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旖旎传的世界里,除了年号不同外,却是以现世生活的农历过日子,曲情在九九重yAn出生,是秋节之子。而她第一次写,不知道该怎麽设定,就直接以自己的农历生日当作nV主角的出生日。
如今,她似乎也要将nV主角的Si期定作和自己一样了。
失去了求生意志,她只记得在黑暗的梦中,不断挣扎,愈是挣扎,四周愈是黑暗,她往前跑,却不知为何而跑,只知道前路有一道刺眼的光,令她不由自主地趋前。
明明已经放弃一切,什麽也不想管了,可见到了光,却还是要像飞蛾扑火般,下意识地奔去。
她穿过那道光,便也穿透了黑暗,一睁开眼睛,便见斗大的五个字:曲情之塔位。
她吓了一跳,身子轻盈无b,竟往上窜去,发现自己飘浮在空中。
手臂一伸,居然穿透了墙。
她低头一看,自己浑身呈现半透明状,游魂般飘浮在半空——她竟成了鬼!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吞了毒药,变成鬼是理所当然的了,只是这里居然是现世,不是中的世界!曲情成功回来了!
但她已然成了鬼,浑身上下轻盈到不行,一动一静都会把自己推走老远,曲情拚命划动四肢,回到刚才写着自己塔位的地方——这居然是她的灵骨塔位,方方正正的塔位格子上,紧闭的塔门倒映着曲情的模样,她本就与戚旖旖长着同一张脸,发sE眸彩此刻居然已与戚旖旖别无二致,伸手0了0自己的脸,冰凉得像是泉水。
可能正是她在世界也Si了,所以才又回来了这里——以灵魂的型态。
——她是真的Si了,连在现世也是。
也许是活在戚旖旖的身T里,曲情的灵魂外表被同化,毕竟她生得与戚旖旖几乎没有区别。
她Si了,戚旖旖就能成功回到世界里去了吧?她再也不用管剧情发展是否依循轨迹了,剩下的事情,作为主角的戚旖旖会Ga0定一切,因为那本就是为她而生的世界。
早已与曲情无关。
在现实世界,她的罣碍除了外婆,就剩下唯一一个小时候一起长大的玩伴了,俩人有着共同的兴趣Ai好,常常上课偷写,下课就彼此交换品评,若说她Si後有此刻最为牵挂的人物,那也只有他了。
成为鬼魂以後,她能飞得很高很远,很快就来到安禾戈的家,轻车熟路地飘入他的房间,就见他果然在电脑桌前不停敲字。
俩人都Ai写,却只有曲情有幸被出版社看中,当时安禾戈气了她很久,因为曲情无甚自信,根本没告诉任何人自己有参赛,没想到最後在十个出版名额中,她幸运地被排在了第十,安禾戈又生气又无奈地跑来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後来就再也不与她说话。
第一届的b赛,只是试水温罢了,作品参差不齐,所有参赛者都是白老鼠,出版宣传和产量只维持最低水准而已,那时她只有十五岁,网路世界是何其残酷,她的作品骂声一片,许多读者质疑着她为何能够出版,只有安禾戈花光他攒了整整一年的早餐钱和零用钱,买下曲情剩余的库存,整整齐齐摆在书架至今。
「禾戈……」她不由自主地唤他。
哪知电脑前的安禾戈,居然猛地转过头来,双目与她相交的瞬间,虎躯一震,整个人从电脑椅子上翻了下来,摔了个四脚朝天。
曲情也被吓了一跳,身子噌地窜上半空,又缓缓下降,地上的安禾戈两眼发直,视线锁定着飘动的曲情,目光紧随。
他瞠目结舌好半晌,「曲情?」
「原来你说你有YyAn眼,是真的呀!」曲情居高临下,被他的反应逗得发笑,「Si後还能和你说说话,觉得真好!」
「好个P啦!」安禾戈B0然大怒,对着半空中的曲情拳打脚踢,却怎样也碰不着她,「你还没被超渡哦?怎麽现在才来看我?!」
「说到超渡,难道我还有葬礼?」曲情反应很快,「谁办的葬礼?还有,我Si多久啦?」
安禾戈却满脸Y云,yu言又止,知道他脸上藏不住情绪,曲情问道:「该不会是我外婆的nV儿办的?」
对於这个绕口的称呼,他们已习以为常。
