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克的爱人庞娜在星期一上午再次给了失意中的丁克一个重重的打击。
这打击实际上是丁克自找的。
如果那天早晨起床后丁克没有那灵光闪现拨了一个电话的话,那打击也就不会来了。从而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一系列的悲剧了。
人的命运往往在某个不经意的一瞬间,被某个人某种不经意想法或是行为轻轻就改变了。
人实在是个脆弱的动物。
不堪一击。
生活就象一个多米诺骨牌,无论你精心设计摆出多么美丽的图案,只要有人不经意地一碰,你所付出的一切,都在这不经意间给葬送了。
且带来一个巨大的连锁性的反应。
大多数的人并不关心你付出的过程。
人们更看重的只是结果,大片骨牌倒踏时的壮观情景。
寻求刺激是人类的本性和通病。
任何人都如此。
那天晚上,丁克回到家倒头便睡,睡得很香,起床后他甚至连续伸了三个懒腰,躺在床上无事可干。突然就看到了电话,然后就涌上来一个强烈的想法,他想知道庞娜临睡前的最后一个电话拨给了谁。于是,他带有恶做剧式的按了一下重拨键。
接下来电话就通了,甚至不用拨第二遍,也没有占线,就响起了一个声音。
一个男人的声音。
“喂——”
丁克那一瞬间就愣了,这个声音他永远都不会忘记。是夏力。
“喂——”
对方再次喂了一声,然后突然感觉到不对,“哪位?”
丁克愤怒的声音终于压抑不住响了起来:“你妈逼看来你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
“你什么意思?”对方冷冷地道。
“我说过如果你再打电话给我爱人的话,我饶不了你。”
“没错,可在说这话之前我想先提醒你,先弄清楚这电话是谁打给谁的,然后再说下面的话——”
夏力不慌不忙带有几分得意地挂断电话,根本不给他继续过招的机会。
丁克气得扔掉电话,欺骗象一把快刀,凌迟着他的内心,让他片刻不得安宁。
庞娜留在他心中的美好感觉,在刀锋的舞动中,片片剥落。
他再也无法相信她了。
他犹如笼中困兽。怒火万丈,但却找不到对手。
他决定不再信守对立果的诺言。在他崩溃前,他必须要加快速度。
立果的朋友海风终于浮出海面。本来,丁克不想见他,一是没有必要,二是不好意思。随便让立果跟他说一下就行了。
但立果却神秘地告诉他说:“你还是见见好,这不是一般人,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甚至跟你的遭遇有些相似之处。”
“什么意思?”
丁克就问。
“没什么意思?你多心了。其实也没什么,很正常的一件事,做警察的经常不在家,他老婆耐不住寂寞,就跟别人了,被他发现把老婆赶了出去。后来受了刺激有些走火入魔,天天躲在家研究内库。”
“内库?这有什么研究的?”
丁克扑哧笑出声来,刚入嘴的茶差点没喷出来。
几天来,丁克在庞娜面前就没笑过,即便笑也是冷笑。连话都很少说。
他在心理已经完全把她当成了敌人,再也不是过去那个亲密无间的恋人。
这使他经常地涌上来一股莫名的悲哀。
一种对过去美好事物留恋后时光不在的悲哀。
一种受到欺骗之后才能感受到的悲哀。
立果也一笑。
“他研究的不是一般的内库,是专门针对女人发明的,女人要是穿上他的内库,就不太容易脱下来了,只有女人的丈夫知道密码!”
“这都什么社会了?这哥们儿没事儿吧——”
“没事儿,就是受了点刺激。见不见,不见你会后悔的,那哥们儿可是个热心人——”
立果故意吊他的胃口。
“那就见吧。”
丁克半是好奇半是人情地说。
饭局约在一个叫“随心所欲“的西餐厅,丁克和立果来的时候,海风还没到。立果便又把海风的情况跟丁克讲了讲,说这哥们儿内库已经研究的差不多了,正在申请国家专利,且给这内库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各就各位。”
丁克又是一笑,觉得这哥们儿形容的还真恰当,他明白海风起这名字的含义,各枪入各库。无形中,不自觉地就给那名叫海风的人勾勒了形象。
丁克暗中勾勒的海风形象跟现实中的海风出入很大。又黑又状块头很大的海风一出现便送给了丁克一个礼物。
“哥们儿,送你一个,看好不好使?”
