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蔚然家吃完早餐,夏孟书搭公车回学校。
昨日玩了一天,信箱里又多了几封信,她边走边看,返回寝室之际,恰巧看见那封主旨写着期中报告缴交期限即将截止的预警信,一瞬间,瞳孔震荡。
夏孟书这才想起上星期是期中考周,她每天都安排了工作,原是打算利用昨日下午把报告完成,却因为徐蔚然的事失神,晚上又和夏孟易喝了酒,什麽正事都没做成。
如今Si线迫在眉睫,要是她这次又迟交报告,就是顾仙nV替她求情也没用。
不行,她得想想办法。
夏孟书立刻打开笔电确认报告题目,旋即着手搜集资料,边边拟大纲,再逐一把能用的资料放入各个章节,前前後後花了一个多小时,就把报告的雏形筑得差不多了。
许是从小耳濡目染,她对学习这事虽不热衷,思考方式却多少还是受了徐蔚然和夏孟易的影响,理解快,逻辑也清晰,念书考试写报告对她而言并不困难,全看她想不想hUaxIN思而已。
过去修课,只要不是团T报告,她大多没用心,但这回时间有限,她只得卯足全力。
然而没专心听课,就是理解能力再怎麽好,也会碰上瓶颈。
周奂的课一向是由他指定报告题目,夏孟书被分配到的主题是分析智能投资工具的洗钱风险,有关洗钱犯罪的观念她先前曾在其他课程上听过,但那堂课的教授不点名,她自然是只有考试才出现。
而她这个人念书的最高指导原则就是,碰上不懂的领域千万别想着自己弄懂,在现今这个分工的社会,刑法的问题,自然是找法律系的问问就行。
夏孟书率先传了讯息给高辰忻,问她能不能给自己稍微科普一下与洗钱相关的金融犯罪概念以及一些条文规定什麽鬼的。
十分钟後,她收到了回覆。
高辰忻:国考不考的东西我都不懂,请另寻高明。
高辰忻:你要不要问我民诉?我现在可是诉之合并小达人[k]
夏孟书:「??」
谢谢喔,你自个儿慢慢并吧。
第一回合出师不利,她再接再厉,改传讯息给夏孟易。
五分钟後。
夏孟易:洗什麽钱?毁损国币?
夏孟书:「??」
差点忘了夏孟易这人什麽科目都好,就是刑法学得特别烂,大一刑法总则甚至只拿了六十七分,据说是顾怀之任教以来,除了当人以外,唯二打过六开头的分数。
夏孟书叹了口气,一时求助无门,心情有些闷了。
不就写个企管系的报告吗?为什麽还扯上法律了?这年头学分这麽难拿吗?
一会,手机传来通知。
夏孟易:去问蔚然哥啊,摆着一个刑法组的研究生不问,傻了?
夏孟书光看这行字,就是隔着萤幕都能想像夏孟易那嘲讽的嘴脸,要不是他俩现在没面对面,否则她肯定一巴掌拍在他脸上。
但不得不承认,他这话说得有道理。
但徐蔚然的指导教授是顾怀之,顾怀之的专业则是少年刑法,尽管不清楚徐蔚然的论文题目是什麽,但大抵不会和指导教授的专业偏离,既然如此,他会懂洗钱吗?