「不应该办吗?我也有去啊,但她……自己没去。」安禾戈叹气,抓着椅子扶手反坐回去,抱着椅背,恹恹对曲情道:「反正不提她也罢。」
「至少我还有个塔位。」曲情对她这个生母早就毫无眷恋,反正都已Si了,还能怎样?「那些人,有没有报应?」
「霸凌你高中三年的那三个低能儿都被判刑了,事发时他们已经十八岁,属於完全行为能力人……只是处罚不重,因为检察官判定是意外。」安禾戈由下往上,小心翼翼地凝睇她,「你……应该不是想不开,对吧?」
曲情摇摇头,其实对於坠楼时的状况已经十分模糊,心中只留下纯粹的恐惧,但那阵子她因为外婆的过世恍惚了很久,JiNg神一直不好,兴许是被那群霸凌者追赶,才没留神而失足坠楼……
仔细回想起来,她在坠下的一瞬间虽然受了极大的惊吓,但心中也隐隐约约生出一丝解脱的快感,就此放弃一切,慷慨赴Si。
她显然已是对生的慾望淡薄了许多。
殊不知,这一切还没有结束,她的灵魂就此流落在另一个世界,b着她y生生成为另一个人,过起别人的人生。
彷佛被命运捉弄般,有些人,不择手段拚命地想要活着,而有些人拚命地想Si却Si不成。
她将自己这阵子进入世界的离奇遭遇与安禾戈细细一说,还以为他会指着自己的鼻子笑说自己在作梦、在妄想,大肆嘲笑一番,没想到他却沉Y着,异常认真地思考起来。
接着走到了书柜,竟翻起架上的《旖旎传》,曲情飘浮在他身後,也陪着他一页又一页地着自己青涩的文笔。
「其实我那时候就觉得你这本很奇怪,与其说是,更像是个人纪录片。」安禾戈皱着粗黑眉毛,快速翻阅着道,「以nV主角戚旖旖作为视角,以她的眼睛记录着身边所发生的一切,她的想法鲜明,主观意识浓厚,可是有很多她没有接触到的人事物,多半都没有结果,一点交代也没有,就连她Si後,与她关系最为密切的萧永逸究竟是什麽结局,也没有提到……就直接结束了。这麽没头没尾的,也难怪会被骂。」
当年也有不少网友诟病她这一点,曲情被噎得一愣,安禾戈虽然支持她的,评论却向来中立,曲情讷讷道:「就没有灵感啊!而且主角是戚旖旖,她Si了,萧永逸过得怎样,她哪会知道?」
安禾戈转头睐她,「所以我才说旖旎传很像个人纪实啊!就算主角Si了,一般的都还是会交代其他人结局,可是你却没写出来。」
曲情闭上眼睛想了想,运转中的脑袋有一瞬间凝滞,她道:「因为我怎样都看不到那个画面。」
「什麽画面?」
「戚旖旖Si後的画面!」曲情莫名其妙道:「这不就是没有灵感吗?」
「我的天……曲情……」安禾戈似乎惊呆了,「所以你写书,都只按照脑海浮现的画面去写吗?」
「不然呢?」
「难道写不应该是在经过深思熟虑後,把设计好的情节一一用文字呈现吗?」安禾戈阖上《旖旎传》,在地板上正襟危坐,「怎麽可能每时每刻都会在脑海里浮现画面?就算有,也是不连贯的灵感罢了,又不是在看电影……」
「可是整部旖旎传,就是我脑海里不断浮现的画面写出来的。」曲情闷闷地道:「我以为大家都是这样。」
安禾戈坚定地摇摇头,「不,大家不这样!啊、漫画啊!都是靠人脑子努力幻想出来的,不会天天有什麽影像画面自动从脑海播放出来供你去写!就算真的有灵感,也是一闪即逝的片段,哪会像你这麽方便?」
「那还能怎麽写?我就是因为没有别人视角的画面,所以写不出来其他人的结局呀!」曲情满脸莫名其妙,「不仅仅是画面,我总是作梦,《旖旎传》的伊始,就是我作梦梦出来的!」
「曲情!」安禾戈漆黑的眸子瞪得老大,「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Si後又作梦了,梦到自己活在《旖旎传》之中!」
曲情跳起来,粉拳一握,就要往安禾戈那颗被海藻般的黑发包住的脑袋一敲,不过当然是敲不到了。
只是被安禾戈这麽一搅和,她心中反而疑云更盛,隐隐约约有些真相呼之yu出,只是仍未得到证实。
毕竟她从来都是个普通人,怎麽可能光是写了部书就创造一个世界?世上千千万,难道每个作家都能靠着凭空想像创造出一个有血有r0U、有山川河流的大世界?这委实不太可能。
难道她真的是在作梦?
