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被夏文锦气势所惊,还是因她的话而一怔,那女子手底下一滞,险些被匕首扫中。
不过那女子反应惊人,身子一侧一绕,堪堪避过,同时手指弹起,指尖出现在两条莹白细长的东西,明明是极细又弱的线状,在她的手中竟然有如织成了一张网。
夏文锦的匕首落到那莹白的网上,每一招都好像是直落到棉花里,完全无法着力。
那女子双手连扬,银丝时而成网,时而成线,时而成鞭,诡异莫测。
夏文锦自从重生之后,便一直勤练武功,她现在的身手,和上辈子巅峰时候差不多,但是面对这个女子,却觉得并无胜算。
那女子银丝缠绕,在层层叠叠的银丝网之中,好像要把夏文锦裹挟其中。
夏文锦打起全部精神,绕影步配着冷月絮影身法,身子轻飘而灵敏。
又过了十来招,倒是那女子退后几步,轻笑一声道:“好了好了,诚王府的人没有事,你这样杀气腾腾的,我认输啦!”
夏文锦眯眼,在没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会罢手时,她也不会因为对方一句话就放松警惕,兵不厌诈,谁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那女子倒真是无心再战了,手指一弹,刚才还银光环绕的手中,已经空无一物。
夏文锦将匕首握在手心,低喝道:“你是谁?”
那女子伸手揭开面纱,轻笑道:“小姑娘,在我的府上,问我是谁?这个问题,难道不该我来问吗?”
夏文锦:“……”
面前的女子三十余岁的模样,眉眼含笑,带着几分促狭和调皮,容貌极美,笑容亲切温和,有如长辈看晚辈般打量的眼神,却不让人讨厌。
如果没有之前的一番打斗,夏文锦定然不会多想。可是此时,她眼里的戒备还没有消。
她疑惑中带着几分猜测:“你是诚王妃?”
那女子耸耸肩,摊开手,做出一个很俏皮的动作,道:“是不是不太像?”
夏文锦:“……”
她好像做错事了。
之前和这女子打斗,诚王府里一点动静也没有,而这女子的身手又极为高明,所谓关心则乱,她便以为诚王府里的人是被这女子用卑鄙手段害了。
此时想来,之所以诚王府里没什么动静,是因为他们不必要有什么动静,毕竟他们的王妃亲自出手了。
身手这么厉害的王妃,反正不会吃亏,他们当然不会打扰了王妃的兴致。说不定这时候,他们就在某处观战!
想到这里,夏文锦的目光飞快地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右侧的阁楼顶,但也只稍作停留,便收回,然后抱拳道:“原来是一场误会,让你见笑了!”
路千雪笑盈盈地道:“你能陪我活动活动筋骨,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然而,她话音刚落,就见眼前的少女有如一阵风一般扑到了面前,接着,寒气扑面,一柄匕首落在颈间。
夏文锦的手稳稳地执着匕首,整个人有如清冽的风,声音清脆而寒凉:“诚王府里有我的朋友,在没确定他们真的没事之前,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路千雪眼底闪过一抹惊讶,这是不信她的身份!这小女子年纪轻轻的,倒是谨慎,而且打不过就故意安抚住,让她放松警惕时突然出手。这个跟头栽得有点狼狈呀,不过,她又弯起眉眼,笑道:“不知道小姑娘想怎么处置我?”
夏文锦伸指在她身上连点,封住她的穴道,道:“杀人偿命!”
路千雪借着月光打量着眼前的少女,这样老到的手段,沉稳的气质,一击而中不拖泥带水的性子,还有那不被人轻易左右的心态,倒是让她觉得有几分好玩。虽然对方先是匕首压颈,接着又封她的穴道,下手没有丝毫容情,路千雪也并不生气,毕竟,这个夜闯王府的人,是因为担心诚王府中人受了暗算才会这么做。
她担心的是谁?
路千雪目光一转,道:“行吧,我就在这里等你,你去看看!”
夏文锦笑了,道:“前辈武功高强,若是放你在这里,等我回来,你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路千雪饶有兴趣地道:“那你说怎么办?”