“什么东西?”
丁克刚问完,随即就反应过来,脸一红。不知道该收下还是拒绝。
“打开看看——”
立果迫不及待地想要过过眼瘾。
丁克只得打开。果不其然,里面是一条很普通的女式白色内库。
“就这个?”立果仔细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名堂,“这不乱枪入裤吗?”
“看这儿——”
海风自信地指着内库上的一排机关,一个象密码锁一样的东西。
“这是密码,你随便设计你喜欢的数字,只有你能打开,别人谁也休想打开。”
“那要上厕所怎么办?”
“根本不影响——”海风示范着。
“还用那么麻烦?把内库撕了不就完了?”
立果不屑地说。
“本来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事儿,你要蛮干,就没有办法了,我这内库只能对付通奸但又怕东窗事发的女人。”
“那你是做了一件仇者快,亲者痛的事情!”立果一脸正义地道。
“什么意思?”
“你想啊,喜欢这口的人照样可以随心所欲不受影响,可老实人本来生活就够压抑的,被你这内库一弄,本来还可以有点什么的念头也被你这内库给阻挡住了,无形中又给人家本就压抑的生活增加了烦恼和麻烦,仅有的一点点快乐也被你给挡住了。还有——”
立果拿起内库,“就算不破坏内库,人家想做,照样可以做——”
立果比划着,拉开内库的底部,“一拉不就行了,这样更刺激。”
丁克明白了立果的意思,立即又闪现出一丝不快,说不上为什么。
“其实更重要的是增加了老实人的逆反心里,你想过没有,本来人家好好的,穿上你的内库,心里不舒服,再一想,既然你怀疑我,我就干脆做给你看看。这样一弄,本来没有控制住反而还泛滥了!”
“没有这种劣迹的人可以不用买啊。”
海风反驳着。
“那就更不对了,谁又不是傻逼,没事儿的不买,有事儿的买,那不是整个一个不打自招吗?人家想掩饰还来不及呢?幸亏你这东西没上市,上市的话也得滞销,搞不好还得给你一个反潮流历史倒退的帽子,这都什么时代了!”
“什么时代都有偷情的破坏人家庭的,是不是?”
海风把求助的目光抛向丁克。
丁克想躲避,又来不及,只得尴尬地打断他们的谈话:“咱们先吃饭吧,边吃边聊——”
说完,回头已经站了半天的服务员招了招手,“点菜。”
酒过三寻,菜过五味。但话题还是没有离开内库绕到实质性问题上。
有了酒的帮助,海风的话更多了起来,喋喋不休跟立果争辩内库给社会带来的好处:“它填补了一项市场空白,我认为不存在什么问题。它的功能也非常简单,就是为了防止不正当的性行为。我的初衷是,想让爱自己的人彻彻底底放心,就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忠贞不二。就像有一首歌词一样,我不要你的永远,不要你的承诺,只要你真真切切去爱我一回。我不要你的呵护,不要你的玫瑰,只要你好好久久去爱我一回。我要的就是这份浪漫和真切——”
说着说着,海风居然唱了起来。
丁克因为心里着急,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问道:“也许你的这种想法,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在现实生活中根本行不通。”
这么一问,海风一下就悲观起来,语调也没有刚才那么激昂:“也许,但这是另外一个问题。”
“我问你一件事情你别介意,是不是因为你爱人的事情,你才会想到要发明这东西?”
丁克指着内库问道。
海风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我认为主要原因还是和我的身世有关。我8岁那年,父亲因为婚外情被母亲抓住,母亲表示坚决离婚,父亲非常后悔、懊恼,没过几年患脑瘤去世。作为一名警察,在工作期间,我也经常发现,因为男女不正当的关系,导致家庭破裂的案例也屡屡出现。”
“明白了。”
丁克理解地没有再问下去。
立果也沉默了,似乎想到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你难道就没觉得这个想法有点单纯吗?我是说穿上内库就能阻挡男女关系——”
“虽然不能完全杜绝此类事情,但至少可以起到一些抵制作用,象寻花问柳、包二奶了,扫黄打非限制三陪了,防止性侵犯保护未成年人了,以及阻止艾滋病的传播,限制不正当性行为等,等等——”
“等等,你先等等——”立果打断海风的话,“我怎么觉得我们又回到了古代,你不认为你在逆历史潮流而行吗?你就不怕广大的劳动妇女给你戴上帽子游街示众?”
