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凡走后,师兄终于笑出声来,见我看向他,才敛住神色,慢悠悠道:“以前我总以为你又丑又笨,若是不小心被哪个瞎眼的看上,定会连累辱没了人家,原本还想拉此人脱出苦海,不成想师妹竟有如此舍己为人的胸怀,宁可自己一辈子嫁不出去,也绝不坑害于人。”
我不解地问:“什么?有话直说,不要这样阴阳怪气!”
师兄又握拳轻咳了一声,道:“没什么,只是觉着师妹你是凭本事单身,此生想嫁出去怕是有些难了。”
张楚凡走后,很快就回来了,还带着很多人,那些人穿着一模一样的服饰,手中拿着刀剑,来到我们的桌子前。
张楚凡指着师兄道:“就是这个人。”
我心想,莫不是刚才师兄威胁别人,报应这么快就找到头上来了?
却见领头的一人走上前,向师兄施礼:“这位公子,听说你姓易?”
师兄压根没把这些人放在心上,慢条斯理地回答:“是啊,怎么了?”
领头人道:“我们少庄主有事想问公子,还请公子与我们走一趟。”
师兄仍旧没看人家,反问:“我若是不想去,又如何?”
领头人往后退了一步,发号施令:“拿下。”
跟着他的人纷纷拔出刀剑,吓得周围的顾客四处逃散,我见他们来势汹汹,恐非善类,连忙拉着大黄躲在一边。
师兄不悦地看了我一眼,我立即道:“师兄,你看我不会武功,还要带着大黄,与你站在一处,肯定拖你后腿,你且与他们打着,师妹我在此给你呐喊助威。”
那些人持剑向师兄砍了过去,师兄侧手一挥,将桌上的茶碗扔出去,趁着他们横刀挡碗的时间,拿起放在桌上的短剑迎了上去。
师兄的武功修为很高,这点没有人比我更加清楚,在师门的时候,无论我如何刻苦修炼,与他打架时,最后都会被他修理的惨兮兮。
是以面对这些人,根本不落颓势,不过眨眼功夫,地上躺着的,还有被师兄一脚踢飞撞到护栏又摔出去的,痛苦哀嚎,倒了一地。
那个领头人一直都没有动手。
我想了想,书上说,但凡有能耐的大侠,为了体现自己的重要性,总要最后一个出场,这人肯定还有后手。
不料那人忌惮地看了师兄一会儿,佯装攻击师兄,却突然一个闪身,向我冲了过来。
我躲闪不及,被他持剑扣押在手中:“住手,你不想她死的话,现在就跟我们走一趟。”
师兄抱起双臂,懒洋洋道:“你最好现在就帮我打死她,省得她天天在我耳边聒噪烦人。”
我扁了扁嘴,眼中氤氲出雾气,带着哽咽的声音:“师兄,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你忘了在师门的时候,你在师父面前发过誓,会一生一世地照顾我,即便丢了自己的性命,也会让我安稳活着?”
师兄瞥了我一眼,嗤声轻蔑道:“我不记得自己曾说过这样的话。”
周围看热闹的人听此,不由一阵唏嘘,暗搓搓指着师兄的脊梁骨议论,其中不乏有几个正义的大哥,咬牙对师兄呸了几声。
我好想笑,但此情此景,若是笑了,怕是小命不保,因此掩面做出将要哭出来的表情道:“就算你不再喜欢我,早已忘了昔日对我的誓言,总不能不顾我们的孩子吧?如今我已怀胎两个月,若在此处被人杀了,一尸两命,师兄你于心何忍?”
师兄吓得险些跳了起来,叽叽歪歪地喊:“喂喂喂,你别胡说八道啊……”
我在心中得意,见周围人怒目而视,一副准备让师兄横尸当场的架势,就算他再怎么不想救我也不行了。
可惜,还没等师兄出手,挟持我的领头却首先放开了我,向我连连施礼赔罪:“姑娘身世悲惨,在下竟然挟持一名孕妇,实在厚颜无耻,姑娘你走吧。”
事情的发展,跟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样,我连忙阻止他:“不不不,大哥,你不是想抓他吗?快挟持我,威胁他束手就擒啊!”
