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沐打电话的时候,德尔森没有刻意去听,反正对面那个人也不在乎她编的故事是真是假,是否合乎情理。
想起第一次允许她打电话给崔l狄,他实在有些紧张,因为如果她的表现过于愚蠢,他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她。不得不说,是她的识时务和睿智,以及永不妥协的坚持,x1引了他一步步深入愈发无法回头的沼泽。
然而她的这份品质,恰恰是崔l狄疑心深重的缘由。他忌惮nV孩的洞察人心,害怕她会看出他对她母亲的yUwaNg,更恐惧nV孩不认同他以后可能采取的行动,所以想除掉她,好叫这样一个角sE永远消失在他的面前——
一个呼之yu出的猜测冒失地出现在脑海,德尔森为此愣住了。它来得太过顺理成章,所以尽管深知可笑,他也不能轻易将其丢开。
但是假如盯上沧沐的是崔l狄,他至于连他德尔森——卡蒂奇的首领——也一并拉进地狱吗?
过于荒谬,无法解释。
沧沐打完了电话,似乎有点困惑。崔l狄相信她的说辞,没有试图寻找她,最开始,她感到轻松,因为可以避免事情变得复杂和麻烦,但现在,她起了疑惑。
他的心未免放太宽了吧?作为家族首领,怎么可能听不出她的漏洞,怎么可以如此轻信?如果他自认对前首领nV儿没有细致关照的义务,把她交给母亲不就好了?可母亲的电话从来都接不通,崔l狄又总是母亲生病不便接电话的那套说辞,虽然总共只通过三次电话,但三次,足够让沧沐觉得蹊跷了。
然而跟德尔森一样,沧沐也认为自己的生疑过于荒谬。再如何熟悉,崔l狄都不是她的父亲,自然不可能像沧晏那样对她关怀备至,只是许久联系不上母亲,令她忧心如焚,她更想快点回国一探究竟了。
沧沐把手机还给德尔森,他此时也是一脸凝重,她顿时清醒了点。
不,他们的关系才刚刚起步,还不到时候。
德尔森接过手机,问:“说完了?”
“嗯。”
“走吧。”德尔森转手将手机交给迈克,然后牵过沧沐的手。他们今天去森林看梅花鹿。
再过一个月左右,桑切兰将正式迎来凉爽的气候,到时积雪将融化,新绿将发芽,部分暂缓的家族事务也将走回正轨,用来陪伴沧沐的时间将大大缩减,因此德尔森必须充分利用当下的时间。
对母亲的担忧在沧沐的面上添了新的忧虑,她的侧脸在这种忧虑下呈现出宁静的忧郁之美。德尔森大概知道她为何而忧郁,可惜他不能为她排忧解闷。关于崔l狄和谷沣,他得先弄清楚一些事,才能进行下一步动作。
到了森林,德尔森领沧沐径直去了踩好点的位置。距离这个位置不远处有一个梅花鹿的窝,他们到达的时候,梅花鹿妈妈正好带小梅花鹿在林中遛达,时不时吃一口新生的草和树芽。小梅花鹿紧紧地跟在梅花鹿妈妈身边,妈妈吃什么,它也吃什么,它还喜欢围在梅花鹿妈妈的腿边窜来窜去,毛茸茸的小耳朵动来动去,天真无邪的样子惹人心怜。
沧沐也不例外,在草木掩映的地方,她不敢轻举妄动,有意识地放慢了呼x1,生怕惊动了梅花鹿母nV安逸的生活。
带着幼鹿的母鹿异常警觉,经常直起脖子,转动耳朵捕捉四面八方的动静。它锁定了沧沐和德尔森所在的方位,大大的黑眼睛深邃得像黑洞,突然它似是听到了什么,四腿一蹬,携幼鹿飞快地窜进了密林之中,只留下草叶沙沙。
