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这天,两家母亲李文湄和赖心慈都出席了。
今年企管系的毕典在上午举行,法律系则是在下午,时间恰好错开。一早,两老在儿子们的陪伴下前往商学院演讲厅观礼。
企管系每届约有一百五十名毕业生,夏孟书的学号尾数是130,等了好一阵子才上台。
一听见司仪字正腔圆地念出小姑娘的姓名,原先还在和丈夫询问晚上两家人吃饭一事的赖心慈立刻自座位上起身,举高手机朝台上猛按快门,脸上是笑得是合不拢嘴,俨然b亲妈还开心亲临现场。
忙活一阵後,赖心慈重新入座,盯着手机里的相片连声赞叹:「我们家孟书怎麽从小到大都这麽漂亮?在学校里肯定有很多男孩子喜欢吧!」
意有所指的话说完,还偷觑了身旁的儿子一眼。
徐蔚然也是知道母亲那点心思,漠着脸直当没听见,连个眼神也没给。
自从六年前夏孟书跑来家里大闹了一场,把他相册里的合照撕得一张不剩,而他事後向母亲要来手机里仅存的相片後,他喜欢她这件事在家里就成了公开的秘密。
有夏孟书在的场合,赖心慈信守承诺,只字不提。
但要是她不在,情况就不同了。
每回返家,无论是在餐桌上还是在客厅里,赖心慈三句不离关心nV孩子的近况,时刻追问两人究竟什麽时候才能言归旧好,他要是不为所动,她就变本加厉,泪眼汪汪地偎在父亲怀里,指责他这个儿子没孝道,戏演得b八点档还足。
有时候他都觉得夏孟书才是她亲生,两人擅长的剧本套路一个样,横竖看都像遗传。
中午,三人带着两老在学校附近的餐馆用餐,之後前往法学院毕典。
师长致词结束後,硕士班毕业生率先上台拨穗,徐蔚然排在第五个,挺快就上了台,替他拨穗的是指导教授顾怀之。
夏孟书原先还漫不经心地滑着限时动态,一见顾怀之起身,旋即拿起手机拍了好几张照,内心不禁感叹,能把博士袍穿得这麽美的,全世界估计就顾仙nV一个人了。
见nV孩子举着手机拍照,赖心慈便误会镜头捕捉的主角是自家儿子,心想等待多年终於盼到小姑娘心软,弯着眼角暗自窃喜。
徐蔚然下台後过了十分钟还没回来,所有硕士生都已拨穗完毕。
夏孟书觉得有些无聊了,印象中夏孟易的学号尾数似乎是101,估计还得等上好一阵子才上台,於是和两老说了声要去洗手间,打算去外头透透气。
才刚走出礼堂,就见几名穿着硕士袍的学长姐聚在走廊一隅,徐蔚然也在其中。
身旁的人轮流与他交谈,男孩子神情疏淡,眉宇轻敛,眼底压着不耐。
夏孟书稍微走近,依稀听见了对话。
「就跟大家拍一张照吧,徐蔚然?」
「上次刑中团拍只有你没来,趁现在大家都在,留个纪念啊。」
「对啊,之後所有人各奔东西,说不定一辈子都见不到面了,难得有这个机会,你就稍微配合一下吧,拍张照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
被不断重复的言语扰得烦,徐蔚然别过眼,却见夏孟书朝这处走来,眼底闪过诧异。
nV孩子今天穿了正式的圆领衬衫和套装裙,搭配细根高跟鞋,脸上也特意上了全妆,模样看上去b平时还成熟清灧,即使步履悠缓,气场依旧盛大。
「徐蔚然,阿姨在找你了。」
徐蔚然一怔,旋即意会过来她是在替自己解围,匆匆说了句抱歉,提步朝她走去。
见他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以及远方那群学长姐讶异还不甘的模样,夏孟书心里顿时有些得意,却也不敢张扬,只好抿唇抑住嘴角,故作平静地转身,与他一同走回礼堂。
而这段时间里,徐家母亲又耍了点小聪明。
原先小姑娘是坐在两老之间,而赖心慈的左侧则留了个空位要给儿子,但小姑娘一说要去洗手间,她立刻往右挪了个位置,说是观礼太无趣,想聊天了。
於是当两人回来,只能并肩坐在一块。
对於赖心慈这番说词,夏孟书没起疑,两老本就感情好,每回聊起天来都热络得彷佛相见恨晚,话匣子开了就停不下来,以往还曾嫌孩子们玩得不够久,害她们没能聊尽兴。
但徐蔚然可不信。
刚才一见两人一同回来,赖心慈暗地里不晓得笑得多开心,甚至还在nV孩子没看见时偷偷朝他眨了眼,一副要他夸她做得好的模样。
徐蔚然r0u了r0u额角,当没看见。
典礼结束後,三人陪着两老在校园里散步。
赖心慈从前也是C大的学生,挽着李文湄热络介绍今昔差别,分享学生时期也曾轻狂过的岁月,沿途孩子们也替两人拍了几张照片留念。
经过C场时,有不少人认出夏孟书,主动上前询问能不能一起合照。
nV孩子本就外向,今儿个心情也好,几乎是来者不拒,穿着学士袍落落大方地和一个接着一个前来的人们合影。