夏文锦道:“你既是诚王妃,诚王府里的人应该能叫出来吧?”
她虽没见过诚王妃,但是却知道诚王妃是在二十一岁的时候才嫁给诚王,现如今皇甫景宸已经十八岁,可这女子看似三十刚过的样子,这年纪根本对不上。
另外,谁会在自己的府上蒙着面来夜探?
路千雪目光闪亮,语气很无奈,声音却很轻快地道:“热闹看够了没有,还不过来?”
随着她这声,右侧阁楼上果然现出两个身影,脚尖轻点,便往这边来。
夏文锦身子一侧,绕到了路千雪身后,匕首再次按在她的脖颈处。
她之前感觉到那边有人,不知道是不是这女子的同伙,当然是不会把后背对着可能的危险的。
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文锦,手下留情,那是我娘亲!”
夏文锦:“……”
飞快掠来的人,可不正是皇甫景宸吗?
夏文锦急忙收了匕首。
如果说刚才她还有些怀疑,在没见到诚王府的任何人之前,一直心存戒备,但此时,她已经知道,大概她真的闹了乌龙了。
这下可不好收场了。
她来这里是见皇甫景宸的,可是却与他的母妃大打出手,甚至还利器压颈,尤其是,她并不是光明正大赢的,而是用了些偷袭手段。
皇甫景宸自然也看出夏文锦的尴尬,刚才他就想出来的,不过他家老爹宠娘亲宠到令人发指,见娘亲贪玩,怕坏了娘亲的兴致,竟然点了他的穴道,要不是娘亲开口叫他们现身,老爹还不会解开他的穴道呢。
他急忙上前,道:“文锦,我娘亲爱开玩笑,你别放在心上!”
夏文锦惊讶,脱口道:“真是诚王妃?诚王妃竟然这般年轻?”
这话路千雪爱听,她越发觉得眼前的小姑娘顺眼了,一脸笑意地走近,轻快随意地道:“难得见长得天仙般的小姑娘竟然有这么好的身手,一时技痒,小姑娘不要在意呀!”
夏文锦目光落在她身上,刚才她可是点了对方穴道的,只是突然知道自己闹了乌龙,受到冲击,也忘记给她解开了。
不过显然她自己已经解开了。
看来她的身手果然远在自己之上,如果刚才她真的心存恶意,自己就算用了偷袭和出其不意的手段,应该也没有办法胜过。
夏文锦有些羞愧地道:“是我鲁莽了!”
路千雪亲热地道:“不鲁莽,不鲁莽,性情中人嘛,我喜欢!”
她看一眼皇甫景宸,道:“臭小子,你是非要看你老娘出丑才来,早干嘛去了?”
皇甫景宸幽怨地看了自家老爹一眼。
诚王立刻道:“娘子,切磋而已,哪有什么出丑不出丑的。你今天也玩够了,咱们回去吧!”
路千雪道:“有客人呢!”
诚王笑道:“咱们一大把年纪了,凡事总不能老亲力亲为吧,招待客人的事,交给景宸去办就好了!”
夏文锦:“……”
一大把年纪?
这理由真好真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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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千雪眼珠一转,笑道:“说的对!你这一说,我就觉得腰酸背疼的。年纪大了,筋骨活动一下就累得不行。我得去歇着了,熠哥,你扶我去歇着!”又转头看皇甫景宸:“臭小子,这小姑娘可是我的客人,你给我招待好了!”
皇甫景宸能说什么,当然是连声应好。
然后,诚王和诚王妃果真就相携而去了。
看着两人如神仙眷侣一般的身影,夏文锦脸上的温热才慢慢退去。
皇上寿辰,别国派了使者前来,早早来京的鲁王信王,还有在京的篱王,都领了代天子迎接使臣的差使,梁王和庄王身份尴尬,但皇甫宇轩刚立为梁王世子,皇上许是为了补偿梁王,或是真欣赏皇甫宇轩,也给他派了差使,分外风光。
倒是诚王府十分清闲,诚王夫妻进京迟,不过就算不迟,以皇上对诚王夫妻的不喜,也不会派差事给他们。
诚王夫妻当然不在意,皇甫景宸更是光风霁月,疏阔清朗,不争不竞,一家人倒是蛮享受这份清闲!