目睹如此景致,沧沐被短暂地治愈了,梅花鹿的消失令她怅然若失,它们不亲近人的本能又让她欣慰。在观察它们的时候,她暂时忘记了人世的忧愁,抛却了杂乱的思绪,被大自然生灵的灵动和纯粹洗净了心灵,就连德尔森伸手搂过她时,她也没有产生抗拒,反而颇为自然地靠过去,仰头对他笑了一笑。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他不厌其烦地带沧沐外出,去领略桑切兰各地的自然风光。两颗心渐渐靠近,不仅德尔森这么认为,跟随他们的人也有目共睹。
在德尔森的身旁,沧沐的神情和行为都不如以前那么生y和不情愿了,偶尔的僵y也更接近不习惯和不适应,而非出自抗拒;德尔森也收敛了强y和独断,表现得更加T贴和耐心。双方都在为修复与彼此的关系而让步。
期间嘉内莉和莱克斯为不同的事情找过来一两次,都被德尔森以“暂时歇业”为由挡回去了。两位老友一个骂他“见sE忘友”,一个骂他“业务怠惰还霸着沧沐”,但终归不过感慨一句:“他们开心就好。”
嘉内莉把这事给米兰达说了,米兰达晃着扇子,吃吃地笑,故意问:“你真不介意?”
嘉内莉耸耸肩:“无所谓。”
“世界不是隔绝的,沧沐回去了也可以再来,德尔森也可以去燕代。”
“德尔森不会放弃卡蒂奇的。”
米兰达秀眉一挑:“这你倒看得准。”
嘉内莉翻了个白眼:“卡蒂奇需要继承人,而沧沐,不可能和他结婚生孩子。”
“他也可以选择一个没有思想只需要钱和家的nV人。”
“他不会。他会选择的要么是相Ai的人,要么是合适的合作伙伴。”
米兰达从喉头呼出一声冷哼:“也许他b你想象的更无趣,或者,b你想象的更浪漫。”
“什么意思?”
米兰达没有回答,提起了另一个话题:“卡蒂奇正在面临危机。”
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嘉内莉撇撇嘴,不予置评。
“我最近在教温斯特经营她的学校,其中有个橡胶制品商老板的丈夫——对,他的夫人才是老板——跟她闲聊时说,他们的家的订单已经完全由卡蒂奇替换成了一个……一个什么家族,名字没听过不记得了,因为对方开价更低。”
嘉内莉不由得张大了眼睛:“怎么会……”
“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b我知道有人要谋杀德尔森更不可思议。”
事实的确如此,刺杀家族的首领远b夺取家族的业务更常见,也更简单直接。既然试图通过抢夺业务来降低卡蒂奇的影响力,削弱它的实力,说明那个来势汹汹的家族盯上的并非仅仅是“德尔森”,而是整个卡蒂奇家族。
米兰达走近嘉内莉,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肩膀,说:“你也要多留心了。”
“我留心什么?”嘉内莉不喜欢她的触碰。
米兰达发出一串轻灵的笑声,贴过去说:“留心看要不要换个风险更低的联姻对象,b如那个卢内奥家的‘正面例子’。”
“莱克斯不是我的菜。”
“这跟菜不菜没有关系,德尔森心不在你身上,要是连家族都日薄西山了,还有什么与他联姻的必要呢?再说了,若他真落得那步田地,你能赏给他一个情人的位置,都是莫大的恩赐了。”
嘉内莉下意识反驳:“他不会的。”她无法想象德尔森落魄失意的样子,他在她的心里永远倨傲,永远孤独挺立如茫茫雪原的劲松一般,哪怕经历风吹雨打、火烧虫蛀,他也依旧是孤傲的姿态,不会腐朽蜷缩,不会跪倒在地失魂落魄地乞求一份小小的馈赠。
……嗯,不过稍微想象了下,好像也没那么不能接受,甚至有点爽。
嘉内莉没想到她的心理变化全然反映在了表情上,等她回过神来,米兰达已经笑倒在了沙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