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人人起身凑上前去,就为了看清礼物的内容,只有程千载和方佑年继续坐着,藉他人的身躯遮挡住外在注意力,以及直播镜头。
程千载在等方佑年说话,後者却别过脸去,完全不打算与他正眼相对。
程千载有些慌张,他预想过方佑年的反应,生气或是困扰或是无所谓,可现在这样算是什麽?他气到说不出话来了吗?
「Shield。」程千载唤道,见没有效果,便自觉去扯他的袖口,「方佑年。」
「你--」整张脸背过去的方佑年终於出声,却是短促的一声「你」,随後又没了下文。
「我困扰到你了吗?」程千载下意识想起方佑年提过的话,事到如今,不管如何先道歉再说:「对不起。」
「g嘛跟我道歉?你又没有困扰到我。」
「不然呢?」
「……有那麽一瞬间,我以为你--」在告白。那三个字在方佑年脑中转瞬即逝,他忍着不说出口,改道:「总而言之,我蛮高兴的,可以了吧?」
「真的?」程千载往方佑年的方向靠近了一点,直盯着後者的眼睛,「你真的高兴吗?」
「是真的。」方佑年道,然而他思来想去,都有一点想不通,「我们……之前认识吗?我是说还没进青训前。」
「我知道你。」程千载不认为方佑年会记得他,否则早该想起来了,「你说你要去青训,我听见了。」
要去青训这件事,方佑年只跟外人提过一次,事到如今绝不可能忘记。他惊愕地张大了嘴,道:「啊?你那局也在?」
程千载指着手机,「我还有加你好友。」
非常抱歉,他真的忘记了。
方佑年从不会特意去记榜上的风云人物或哪位高手的名号,大家又总是把名字改来改去,他才不会让这些琐碎的事情占据大脑空间。
「而且我没改过名字。」
糟糕,那就是他的问题了。
「万古如长夜」这种名字十分好记,对国文课稍微用心点就很容易记住,可若是方佑年对游戏帐号背後的玩家毫无概念,那麽名字於他而言就只是一串无差别的符号。
这下方佑年只得坦言:「我不记得,抱歉。」
他对程千载的游戏名称有所概念时,已经是青训的事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能够解释为什麽程千载会有他的游戏好友了。
「等等,那叶雨曦会有我好友也是你的关系吗?」
方佑年蓦地回想起,叶雨曦也在他的游戏好友名单内,但他分明没有主动加过对方,出道前和出道後都没有。
可想而知,程千载点点头,承认:「他发现我有加你,所以说他也想加。」
真是太好了,困扰许久的谜题总算获得了解答。
或许是心有灵犀,与此同时叶雨曦也发现到他们两人始终坐着,在他人脚边私自聊天。
「啊!Eon!Shield!你们怎麽还在那里!」叶雨曦跪在地上,从一群人的脚下爬过,直奔到程千载和方佑年身边,「拆礼物了,你们也一起来啊!」
叶雨曦要用爬的并非他乐意,而是因为一群人为了看白尧安的礼物而聚在一起,他原先处於圆中心,现在为了出来就得行使些非常手段。
「你们ME原来有在拍日常照!」叶雨曦惊叹道:「怎麽都没见官帐发过?」
方佑年爬起身就要去看,但所有人围成一圈包得密不通风,他根本就挤不进去。
人群中传出了白尧安的声音:「等一下,这张太丑了,我要撕掉。」
「不可以!这是珍贵的白队打喷嚏照!」
「张泽青你不要命了。」
诸如此类的对话不断上演,方佑年垫脚尖想获得更好的视野,才依稀见到白尧安正在准备对其中一张照片下手,而张泽青在旁将他的手制止住。
方佑年知道礼物为何,俱乐部从上到下有不少人都参与了相簿的制作,他只负责了零星的一部分,成品也没仔细看过。
众人准备的照片相当齐全,是从四处搜刮来的。相簿是以倒叙来记录的,页数越往後翻,时间反而越往前走,出现了白尧安刚进ME那一赛季的照片。
该不会。白尧安本只是稍微看看,此时心道不好,快速浏览过後便向後翻去,果然如他所料,出现了次级时期的照片,且每一张都更加日常,更加不保留,像是真切在记录生活一样,随手一拍便是一张,而非专业人士乔过角度後的杰作。
像这样子的照片,据白尧安所知,全联盟只有一个人有。
「……你跟夏宇轩要了照片?」
听出语气不对劲的张泽青连忙澄清:「等等!我要的都是正常的照片!而且这本来就是用来纪念你的职业生涯,次级当然也算吧?」
次级自然能算,只是白尧安没预料到罢了。他并不会因为多出或少了几张照片就不喜Ai这份礼物,纵然他未表现出欣喜,但光是能将每一个时期的照片都找出并保留下来,就是艰钜异常的工程了。
虽说略为矫情,但他以前也从没收过这类礼物。
「b你上次送我鞋子要好多了。」白尧安笑道,提起了去年的生日礼物,「到最後我不喜欢,变成了荣恩在穿。」
「我们脚刚好一样大嘛。」柯荣恩道,他是唯一一个没围过去看礼物的人,因为他也是负责搜刮照片的其中一员,有几张甚至是他亲手放的,「跟你说个故事,张泽青一开始不知道要送你什麽,还上网找AI问过,结果你知道聊天主题叫什麽吗?」
「什麽?」
「挑剔朋友的礼物建议。」
白尧安转过头去看张泽青,「真的吗,张泽青?」
就算对方的表情再怎麽笑容可掬,张泽青也不会错听白尧安的威胁语调,立刻举起双手落荒而逃,「我去上厕所。」
语罢,人便一溜烟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白尧安难得心情大好,不打算跟他计较,拿起几张照片来看,这才发觉後头都简短记录了照片里的事件。
他往前翻了几页来确认,有些像是「获奖最佳打野」、「最佳新人」、「第一次世冠」,以及刚出道那一次秋季赛的「第一次冠军」、「第一次五杀」,还有「第一次MVP」,和「新人亮相」。
大部分的笔迹都是吴贤的,再怎麽说他也是一路见证白尧安走来的人,理所当然会b其他人记得要多。有几张则是俱乐部的资深工作人员所写,若是时间线再往後一点的,还有教练张狂奔放的字T,或是其他队员的笔迹。
但是从次级开始往前算起,所有的字统一为一人落笔。
白尧安不可能看不出这些字是谁写的,没有第二个人能写出这样潦草与井然有序集一身的字,一笔一划都是往出乎意料的方向走,每个字的构造却都是出自一样的逻辑,像恪守己道的叛逆。
书写的当事人就在他身旁。
白尧安目不斜视紧盯着相簿,装作没注意到对方的视线,继续翻下去。
每一张照片都是以他的视角记录,那些职业生涯中的重要时刻,属於MEWhite每一刻高光,由他周遭的人分工合作拼凑而成,将十五岁至即将二十岁的他完善地留存下来。
白尧安翻到相簿的最後一页,同时也是最後一张,他对这张照片印象全无,丝毫想不起这是哪个时节的记录,不过就脸来看,八成也是次级时所拍。
照片里的他还很青涩,b现在任意一位新人选手都要来得年轻,略带稚气的脸庞带着局促,彷佛初来乍到的生涩,对着镜头的表情略显慌乱。
「这是谁啊?」白尧安自嘲道,拿起照片就要翻过来,看看这又是哪个「第一次」,见到後头的字以後却怔在原地。
上面写的是:「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