但不管如何,一个法研所刑法组的研究生就是对洗钱犯罪的了解再差,也好过她这个企管系的门外汉,有求於人时,标准似乎不该太严苛。
夏孟书抿唇,犹豫了一会,还是点开了与徐蔚然的对话框。
夏孟书:能问你一些洗钱犯罪的问题吗?写期中报告需要。
夏孟书:有空再回就好。
结果讯息才传出去不过一分钟,男孩子就回覆了。
徐蔚然:五点,总图。
夏孟书没想到他会说要来学校,心里诧异还慌张,连忙敲下字句。
夏孟书:你手还没好,用不着特地过来,电话里说就行了。
徐蔚然:刚好要去借书。
夏孟书将报告写到个段落,眼看时间差不多,带着笔电出门。
进图书馆前,她在馆外的阶梯上碰见几个系上的人,一听她说要去图书馆做报告,每个人脸上都是不可置信。旁人的反应夏孟书也能理解,毕竟她向来不是这样的人设。
踏入大厅,夏孟书远远就看见徐蔚然单手抱着一叠厚重的原文书自阶梯上下来,前往柜台借书,之後又花了些时间才把书捞回手里,转身往大厅走来。
她下意识上前想替他分担些重量,徐蔚然却朝她轻扬下颔,「那边有位置。」
语落,与她擦身。
夏孟书捏了捏没能来得及伸出的手,转身跟了上去。
两人在方桌边落座,徐蔚然等她打开笔电,让她查了几部法典出来,开始讲解:「根据洗钱防制法第二条规定,洗钱行为的定义有三种,第一项??」
夏孟书顿时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小的时候,她和夏孟易每天放学都会去徐蔚然家里写作业。
三个人一起坐在客厅的长桌边,夏孟易特别喜欢挨着徐蔚然,三不五时就发问,她却总挑离他们最远的角落,遇上不会写的题目就空着,从不曾主动提问半次。
写完作业,夏孟易就去徐蔚然房里拼模型,而她则是东西收了就说要回家,可每一次徐蔚然都会压下她的作业本,一页一页地检查她有哪些地方不会,然後一题一题地教。
有别於刻板印象,夏孟书的数理能力不差,反倒对文史科目不感兴趣,徐蔚然有时说得多了,她就觉得烦。
上了中学,当发现自己喜欢上他之後,她反而变得珍惜他讲题的时光,有时甚至会故意空下更多题目,只为了能听他多说些话。
只有当这个时候,她才能明目张胆地偷觑他。
她喜欢他讲题时微敛着眉专注的模样,也喜欢他讲解完後侧过脸问她听懂没时凝望的目光,更喜欢他在听见她摇头说再讲一次时拿笔杆轻敲她额头,要她专心一点时叠满宠溺的口吻。
她曾经那麽喜欢他。
「这样听懂了吗?」
观念解说到了个段落,徐蔚然侧首看去,见nV孩子失神,不禁皱眉,「夏孟书?」
听闻叫唤,夏孟书立刻回神,视线对上男孩子幽深的眸,她一时心虚,连忙别开眼,故作镇定,「刚刚那段有点说太快了,再讲一次。」
徐蔚然也没追问她分心的原因,只是配合地又把刚才说过的话重复。
夏孟书赶紧把重点全记下。
「洗钱犯罪的概念大概就这样,如果还有不懂的,把这本书贴标签的地方翻一翻,应该就差不多了。」徐蔚然自背包里拿了本书出来给她,「看不懂就传讯息给我。」
夏孟书应声,随意翻了几页,却在书封下的空白页看见以铅笔写下的蔚字。
「??」
她原以为这是他去图书馆替她借来的书,没想到是他自己的。夏孟书抿唇,放轻动作阖上封页,把书连着笔电一起收回包里。
「吃过饭了吗?」
「还没。」
「大胡子乾面?」
夏孟书眼睛一亮,「你请客?」
徐蔚然单肩背起包,拿过借来的原文书,「走吧。」
nV孩子立刻跟上。
两人一前一後走出图书馆,谁都没说话。夏孟书走在後头,觑着男孩子手里厚重的原文书,掐着手心犹豫片晌,最终还是开口,「我帮你拿吧?」
听闻,徐蔚然侧首看她,唇角微扬,「不用了。」
那口吻和笑容,似曾相识。
小时候,每天放学徐蔚然都会带着他们兄妹出门兜转,回程她总会耍赖要人背,夏孟易每回都逃得快,只有徐蔚然明知道她在使X子,还是每一次都背着她回家。
偶尔,她会问他累不累,他总说不会。
偶尔,她会童言童语地说下次换她背他,他就会笑着说上一句不用了。
徐蔚然对她很好。
可当她也想对他好的时候,他总是说不用了。
他们之间一直是这样,因为他b较年长,所以付出的总是他,接受的总是她,好似两家父母对他的所有交代都成了一种理所应当。
照顾她和夏孟易成了理所应当,所有事情都必须独自面对和承担也成了理所应当。
他们曾经无话不说,实际上却都只是她和夏孟易在说,而徐蔚然在听。
他知道他们许多心事,却从来不曾主动提过自己,而他们似乎也从未想过要去问,只是自顾自地喋喋不休,得到他的建议之後就又急急忙忙地去迎接下一段旅程。
过去,当遇上了困难或瓶颈,她和夏孟易都有徐蔚然,可是徐蔚然只有他自己。
而他也习惯了只有他自己。
所以夏孟易才会说当年的事不是她想的那样,可真相是什麽,徐蔚然却从没打算说。
他从来就不和任何人说。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都没有变。
变的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