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看护通完电话,任柏宇悬吊的心绪总算放松一些。
近日,爷爷的身T状况趋於稳定,自身的难受不提,总问他三重奏的事情。和爷爷报备自己已到达新住处,还在宅里到处晃了晃、拍了好些照片请看护分享给他,爷爷这才笑出声来,要任柏宇往後多和他聊聊这里发生的趣事。
踱到琴房,任柏宇看见刘中威正坐在那一大台史坦威D-247前,翻阅乐谱。因为爷爷收藏的缘故,儿时的任柏宇好奇翻过型录,对史坦威钢琴型号很是熟悉。这琴房空间之大,不仅容得下那台古旧的波伊赛洛特,还有空间让这麽大的D型三角钢琴进驻,一旁甚至还有一台日耳曼直立式钢琴可供选择。他不禁更想知道这大别墅的主人究竟是何许人也、是否这琴房同时也充当小演奏厅。
刘中威意识到任柏宇的到来,从乐谱中抬头,见後者走近,便指了指面前的谱,「孟德尔颂的第一号钢琴三重奏。你练过吗?」
「有,以前跟我哥和我姊在家里练习过。不过是很久以前了,我可能得重新练一下。」
虽然那时不过是代替他们合作的大提琴手,与他们试奏罢了。
任柏轩和任葵莉是任家引以为傲的新一代演奏家,身为小提琴家的姊姊任葵莉也曾和刘中威合作过,钢琴家任柏轩则曾与世界最顶尖的管弦乐团共同演出,时常往国外跑。任柏宇的三姊也不惶多让,作为知名的指挥家暨作曲家,正在德国任教。
只有他,那个众人避而不谈的、打从高中音乐班报考失利後便不再上台的任家小儿子。家里视任柏宇为异类,认定他叛逆;不合群——或许也真的如此,当年没考上高中音乐班,即使他宣称是失常,但更大的原因是反抗。他有别的憧憬与想望、他不愿被家族的盛名与古典乐一辈子绑在一起;可为了爷爷,他仍然绕回了初始的道路,那条他曾经无b抗拒的道路……
「那好。」刘中威的声音截断了任柏宇的思绪,「我打算从这首曲子开始,如果玫琪那边也没问题的话。」
玫琪。她的名字在任柏宇心底沉了点重量。他想起几小时前刚替李玫琪搬好行李、上车以後,她似乎踌躇许久,才战战兢兢地和大家询问了之後互相称呼的方式。
於是,小姐先生那些令人感到扭捏的称谓都丢去,他们互相唤彼此名字,唤完又归回尴尬。
两人年纪相仿不成问题,但一致认定应该要以「哥」称呼刘中威。原先李玫琪还不愿,又回去叫刘中威「刘先生」,再别扭地自行纠正为「刘大哥」、「中威哥」,别扭地双手掩面。任柏宇为了解围,索X提议「就一起叫中威哥」,刘中威看起来也同意,这场名字称呼的纠结才解开。
「中威哥,」他阻止不了自己的好奇心,即使只是短短几个小时的相处,他对李玫琪的感受,已经从单纯想知道小提琴手是谁的探询,变作对於她整个人的新奇感受,「你不觉得……她有一种很特别的、能让人很快亲近她的气质吗?」
刘中威点头,「其实徵选的时候,还有很多人的技巧都远在她之上,但我没有选择那些人。我需要的不是完美、完全不会错音,如同炫技机器一样的演奏者。她的演奏非常自由,该怎麽说,很有人情味……吗?虽然,和我第一次听见她演奏时b起来,好像丢失了些什麽……」
最後那句话,刘中威近乎是说给自己听的,任柏宇也没再多问什麽。
他默默期待着听闻李玫琪的演奏,自己又会有何种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