夏文锦转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对不住,我本来是来找你的,结果闹了误会!希望王妃不会介意!”
皇甫景宸挠挠头,嘿然道:“你不用多想,没事的!我娘亲爱玩,为了测试府里的护卫,经常来这么一出。现在府里护卫见她出手,都不现身了!”
夏文锦:“……”
要是府里有护卫出来,她也不至于和诚王妃大打出手。正是因为满府静悄悄,她才会往坏处想。
嗯,这样的诚王妃,和她记忆中的诚王妃不太一样啊,那个行事爽利,在江湖中透着神秘,据说是一个强大势力的掌舵者的诚王妃,那个因为城破而追随殉国的诚王而去的诚王妃,原来一直有这样的童心。
她不禁有些羡慕。
一个女子能保持着童心,过得恣心所欲,能被宠得始终明媚如少女,说明她过得很幸福。
如果没有腥风血雨的战事,如果没有内忧外患,她本来可以一直过得这么幸福。
被夫君宠着,被儿子宠着。
可是,家国破,城池毁,内无粮草外无援,人力难回天,最后一家人落到那样的结局!
这辈子,不会了!
皇甫景宸转头看她,目光晶亮,好像积聚了满天星光,柔声道:“我今天也想去找你的,但是娘亲要假装夜探,我被爹捉去围观,没想到你会来,不过你来了,我真高兴!”
夏文锦道:“我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
“我先为你烹茶,然后慢慢聊!”皇甫景宸指着那边的院落:“那是我住的院子!”
他眉目间皆是笑意,星光之下,英俊挺拔,丰神如玉。
夏文锦大大方方地道:“好!”
两刻钟后,皇甫景宸送夏文锦离去。
目送着那窈窕的身影轻轻松松地翻过院墙而去,皇甫景宸觉得心中填得满满。
他正要回院,一转头,却吓了一跳。
身后,诚王诚王妃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皇甫景宸无奈地道:“爹,娘,你们走路都不带声的?”
路千雪白他一眼:“这不废话吗?”
要是走路都带出声了,不把人家小姑娘给吓跑了?
诚王点头附和着自家娘子。
路千雪含笑看着皇甫景宸,寻幽探秘地道:“景宸,这就是你之前提过的夏姑娘!”
皇甫景宸道:“是的娘亲。”想到之前夏文锦的尴尬,他又替夏文锦解释一句:“娘,文锦不知道是你,才会和你动手,你不要生气!”
路千雪喜笑颜开地道:“我生什么气?小姑娘行事干脆,出手利落,不拘泥,机变灵敏,我欣赏着呢。更难得的是,她对诚王府对你的维护之意,我看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诚王冲他一竖大拇指:“不愧是我儿子,跟我一样有眼光!”
路千雪被逗笑了,道:“你这是夸咱们儿子,还是夸你自己呢?”
诚王将路千雪揽住,理所当然地道:“雪儿,我在夸你呢!你生的儿子,还能差吗?”
皇甫景宸:“……”
已经习惯了爹娘在自己面前的恩爱,他麻木脸地道:“爹,娘,等皇祖父寿辰过后,你们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你说!”
皇甫景宸道:“文锦是锦州昊天寨寨主的掌上明珠!”
诚王道:“所以呢?”
路千雪双眼发光,猛地拍了皇甫景宸的肩一下,道:“放心,这件事保证给你办得圆圆满满的!”
诚王看看儿子,又看看诚王妃,道:“这就说好了?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路千雪白他一眼,白生生的手指在他额头一点,道:“当然是去提亲呀!你儿子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是不是傻?”
诚王一点也不生气,惊喜地道:“好好好,那还等什么以后,要不咱们明天就去!反正父皇那边有我不多,没我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