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说,这几日他其实一直都在山庄里暗中观察保护我的,连我在地牢里骂他没有良心活该遭天打雷劈的事,他都知道。
只是当时不便现身,又想到天衡道宗和自闲山庄的关系,白翳真不会不给江采面子,因此才大老远地把江采请来,将我救了出来。
我原以为是师兄马后炮,为了掩饰自己丢下我不管我的死活才编出来的谎话,不料江采却证实了他的说辞,还告诉我师兄很关心我。
送别江采,已经折腾到大半夜,我站在林中,打了一个呵欠,再看天上皎洁的明月,由于困顿,月亮都晕出了重影,一个变成了俩。
我向师兄抱怨:“师兄,我困了,我们快离开这里,找家客栈投宿休息吧。”
师兄断然道:“不行!”
见我看向他,又解释道:“我们还得回折剑山庄一趟。”
“什么?”
闻说此言,我激灵了一下,赶紧抱住旁边的大树,做出一副打死我都不动的姿势:“那种鬼地方,我不要再回去了!”
师兄上前拉我,没拉动,又换了一个姿势拖我,还是没拖动,最终叹了口气:“你陪我回去救个人就出来,又没让你住在那里。”
“救人?救谁呀?”
我很疑惑,大黄现在应该在跟那些昆仑门的弟子在一起,师兄除了救他,也就只能救我,如今我已经出来了,他还回去做什么?
想到牢里的那个小破孩,我很惊讶,瞪大了眼睛:“师兄,你该不是想去救许开阳吧?”
师兄扯开一个很欠揍的笑脸:“师妹你真是聪明。”
“少来!”
我断然拒绝他的讨好,道:“折剑山庄守卫森严,还有白翳真和白伶俜坐阵,那柄天殊剑你是没见到,很厉害的,万一为了救一个小屁孩,把我们的性命搭进去怎么办?”
师兄道:“师妹你如此惜命,做师兄的,真是感动。”
我翻了翻白眼,又哼了一声,心想着那是,人若死了,命就没了,自己以前的事,认识的人都将一笔勾销,最重要的,若是死了,就不能吃到这世间的诸多美食了。
又听师兄道:“你不是想知道沈公子想去见的那个人是谁么?许开阳应该会有答案。”
说到这里,我也想起来了,那个许开阳之前吞吞吐吐的,肯定隐瞒了一些事,至少他知道的事情,比昆仑要多,说不定那个小破孩和岐山的魔头妖女也有点关系。
可是,若是为了救他,让我再回到折剑山庄那种地方,无异于刚逃出魔瘴的羔羊,又主动躺回到豺狼虎豹的爪子底下。
见我陷入犹豫,师兄又道:“师父曾经教导过我们,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这生而取义者也。”
我被师兄的话诓的晕乎乎,一时热血冲上头,放开大树,正气凛然道:“好!”
话音刚落,就被师兄拎着衣领拖走了。
折剑山庄外,四周静悄悄的,庄中的护卫和下人多数已经睡了,仅余下几个守夜的,提着灯笼在长廊内转悠。
师兄带着我躲开护卫,一路来到地牢,所幸我在折剑山庄待过几天,那几天里,避着白翳真和白伶俜的耳目,偷偷转悠过很多地方,大致的路线还是记得的。
但见师兄亦是熟门熟路,我才忽然想起来,他曾说过的,在我在折剑山庄的这几天,他一直都是躲在暗处观察我们的。
我很奇怪,问他:“既然你知道地形路线,为何偏偏还要带着我来?”
师兄抱着我,飞过一个屋顶,踩踏着上面的青瓦,落在另一处阁楼的屋顶上,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呵欠道:“折剑山庄戒备森严,我若是被抓了,留师妹一人在外面,多孤单寂寞。”
感情是死了也要拉我当垫背的是吧!
我顿时愤怒起来,在他怀中挣扎几下,让他放开我,师兄却更加搂紧了,警示地瞥了我一眼:“别闹。”
我又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阁楼底下,我们所在的屋顶距离地面还是挺高的,顿时哆嗦了一下,搂住师兄的脖颈,不敢再乱动,却听到头顶传来师兄低低地轻笑声。
师兄身上有股味道,很清新,闻起来香香的,让人感觉很安心,我以前做噩梦害怕到睡不着的时候,总爱半夜钻进他的被窝,想抱着他一起睡,心里想着即便天塌下来,也能把师兄推出去给我顶着,就没那么害怕,很快就会睡着了。
师兄对于我的这种行为,没有表示过欢迎,但也没有拒绝,就是会趁我睡着,偷偷溜出去洗冷水澡。
夏天倒还好,毕竟天气热么,大冬天的,外面还下着雪,他都要出去赤着脚在雪地里站一会儿,真是奇怪,也真是变态。
我曾问过师兄原因,师兄当时二话不说,直接拎着我,把我丢出了房门外,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多问了。
混入地牢中,却没有发现许开阳的踪影,我很惊悚,莫不是我离开之后,白翳真和白伶俜他们将许开阳杀了吧?
