袖扣，将衬袖卷上手肘，拿着球走上球场。
「一样，先六分的赢。」夏孟书拿过球，笑眼明媚。「你迟到，所以我的球。」
徐蔚然不置可否。
「b赛开始！」nV孩子兀自宣布，迅速下球往前，轻巧地完成一次上篮。
男人回过头，就见nV孩子拿着球走了回来。
「一b零。」夏孟书回到他面前，脸上笑着，口吻无辜，「忘了说，球权不换。」
nV孩子软腻的语声r0u进了显而易见的顽皮，含笑的眼眸流光任X，所有规则都随她订，不和他商量，一占上风就得寸进尺。
和小时候一样。
徐蔚然看着她笑意盛放的眼，越发不明白她究竟在想些什麽。
他分明弄哭她了，为什麽还对他笑？
男人一恍神，夏孟书抓紧时机攻其不备，又成功投进第二球。她兴奋欢呼，笑容愉悦灿烂，甚至扬起下颔，大胆挑衅：「二b零。」
捡球的路上，她还滔滔不绝，「我刚才沿着河堤跑了五公里，回家拿球之後又折回来等你，等得无聊了就投球，投了快一个小时，手都快断了。待会我要大吃一顿，吃咸sUJ好了，大概就买个五百块，反正你一个月赚那麽多，应该也不痛不痒。」
男人默着，剑眉微敛，在她重新回到面前时启唇，「明天不是有工作吗？」
夏孟书轻怔，意外他还记得这件事，那天提的时候他分明都烧得神智不清了。
她扬起笑，「所以我现在在消耗热量啊。」语落，又板起脸sE，严肃道：「徐蔚然，你认真一点，不要让我。」
徐蔚然表情未变，只有眼底的碎光颤了半刻。
他反应冷淡，夏孟书心里也闷，却还是告诉自己不要太过在意。
生平第一次主动追求喜欢的男人，第一次告白没得到回应也不是什麽大事，过去别的男孩子追求她，她也不是一次就点头答应，现在不过风水轮流转而已，没什麽大不了的。
喜欢他这件事，六年前她放弃了一次，六年後她总该对自己诚实。
她就是喜欢他。
早就喜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