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膛中火光熊熊,正燃烧着一块赤红的热铁。天已擦黑,冶坊中光线昏暗,只有那团火是唯一的光源。
司空衍站在炉前,脱去外衣,撸起袖子,露出一对修长结实的臂膀。他目不斜视,双眼仔细观察铁块的sE泽变化,金红sE的光芒映照在他脸上,恍然有些神佛塑像般的庄严。
他就这样几乎一动不动地盯着炉子看了小半个时辰。深秋凉爽的天气,青年的额角却渐渐渗出热汗,一缕被汗水沾Sh的头发贴在鬓边,他也不曾去管。
冶坊中确实闷热极了,晦人即便在一旁坐着不动,浑身也细细地泛起了一层Sh意,教人想起春日雨天将至未至的的那种cHa0闷来。
「r0U铁?它是做什麽用的?」
「不知道,我就只见过师父刀上镶嵌着一块。师父说也没什麽作用,不过是颜sE特别,镶着好看罢了。」
司空衍飞快思索着当中可能的关联,问:「那你知道猞猁帮吗?送我发簪的婆婆说,制造的原料是一个猞猁帮的人给她的。」
晦人摇头:「没听说过,估计是哪个老早就被灭了的小帮……诶,不对!」
他忽然捂住自己的嘴巴,把司空衍吓了一跳。
「怎麽了?」
「我怎麽就说出来了……本来这些情报可是要跟你收费的!」晦人跺着脚,懊恼极了,「你怎麽不拦着我!」
司空衍:「这也是我的错?」
「我不管,反正你听了情报,就要拿东西换给我。」
司空衍不得不再次问出那个鬼打墙一般的问题:「你想要什麽?」
「我不知道!」
「……」
因为自己不小心说漏嘴而强行要求对方支付报酬,这分明是小孩子的强盗逻辑。司空衍一面腹诽,一面不争气地迅速妥协了。
「那我造一把小刀给你,专门用於防身和打猎。没有意见的话就这麽定了。」
晦人狐疑道:「你是不是怕我再用坏你的东西?」
司空衍移开视线:「并……并不是。」
「你说谎也说得太明显了!」晦人嚷嚷。
不过知道自己g活的成果确实令人发指,晦人不满之余也只能00鼻子,姑且算是接受了司空衍好意。
此时,司空衍不动,晦人便像是要bb耐心似的,也纹丝不动地等着。这本不算什麽,曾经为了伏击目标,他能在冰天雪地中趴上一整晚。
同样是漫长的等待,等待目标出现时他只觉得心如止水,而等待一个铁匠为他锻刀,却让他莫名的燥热。
司空衍终於不再盯着火焰了,他抄起大钳伸进炉中,利落地夹出那块已被烧成金sE的熟铁,放到锻造台上,片刻也不耽搁地锤打起来。
当——
火星四溅。
晦人饶有兴味地瞧着司空衍的动作,他长腿岔开,下盘扎得很稳,挥动锤子时由腰部发力,上半身轻轻一拧,臂膀便画了个圆,抡着锤子JiNg准地落在了铁块上。
青年神情专注,每一锤落下时绝无迟疑,似有万钧之势,最终接触时却只发出了短促的清音。
当——
再仔细一瞧,每一次敲击只能使这铁块的形状产生微乎其微的变化,但司空衍仿佛有无穷无尽的时间似的,就只是一下一下地敲着。他甚至并不十分用力,明明是锻造兵戈之物,锤声规律清脆之余,竟有种融雪滴落的温柔意味。
当——
晦人受过训练,目力极好,电光石火在他眼中也可放慢细察。在锤子受到铁块反弹力道的一瞬间,他看见司空衍的脸颊r0U颇为滑稽地抖动了一下,像是要趁机松一松平日绷紧的面皮。
青年身材并不壮硕,但十分匀称,尽管细小的热汗随着叮当作响不断迸飞出去,百余下锤打之後他仍然站姿牢固,不显颓靡。那敲击的震颤冲刷过臂膀,震得手臂上条条青筋都浮凸起来。那奔涌着血Ye的脉络沿着胳膊往上攀爬,最後随着肌r0U线条,隐没在了肩膀处堆成一团的袖子里。
「这地方好热啊……」晦人咕哝。
司空衍瞥了他一眼,手上动作不停。
锤炼的过程可说十分枯燥无趣,司空衍以为晦人看一会儿便会出去了,谁知晦人抱怨归抱怨,人偏偏不走,一双眼睛就这麽幽幽地盯着他,怎麽也不挪开。
那眼神就像猫狗伸出舌头T1aN了他一口,留在皮肤上的感觉凉飕飕又黏糊糊的,与其说是如芒在背,不如说是有些难为情。
司空衍又锤打了一小会儿,终於无法忍受地暂且停下:「接下来也都是这样,没什麽好看的了,你要是热就先出去。」
「没关系呀,你继续,不用管我。」晦人一副善解人意的语气,没有要挪窝的意思。
司空衍只好继续工作,毕竟打铁要趁热。那铁块已被他锻打得变了形状,乍看像一团柔软的,发光的黏土。
他将熟铁放入G0u槽,浇上滚烫的生铁水熔铸,再接着锻打。一锤下去,星子b出炉时更盛,在昏暗的坊内,像是骤然爆开了一丛火树银花。
晦人眼睛一亮,身T不知是兴奋还是害怕地哆嗦了一下。
那火花极亮,飞得又快,绚烂无b又转瞬即逝。
当——
又是一锤,星辉迸溅。晦人喜欢极了这景象,不由得起了追逐那一簇光的念头。他心中恍恍惚惚,身T却眼疾手快地握住了一粒明亮的燃烧着的灰烬。
他摊开手掌,只见掌心烙下了一个小小的焦痕。
「你g什麽!」
司空衍扔下锤子过来抄他的手,粗暴地拖去冷池泡水。
「捉到了,但是不见了。」晦人还兀自有些失落。
司空衍把他的手压到池底,哗啦一声,便双双没到了肘部。这池水本来是用做冷却热铁的,冰凉无b。晦人伏在池边,水中手指尖冻得发麻。同时他也感到了身边青年运动过後气血旺盛的热气,司空衍身上平日里闻起来冷涩的金属味道,被热度一熏,竟忽然有了焚香似的错觉。
晦人打了个激灵。
「很疼吗?」司空衍问。
「是水太冰了。」晦人龇着牙道。
透过炉火的微光,他看见水下按住他的那只手,腕上有一个刚刚才脱落血痂,露出了粉红sEnEnGr0U的伤口,而这些日子司空衍手上一直是缠着绷带的。
是那天被自己咬的吗?那时咬得竟这样重,到如今才好?晦人回忆起和司空衍初次照面的情景,总觉得那是久远以前的事情了。
「很疼吗?」这回换晦人问。
司空衍一开始没明白他指的是什麽,顿了一顿才道:「已经不疼了。」
「看这样子,今後怕是要留疤。」
「无所谓。」
晦人听了便挖苦道:「你要怎麽和人解释你手上有一圈牙……」
司空衍蓦地把晦人的手从池中拽出来,左右端详他的手掌,道:「幸好烧得不严重,上点药就
没事了。」
「唉呀别管我了,你接着打铁去吧,我还想看。」
「你当这是杂耍表演么?」
司空衍当真有些动怒,闻言反倒再也不抡锤了,拉着晦人三下五除二上了药,把他撵出了冶坊。
「我真的没事!芝麻粒大小的疤而已……」晦人在门外喊,「放我进去,我保证再也不乱动了!喂!司空衍!」
「信你我就是小狗!」司空衍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