可是,只有她自己明白,她所经历之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ch11u0lU0的现实。是梦是真,她难道还不会分辨?
成为鬼以後不需要进食,没有任何生理需求,曲情陷入思考,时间在她身上过得b以前飞快。
不知不觉就在安禾戈这里混上了许多天,得知他现在没上大学,成了全职家,作品b她当年出版那一部被喷爆烂尾的旖旎传还要受欢迎,心中甚慰,愈发喜欢夸他,成日在他的小套房里飘来飘去,被他赶出厕所N次,自己在外蹓躂N次,看车水马龙、看人来人往,因着幽灵之身,也看尽人X丑陋、人情冷暖,於她而言却是无趣至极。
曲情对这世界本无甚留恋,甚至从一开始,她就认为自己出生在这个世界是一个错误,生母对她弃如敝屣,从不承认有过这个nV儿,口口声声说她当年生下的只是一个Si婴。
或许真是什麽不祥之人,曲情又怕生,不管到哪个环境,总是与人群远离,而人群也总是神奇地避开了她,彷佛她在这个世界上是个多余之人,她唯一的朋友只有X情古怪的安禾戈,而唯一的亲人外婆更是已经不在了。
她与这世界毫无瓜葛。
至於旖旎传的十洲世界,确实是个奇妙的地方,总觉得那里还有未竟的事,可她也已经亲手将未来扼杀,也扼杀了自己。
将身T还给戚旖旖是最好,如此便不用再承受接二连三失去亲人的痛楚,更何况,那个世界也不能见容於她。
戚旖旖身处暴风中心的身世,不是曲情这麽一个普通人能够承受的,虽然戚旖旖在最後结局Si去了,却是大仇得报,Si得轰轰烈烈,如果她是戚旖旖,有着戚旖旖的能力,也许可以扭转那走向毁灭的结局,曲情也曾经为此努力着,却是走到半途就遍T鳞伤。
如果戚旖旖的路由曲情来走,将来说不定不仅必Si无疑,还会Si得更加凄惨。
那还不如在那之前,就早早地选择让自己安详地Si去。
曲情在安禾戈的小套房门前呆站许久,就是没进门,感受到她的去意,安禾戈对着她的背影问道:「你要走了吗?」
「做鬼好累,我不想做鬼了。」曲情头也不回道。
「哪里累了啊!」安禾戈拿装得鼓鼓的超商袋子摔她脸,东西当然是穿透了过去,砸在地上,「我才累吧!你成天转来转去,啥都不用g!拜托你给我一点ygsi!我好久没看片了!」
「你看啊!」曲情摊手,「我都不介意了,你介意什麽?」
安禾戈哼道:「我手握大鵰,那也是你能免费看的?」
曲情一愣,脸上青红交加,好不JiNg采,「恶!」
「走啦!白痴!」安禾戈哈哈大笑,十分解气,终於为自己这几天的憋屈扳回一城。
「去哪?」
「超渡你这抹幽魂啊,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