正当此时,却听到外面传来嘈杂声:“你们去那边看看,别让他们跑了!”
我心里一惊,原以为是被折剑山庄的护卫发现我们的踪迹,可听这声音,确实越来越远的。
护卫说他们,而不是他,有可能指的是许开阳和救他的人,也就是说,许开阳有可能还没死,而是被人救出去了。
我和师兄对视了一眼,确认两人的想法一样,师兄又带着我逃出了地牢,可惜这笼子进来容易,想要出去却是很难了。
由于之前救出许开阳的人打草惊蛇,折剑山庄调动了很多护卫,在山庄内追寻他们的踪迹,我和师兄被他们逼得四处藏身,不知不觉,来到一个颇为熟悉的书房。
我想了想,恍然大悟,这不是白翳真的书房么!
拉了拉师兄,正想提醒他快走,不料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两个人影走了进来。
我和师兄趴在书房的房梁上,被房柱的帷幕遮着,行踪暂时隐蔽,却听到白伶俜的声音。
“大哥,你为何要放走她?”
听她称呼那人为大哥,我心里又是一惊,跟她一起进来的莫不是白翳真吧?
这白翳真修为高强,待会儿极有可能会察觉到我和师兄的气息,到时候再想走可就难了。
我看向师兄,眼神更加焦急,师兄将手指抵在唇瓣上,示意我噤声,见我在房梁上趴得辛苦,又伸出手给我垫着,另一只手拉着我的胳膊,防止我一不小心摔下去。
却听白翳真道:“是那自闲山庄的大小姐来要人,你也知道自闲山庄和朝廷以及我们天衡道宗的关系,有许多事还需要他们提供钱财维持,不能因为一个寻常的女子就与他们撕破脸,到时候我们天衡道宗失去一臂不说,朝廷怪罪下来,我们也很棘手。”
“可她不是寻常的女子!”
白伶俜微怒道:“她是徐婧容!”
说着,又自嘲地苦笑一声:“说来说去,大哥你就是不想杀她,什么自闲山庄,什么玉虚昆仑门,你若真想要了她的命,即便十个自闲山庄来了又有什么用?”
她向白翳真走近,语气中带着沉痛和不忍,像是惑毒人心的女妖,可以提醒着什么:“你喜欢她,不想看她死,所以才借着自闲山庄的名义放她,也给你自己一个台阶下。”
她若不说,我倒不知道白翳真居然还有这种想法,可叹先前对他有些误会,还出言伤了他。
可惜,他的这一番深情用错了地方,我并不是徐婧容,而那个徐婧容,早就已经死了。
“住口!”
正可惜着,却听白翳真微怒道:“以后不可再这样胡言乱语?”
“我喜欢她什么?”
白翳真的语气开始变得咄咄逼人,仿佛在质问白伶俜的同时,也在质问着自己:“喜欢她处心积虑想要杀我,喜欢她在昆仑山上断了我的仙路?我再说一遍,我与徐婧容是死仇,此生不是她死就是我亡的死仇,现在她都已经死了,当年你不也在昆仑山巅上亲眼看到的吗?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如何还能活着回来?”
“当然能活着回来!”
白伶俜冷冷道:“你不也看到了么?他们昆仑的那个沈星沉,先前死在岐山的剑阵之下,可现在,他却又回来了,还是和那个女人一起回来的,你说我信不信徐婧容还活着?”
她说着,又哼了一声:“当年除了南都侯府,谁也没能接手徐婧容的尸体,兴许,就是被他们找到重生之法呢?”
白翳真断然否决:“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白伶俜反问:“当年李东阳他……”
关键的话还没说完,就听白翳真朝向我们这边断喝了一声:“是谁在那里,快出来!”
我惊了一下,正想拉着师兄跑路,却见师兄捏了一个法诀,书房中的灯火瞬间熄灭,在伸手一摸,身边已经没人了。
耳边传来打斗的声音,师兄这个不知死活的,竟然跟白翳真动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