“感谢我还来不及呢,社会发展日新月异,新的产品会层出不穷,正是有了象我这样孜孜不倦艰苦探索的人,才推动了社会的发展和进步,根据我的调查,在旧金山就有一家专门卖类似这种产品的商店,并且在英国伦敦也有专门展示这种产品的展示会,一些模特身穿各种各样的表示贞节的产品闪亮登场,这代表了一种时尚,一种浪漫的色彩。我再给你举个简单的例子,比如说20年前有人讨论卫生巾吗?那时的女人都用手纸,现在,卫生巾已经形成了一个产业,还堂而皇之地在电视里大做广告。再继续,原来有套吗,没有吧,现在怎么样?”
海风越说越激动,站了起来,手舞酒杯,吐沫星子直飞,吸引得周围人停下筷子都在看他。
立果赶紧把他拉回到椅子上说:“这不是新闻发布会,你先抻抻,趁着你还没喝多,咱们还是先谈正事儿吧。”
海风说好,转头看着丁克,神情立即跟刚才变得不同:“你的事儿我听立果讲了,我想知道你找他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想了解一下,让他以后不要在干涉我的家庭了。”
丁克艰涩地说着,声音很低。
“好。”海风点头,“你把姓名,电话,以及你所知道的一切线索写下来,三天后,我查没查到都会通知你。”
丁克说:“谢谢,牢你费心啦!”
“不谢,有困难找警察,这也是我该尽的义务。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什么事儿我能帮忙的吗?”
“没有了。”
“好。”海风话题一转,又回到内库上面,“等以后我的内库推广上市,就不会有这么多在这方面希望我帮助的人了——”
出乎丁克的意料。酒后没几天,海风就把夏力的地址给丁克查到,电话中告诉了立果。
下班后,立果把地址写在纸上递给丁克。地址电话、家庭住址,工作单位等一应俱全。
丁克匆匆扫了一眼,装在兜里:“谢谢。”
“别跟我那么客气,你看出什么了吗?”
丁克重又掏了出来。
“不用看了,他留给咱们的单位名称是假的。”
丁克点了点头:“那孙子一直在骗咱们,我已经有准备了。”
“他不说实话我能理解,可庞娜为什么也不跟你说实话呢?”
丁克脸色难看起来。
“从正常的角度来分析,如果说庞娜醒悟过来,想跟你重新开始,就不应该对你有保留才对,可事情却不是这样子,你不觉得蹊跷吗?”
丁克苦笑:“他们一直在通电话。”
“你怎么知道?”
“有一次我按重拨键却拨到了那孙子的电话上。”
“我明白了。”立果点点头,酝酿着下面的话,“丁子,我说句伤你们感情的话——”
丁克苦笑:“没关系,我们俩的感情早已经千疮百孔了,也无所谓你一句两句话,说吧。”
“既然这样,我劝你没必要再为了她做任何事儿了,离了就算了。”
丁克沉默,似乎在思考立果说的话。
立果接着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一对情侣同去蹦极,去之前,女的很胆怯,男的则豪气万丈,于是硬拉着女人同到蹦极现场。女人哭哭啼啼抹着眼泪被绑上绳子,跳了下去。可临到男的跳时,却面如白色说自己胃疼悬崖勒马。”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女人比男人勇敢,决然,男人在一开始时往往不负责任敢说敢为,可一倒关键时刻却会打退堂鼓,可女人则相反,开始时可能会顾虑重重,可一旦决定了,就很少有后悔的。”
“明白了。”
“那就好,保重。”
丁克点点头,他明白了立果说这话的含义。
他把这含义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他给了庞娜,他知道关键时刻庞娜会跳下去。
后一个他给了自己。
他不是那个男人,他不会在关键时刻退缩的转身就走。
看来立果并不了解他。