领头拼命挣开我,再次向我施礼赔罪:“我们自闲山庄是个讲道理的地方,方才见打他不过,不得已才想挟持姑娘,若让少庄主知道,我欺负一名孕妇,肯定会杀了我的,再者说,这人对姑娘冷酷无情,即便我挟持了姑娘,他也未见得会束手就擒,姑娘你还是走吧,以后带着孩子好好生活,别再理会这个渣男了。”
听到他骂师兄渣男,我差点掐腰仰天大笑三声,同时又想,完了,以师兄的武功,他们根本不是对手,别说抓师兄了,他们自己能从这里逃出去就算不错了。
正当我为这些人的前程忧虑时,却从云台阁上从天而降一张巨网,师兄像是被困住的鱼一样,用短剑挣扎砍了几下都没逃出来。
从门口处走进来一个少年,锦衣华贵,长得也挺好看,手中摇着折扇,笑吟吟地道:“别费力气了,我们自闲山庄的天罗地网,没有人能破解的开。”
领头走上前,向他施礼:“少庄主。”
少年板着脸,瞪了他一眼:“废物,连个人都抓不住,还让本少爷亲自动手。”
“少庄主,这个不能怪我们啊,实在是这个人的武功……”
领头苦着脸,列开身体,让他看之前被师兄打败在地上的手下。
师兄依旧在网中挣扎,不过见怎么都砍不开那张网,还有被越缠越紧的架势,只得放弃。
向那位少年喊:“有本事你放我出来,我们两个单挑比剑。”
少年走向师兄,同时也将悬在腰间的长剑抽了出来,在我以为他当真会放了师兄,两人准备单挑的时候,他却将剑压在师兄的脖子上,道:“明知道你的武功高强,我可能不是对手,还放你出来单挑,你当我傻啊?”
侧开身,又将长剑插回鞘中,挥了挥手:“带走。”
“你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师兄被人押着,爆发出哀嚎声,我觉着有些熟悉,想了想,恍然大悟,像是在杀猪。
“师妹!师妹!”
师兄撤着脚步,始终不肯跟那些人走,转过来向我求助:“师妹救我!”
见众人的目光集中在我身上,我立即与他撇开关系:“你们看我干嘛?我跟他不熟的啊。”
“师妹怎能如此说?”
师兄望着我,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看得我浑身发冷,鸡皮疙瘩都快掉了一地。
“你我师兄妹两人,青梅竹马,自幼一起长大,你曾发过誓,会永远爱我,敬我,难道这些誓言,你全都忘了吗?”
我觉得师兄睁着眼睛说瞎话,简直不要脸,我以前同他吵架气急了,只会催他赶快去死,几时对他说过这种酸掉牙的蠢话?
正想反驳,又听师兄道:“更何况,你现在有孕在身,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我若是在此时舍弃了你,你以后带着孩子该怎么活下去?”
“这位小哥,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
一旁的看客终于忍不下去,向师兄反怼道:“现在讲究男女平等,女人也能撑起半边天,这姑娘生的这般水灵,即便不要你,也能寻个更好的郎君,何必单恋你一人?你对这姑娘又不好,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要,危险面前,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子,反而还要妻子搭救,你说你这样的人,还活在世上干什么?”
“是啊,老朽已然活过六十个年头,却还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对着师兄指指点点,教训的话说的头头是道。
这些话,听得我浑身舒爽,以往被师兄欺压虐待生出来的恶气,顿时被吐露了干净。
若不是怕耽误事情,真想搬个板凳,嗑着瓜子儿,坐在这里听个十天八天的。
见师兄被他们说的哑口无言,我清了清嗓子,背手无奈道:“师兄,你也看到了,刚才是你对我无情,就不能怪我对你不义,现在有天下群雄为我撑腰,我怎能让他们失望?明知道你是个猥琐渣男,却还对你念念不忘,此种行径,会教坏女孩子的。”
“你……”
师兄咬起牙,哼了一声:“算你狠!”
锦衣少年再度挥了挥手:“带走。”
眼见着师兄被人押走,我转过身,向方才替我说话的人露出一个讨人喜欢的笑脸。
离开云台阁,走在大街上,大黄在后面磨磨蹭蹭,许久才喊我:“阿婧姑娘……”
这是他第一次喊我名字,给我激动得差点想把这四个字写下来,装裱起来挂在墙上。
转身看向他,问:“怎么啦?”
大黄试探地看了看云台阁的方向,迟疑道:“易兄那边……”
见他担心师兄,我摆了摆手:“没事没事,那些人不会为难师兄的。”
大黄露出疑惑的神情,似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又向他解释:“你想一想,刚才那些人自称是自闲山庄的人,想找一个姓易的,他们肯定是和一个姓易的人结下仇怨,没那么巧师兄就是他们想找的人吧?更何况,你刚才也看到了,他们家的人也挺讲道理的,不会随随便便就要了师兄的小命的。”
大黄更加不解:“那你刚才……”
大黄真是一个锯嘴葫芦,为了省字,连一句话都不肯说完整。
好在我天资聪颖,即便他不说,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想起我被人挟持,师兄让那人直接杀了我的事,我气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谁让他嫌我聒噪又烦人?我不过想给他一点教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