「孟书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到哪都讨人喜欢。」赖心慈偕着老友在木栈道旁的长椅落座,唇边笑容温蔼,凝望的眼神更是温柔。
「她要是多像她哥哥一点,再懂事一点,就更好了。」李文湄笑叹,眸光藏着疼惜。
nV孩儿脾气倔,X子也拗,偏偏却没什麽心眼,往後出了社会怕是要吃不少亏,她这个做母亲的担心孩子多走冤枉路,希望她一生顺遂安然,所以才总是叨念着要她现实些。
但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听不得劝她也早有预料,才更令人担心。
「我倒觉得她这样好,忠於初心,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不想要什麽,目标明确还不怕吃苦。」话音半顿,赖心慈苦笑,「不像我们家蔚然,凡事只考虑他爸爸和他爷爷的期望,从小到大也没听过他说喜欢什麽。」
「以前和孟书还好好的时候,那孩子至少还会笑,哪像现在?自己一个人搬出去住,一年没回家几次,好不容易回来了,和我说不上几句话就又走了,也不晓得自己一个人在外头过得好不好?和孟书明明在同一个学校里,怎麽就这麽Si脑筋,不把话说开呢?」
这些年,她总是盼着两个孩子能和好如初,可没想到六年过去,他们依旧疏远陌生。作为母亲,除了心急以外,她什麽忙也帮不上,心里是特别难受。
听闻,李文湄想起当年孩子闯进人家家里闹腾,话还说得难听,心里是一阵愧疚。
「孟书那孩子个X冲动,做事也不瞻前顾後,是你们一家人x怀宽不计较,不然说实话,我这个当妈的都不晓得该怎麽道歉才好??」
至今,三个孩子都不愿说清楚当初的争执究竟是为了什麽,她把所有疑问搁在心里,就怕提起只字片语,会让小姑娘又再次陷入当年自暴自弃的绝境。
当时见nV孩儿把自己反锁在房内,哭得伤心yu绝,她在门外也跟着落泪,责怪自己没能给孩子们一个完整的家,才让外头的男孩子也不愿意好好珍惜她。
赖心慈握紧她的手,温声安抚:「你别这麽说,孟书是个明理的孩子,如果不是我们家蔚然做错事,她不会这样的。你也别怪孟书,要怪就怪我家儿子,是他不好。」
李文湄苦笑,「蔚然这麽好的孩子,哪能做错什麽。」
一会,徐蔚然回来,手里拿着两瓶常温的矿泉水。
过往两家人一同出游,这类的事都是他父亲在做,上了高中以後就换成他照料所有的人。这也是徐策从小灌输他的教育,作为独子,要能撑起整个家。
「阿姨,水。」
「谢谢你,蔚然。」
赖心慈见他回来,又看了眼在草坪上与人合照的nV孩儿,估计这两个男同学拍完後就没人了。「儿子,你和孟书不是还没拍照吗?」
徐蔚然没答话,只是扭开水瓶,把水递上,「妈,喝水。」
赖心慈没好气地横他一眼,催促道:「还站在这做什麽?过去找孟书拍照!」
「??」
平时要是母亲这般起哄,徐蔚然大多当耳边风,反正说久了,她自讨没趣,自然会消停,但这回李文湄也在,念在礼仪,他只得配合。
徐蔚然转过身,提步上前,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人抢先了一步。
「夏孟书,我可以跟你拍张照吗?」
男孩子穿着学士袍,手里捧着花束,匆匆与他擦身,朝披了一身灿yAn的nV孩子跑去,最後停在她面前,笑容腼腆,声调清朗,举手投足都是喜欢一个人会有的模样。
徐蔚然止步。
所有人都能这样,大方地询问她能不能一起拍张照,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他却连能说出口的立场都没有。
徐蔚然垂眸,眼sE沉暗,世间所有光亮在这一瞬间消散得所剩无几。
夏孟书看见了。
朝她走来的路,他止步不前,曾经温浅的眸,而今失去光亮。
眼睫轻颤,所有疑问哽在喉里,有一瞬窒息。
「不好意思。」
刘彦霖一怔,还想说些什麽挽留,nV孩子却已经提步离开,他回过身追寻她的身影,看见她朝着身穿硕士袍的男孩子走去。
「徐蔚然。」
六年很久,但一晃眼也就过了。
如今他们都将毕业,两人的关系也渐渐好转,那些当年没能说开的话以及被掩藏了的真相,总有一天都会揭晓,所以这些綑绑着让她无法前进的疙瘩,也许能慢慢放下了。
放过徐蔚然,也放过她自己,这样对他们都好。
「我们一起拍张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